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 ? 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 ? 滿城的軍民還在撤退的路上,軍士夾雜著數十萬百姓,浩浩蕩蕩的特混編隊隨時面臨著危險。司馬朗一臉凝重,按照這個速度,何時才能撤退到安全區域。“命令全軍,加快速度,務必在今日再行進五十里。”
? ? “遵命”傳令官快馬加鞭,隨后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和不安,腳步更急,卻是更加沉重。
? ? “大人。。。大人。。。”傳令官驅馬折回,司馬朗心生疑竇,難不成,敵兵追來了?“何事驚慌?”他話音還未落下,眼見來人一襲染血的白衣,朝他本人,策馬疾行。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流云,不換血衣,不眠不休,半日疾行大軍兩日路程,驅馬直奔司馬朗近前。
? ? “司馬刺史,楚軍已破,請速班師。”流云勒馬,短短十二個字,帶給這數十萬軍民的喜悅可比久旱甘霖。
? ? “楚軍已破?”刺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那么多日的奮戰,野獸一般的敵人,如何在兩日之內破敵,這簡直就是奇跡。人群中也是短暫的沉默,突然,歡呼聲如潮水一樣爆發出來。
? ? “回家了!!!!終于可以回家了!!”是啊,他們只是百姓,只是想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何奈,亂世之中,豈有完卵。
? ? “流云將軍,此話當真?”司馬朗沒有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強壓下喜悅,問到。“千真萬確,高松先生以城為陣,現在楚軍,均如常人,除了。。。”流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時語塞,咽下了后半句話。
? ? “除了什么?”刺史追問到,“城墻崩毀,致使一千余人喪生。”流云略過了最血腥的部分,盡量淡化著過程。“原來如此,無妨,傳令官!”
? ? “屬下在!”兩名健碩的男子下馬作揖,拜見刺史。“傳我將令,大軍班師”司馬朗頓了頓,“我隨流云將軍快馬先行回城,大軍和我們之間保持一天的腳程,同時通知其他州郡,加強戒備。”
? ? 流云暗自一笑,不愧是封疆大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目不瞬,得意不忘形,冷靜處置,充分考慮各種情況,確實難得。
? ? 江州城,八千楚軍東倒西歪的躺在城中的道路上,仿佛被抽干了氣力,沉重的喘息著。距離他們不遠的東門已經是滿地尸身,淌出的鮮血,散發出讓人作嘔的腥味,城墻已經完全崩毀,斷肢夾雜在被染紅的廢墟之中,突然間,一只手的手指抽動了起來,就像重新有了生命活力,仔細一看,原來是最原始的神經反射,仿佛這只手,是從地獄伸出來,想抓住塵世間還未散去的執念。
? ? 在一個普通的民房內,高松正在調息,除去正在恢復的瑤光,其余六散人正在為高松護法,此戰,高松連發兩陣,術力透支,靠著燃燒生命能量支撐了下來,已經虛脫的他正在靜養。此時,門外響起了馬蹄聲,定睛一看,來人正是流云和司馬朗。
? ? “先生,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司馬朗一進門欲直奔高松房間,被守在屋外的六散人攔了下來。“師兄現在身體不便,恕不能起身相迎。”
? ? “是在下失禮了”司馬朗看著面前的一身道袍,作揖行禮,“敢問,楚軍還會再來否。”
? ? “結束了”開陽說到,“陣法中,術力越強,需要的條件越苛刻,如此大范圍的扭轉魂靈,非三年不能布陣成功”開陽繼續解釋道:“我等已經破壞了其陣眼,對方術力不能溝通,暫時不會再有危險。”
? ? “那就是說,三年的時間。”刺史進一步追問。
? ? “是”
? ? 司馬刺史深吸了一口氣:“諸位先生還有何所需?”
? ? “飯食,凈室即可。”
? ? “噠噠噠”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眾人定睛一看,翩翩雅士,下馬疾行。“公子”流云行禮,從嘉面露赧色,“從嘉,來遲了。。。”此時,屋中突然傳出聲音。
? ? “是公子到了嗎?”聲音如常卻給人一種細若游絲的空洞感。
? ? “正是,先生。”
? ? “請入內吧。”
? ? 吱呀一聲門響,高松正在靜坐調息,甫一睜眼,兩人對視,似有千言萬語,還是高松首先打破了尷尬:“公子,你還是。。。出劍了。。。”
? ? “有負先生”從嘉抱拳,深深鞠躬。
? ? “公子可否詳述。”于是,從嘉將金陵城內父皇抱恙神志不清,婚禮上自己如何被逼出劍,劍癡如何約戰,細細道與高松聽,從嘉知道,即便自己再為痛失愛人悲痛,也抵不過高松他們所經歷的地獄。但是,他說的每一個字,卻是如刀割一樣,深深的刻在從嘉還未完全堅硬的心上。一陣詳述,從嘉汗珠從面頰掉落,仿佛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 ? “公子,辛苦你了。”高松的語氣像一個慈愛的父親。此時的從嘉卻是五味雜陳,作為皇族臨陣脫逃,作為朋友陷人于險,作為戀人無能為力,作為家人兄弟失和,從嘉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的失落過,羞愧,難過,曾經的天之驕子,叱咤風云,現在卻如喪家之犬,一種自卑感油然而生。
? ? 高松仿佛看出來他的心思,強硬的直起了身子,輕輕拭去額頭的汗珠,安慰道:“公子若信我,月痕劍決,關系國運,其重要性不次于江州守備,江州是高松的戰場,月痕是公子的戰場,請公子全力以赴。”
? ? “先生此言,恕從嘉不解深意。”
? ? 高松又躺了下來,調整著自己的氣息,“兩日后。。。我親自去月痕山查看,公子只需要知道,這也是太子奪嫡之策。”
? ? 一個“也”字仿佛吧氣氛帶入了冰點,高松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佯裝難受, 不再講話。從嘉卻是又一塊巨石壓在心頭,那最后一根稻草不知何時會降臨。
? ? 月痕奇峰,光影隨行,月盈則滿,月缺則陰,是故月痕。青峰隨著月影變化著身形,照亮或覆蓋唯一的通路,月滿時,通路一片光明,月缺時,通道覆蓋陰影,愈發幽深。仿佛月亮在通路之中印下痕跡。
? ? “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者”月影下,一名道者負手而立,口中輕吟《孫子·九地篇》,“是故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圮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
? ? “所以,圍地則謀嗎?”高松沉思,在月光下,顯得形單影只。“昔太元十九年,北府兵八萬,滅前秦八十萬,敗自此地始,先生可聞冤魂呼?”高松回身,見一修者,面容隱藏在帽衫之下,隱約不可見,消瘦的身形,皎潔的月光,更為此景增添一份神秘。
? ? “同修可否告知仙號?”高松拱手問道。
? ? “同修不敢,山中野夫,更是無號,先生可稱我-益仁”隨后,修者脫下帽衫,目露精光,一身仙氣,“敢問閣下是?”
? ? “山野村夫竟得如此修為,吾輩修行之人,豈不汗顏。貧道全真輔師-高松。”
? ? “久聞其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非凡,鄉野村夫,實乃三生有幸。”益任拱手行禮,恭恭敬敬,“敢問輔師,來此為何?”
? ? “游山玩水而已。”高松輕描淡寫,故意隱藏著什么。
? ? “哈”益仁淡淡的笑了一聲,“同是游山玩水,愚夫可有幸與先生同行?”
? ? “這。。。”高松沉吟了一下,“月夜,深山,靈溪,劍峰,得一同修,甚好,甚好。”
? ? 兩人沿著出山之路而行,時慢時快,行至半途,益仁突然吟詩一首:
? ? “綠萼冰花,數枝清影橫疏牖。
? ? 玉肌清瘦。夜久輕寒透。
? ? 忍使孤芳,攀折他人手。
? ? 人歸后。斷腸回首。
? ? 只有香盈袖。”
? ? “輔師請看,這朵仙肌綠萼,可配得上這首詩?”益仁說著,折下了這朵綠萼冰花,小心翼翼的捧至高松近前,讓其觀視。
? ?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高松并未接過這朵冰花,自顧自的說著,“如此仙姿玉質,是兄臺不懂憐香惜玉,還是高松不解風情?”
? ? “哈哈哈,輔師說笑了,愚夫僅游山玩水而已。”益仁笑笑,隨手將這朵花棄于路邊。
? ? “三刻之前,路遇一片花田,內中一朵曼珠沙華,想必是集天地靈氣而成,稍縱即逝,接引彼岸,兄臺也僅僅是觀視一瞬。可見游山玩水,獨不賞花。”高松負手,背對益仁,內息真氣輕提。
? ? 益仁回道:“一路行來,先生遇坦途則疾步,遇迂者則徐行,看來先生,更樂于地形與山石。”益仁頓了頓,“尤其是,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
? ? “哈,兄臺大智,我考慮還禮。”高松正了一下玉帶,淡淡的說。
? ? “哦?是何大禮?”
? ? “益者,溢也,靜水流深,為涵,仁者,人也,一人為大,是為天”高松面無表情,看不出一絲波動,“所以,靜水流深,潛移默化,正是陰陽宗主,傳國玉璽的操弄者,江州慘劇的策劃者,涵天先生,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