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天,要么霧霾重重,要么陰雨綿綿。一句話,就是不見有陽光的日子。
在這樣的日子里,達妍家的熱水供應就指望不上太陽能了。備用的電熱水器功率、容量都不足。一屋子人只能輪流著洗浴。
平時,茅泰吃過晚飯,嘴一抹就出門喝茶聊天去了。等聊盡興了,回到家就要洗浴,不管其他人什么情況。如,達妍有時下班稍微晚點,水沒燒熱,在他回來前,孩子或達妍都還沒來得及洗。遇到這種情況茅泰就會滿臉不悅、罵罵咧咧。達妍一般保持沉默,她知道,自己一開口,茅泰一準不只罵咧這么簡單。那樣的氣氛對孩子更不利。
昨天,茅泰一反常態,吃過晚飯,他難得地和顏說,今天孩子訓練還沒回來,他先洗浴。
達妍簡直可以用感動來形容。直到茅泰換洗完畢、整裝出門了,她還沒回過神來。他終于能體會到孩子的不容易了。達妍心里想,同時有些自責,自己平時是不是錯怪了茅泰。
茅泰心里其實是有這個家的——達妍心想。這夜,雖然茅泰依然夜深未歸,達妍心里還是生出些許安慰。
第二天早上,達妍晾衣服的時候,看見茅泰頭天晚上穿出門的大衣高高地掛在最高層的晾衣桿上,散發出一種奇怪的、難聞的味道。劣質香煙、酒、硝煙……達妍翕動鼻翼,最終還是無法分辨那是一種什么味道。
盤恒了近一周的霧霾終于不情不愿地散去。午飯后,天空露出它本來的面目。
小憩一陣后達妍出了門,她打算去茶花園看看。
不知是天氣冷還是霧霾才散的原因,茶花園里有些冷清。平日里遛鳥的伙計們聚在一起遛鳥、聊天的大樹下,石桌、石凳上雜亂的落著幾片黃葉。遛鳥人為方便掛鳥籠懸在樹丫上的繩套、鏈圈等在北風中輕輕晃動著。
達妍雙手合十,朝掌間哈了口氣,來來回回搓了搓,沿著蜿蜒小道信步而行。小路穿過一片草坪一直延伸至茶花園深處。草坪開闊地帶是孩子們的樂園。蹣跚學步的孩子在大人攙扶下“橫沖直闖”;稍大些的孩子們玩著他們自得其樂的一切游戲:踢球、追逐、網蜻蜓、捕蝴蝶……霧霾如厚厚的幕布將所有場景隔離在從前。此刻,諾大的草坪,只有小草、耐寒的野花默默地立在寒風中,安靜而寂寥。
等踏進完全沒入茶樹林的石子路,情形則有了不同。進入花期的茶花似乎并不理會霧霾的存在自顧自順時開放。花蕾、半開、盛開,各期花朵呈現枝頭。一棵花期最早的已經競相綻放。一樹紅花引得蜜蜂滿樹轉。
達妍也不知道自己在樹下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一個聲音響起:不知道這是什么花,挺好看的。
達妍回過頭,四,五米遠處,一高個男子定定立在那。達妍轉過身,他將目光從茶花移向達妍,再次微笑著問,這是什么花。
達妍答,我只知道是茶花,但具體什么品種不清楚。
緊挨著這棵盛開的紅茶花是一棵白茶花,這會兒,一樹的花苞只露出一點點頂尖,看起來像嬰兒笑口中剛冒出的半截乳牙。
達妍感覺這棵白茶花跟油茶樹非常相似,甚至有可能就是油茶樹。高個男子繞著樹看了一圈,饒有興致地說,現在說不好。等它結果實那時再來看看或許會更清楚。
兩人簡短聊了幾句,達妍便離開了茶花園。
隆冬時光的腳步似乎總是那么匆匆,快到行人難以追上。達妍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該準備晚餐了。
難得這個點茅泰也在家。達妍在廚房忙乎的時候,他也在一旁絮絮叨叨,這個菜如何搭配,那個湯加點什么佐料。達妍邊應承著他邊麻利地操持著一家人的晚餐。茅泰在廚房晃悠了一會見沒他什么事便一屁股坐沙發上開著電視玩手機去了。
玩了沒多久,茅泰的電話響了。只聽他說,阿彪,你好!……昨晚我們去了……對,那地方是挺不錯不過不好找。……想讓我帶路啊,嗯——嗯——
茅泰一連數個嗯,然后說,好吧,我再陪你去一趟。
掛了電話茅泰抓起大衣沖廚房里的達妍說了句,晚飯你們吃吧,我出去應酬了。他根本就不記得孩子今晚培訓是來不及回家吃晚飯的。
達妍覺得一下子清靜下來,她給自己做了份清清淡淡的晚餐。用餐之后便翻看下午拍攝的茶花照片。料峭寒冬,葉照綠花照開,雍容淡定。達妍喜歡茶花,喜歡這個午后沒有喧囂的茶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