大一時,我和我的窮閨蜜常常感嘆:以我們倆這經濟條件,大學脫單基本無望。
這話并不是空穴來風。
我和我的窮閨蜜都來自工薪階層的非獨生子女家庭。我們從小到大都是那種被父母捂得嚴嚴實實,對外部世界一無所知的書呆子型,平時就乖乖完成作業,周末就宅在家里看看電視,或者找幾個關系不錯的伙伴嘮嗑。因為常年規定穿校服,自然省去了逛街買衣服的必要;父母也沒有什么應酬,出去吃飯的場合少之又少,導致我們對吃喝玩樂這四大人間至趣一竅不通。記得我們倆第一次去看學校的社團招新,就像倆村姑背著個大竹筐趕集,瞅啥都覺著新奇,咧開嘴樂得不行。
你很容易想象得到,我們在一個以“美女如云”出名的財經學院里所遭受的白眼,絲毫不亞于城里人滿臉嫌棄地嘀咕“鄉下人看稀奇”。
但是我們倆并沒有因此覺得受到冒犯,反而誠惶誠恐地拜這些美女們為新世紀的導師。看著滿校園隨風飄逸的秀發,鮮艷亮麗的唇色,富有設計感的服飾和鏗鏘有力的高跟鞋,我們的心砰砰直跳。這,才是大學女生應有的模樣啊。再低頭看看自己皺皺的白T恤和破舊的牛仔褲,就這個水準,如果能被哪個男生看上,那真得懷疑他不是視力出了毛病,就是審美出了差錯。
但外表還不是主要矛盾,更艱難的是我們的生活費根本支撐不起戀愛生活的高昂成本。
比如當別的情侶去VR體驗館、歡樂谷、卡丁車、蹦極、射擊、潛水、攀巖時,我們只能在江邊坐著吹吹風;當別的情侶去吃異域風味,各國料理時,我們只能啃啃煎餅果子和肉夾饃;當別的女票送給自己的男朋友高檔手表和高級裝備時,我們只能送他個丑丑的保溫杯。連發個朋友圈秀恩愛都沒有底氣。
我和我的窮閨蜜就懷著這種看破紅塵和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排除了實惠低廉的戀愛的可能性,毫無壓力地過了兩年。
可是這學期剛開學,我的窮閨蜜告訴我:她脫單了。
她和她的男票是剛進校時在一個社團面試里認識的,后來互相留了聯系方式,約著出去玩了幾次,她男票平時忙一些社團的事情,有時候來不及去食堂吃飯,她特別熱心腸地給他送過幾次飯。他覺得她性格好,善良體貼,會照顧人,就開始追她,慢慢地兩個人就好上了。
她男票是個很實在的人,告訴她本來就不是因為外表才喜歡她的,所以她大可不必為了自己不夠好看而產生哪怕半點的自卑。
聽了這話,我的窮閨蜜很高興。但我比她還高興,因為我迫切地想知道,她談了戀愛后會有什么大變樣呢。
結果令我大失所望,她基本上沒有什么變化,比起其他情侶換上小洋裝,急不可耐地牽著手去找新奇的地兒,做好玩的事兒,他們更像是小倆口在過日子,平平淡淡,細水長流,也就像我曾想象的那樣,從表面上根本無跡可尋。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畢竟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的新鮮刺激。可這場廉價的戀愛總是讓我覺得缺了點什么,感覺不痛快。
我常常回想那些曾讓我心動過的男孩子,可再也找不回當初的那種欣賞和崇拜,我再也不會對理綜270的理科大神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會為籃球打得特別好的體育委員吶喊到聲嘶力竭,不會盯著同桌解數學題時緊縮的眉頭靈魂出竅,彼時能讓我在夜里輾轉反側的那些閃光點,如今看也只是平淡無奇。
所以我想,總有一天吧,我也會覺得那些打扮入時得體,穿著有模有樣的少男少女,不過是虛榮心作怪,朋友圈里各種各樣的約會方式,都帶著不同程度的招搖顯擺。
但至少我現在不要啊,不要那么輕易地安定,不要那么容易地滿足,不要穿著樸素寬松的T恤平靜地度過最好的年紀然后邁入中年。這可是我最好的年紀啊,趁著我還有那些未滿足的期待和虛榮,趁著我的內心還能夠用物質來填補,我還想瘋,想鬧,想奮力奔跑,想把世界踩在腳下然后發張自拍。如果把年輕的彩色泡泡通通戳破,將來回憶時還有什么值得我感到慚愧,或是笑出眼淚。
我還在幻想著,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搔首弄姿,被朋友們戲謔地稱作“狐貍精”呢。也不枉我這么多年的低調內斂,默默無聞。
為了獲得談戀愛的正確打開方式,我告訴自己,努力賺錢才是第一要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