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的時候,經(jīng)常有家長對著自己淘氣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我們大人那么拼命的工作,是讓你好好讀書的,不是讓你敗壞家業(yè)的。所謂的敗壞,很可能是這孩子沒有好好的讀書,或是多花出了幾塊錢,抑或是做出了一些父母難以理解的事情。
相比之下,我的爸媽,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相反,他倆把生活上的所有重擔都擔在自己的身上,記憶中,最難捱的一段時間是,弟弟還小,總是生病,又趕上播種季節(jié),家里的存款所剩無幾。媽媽一咬牙,從街坊鄰里借了兩百多塊錢,順手交給了爸爸,讓爸爸去集市上買回播種應該摻施的化肥,而她在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淚后,仍舊把最燦爛的笑容呈現(xiàn)出來,仍舊給我和弟弟增加營養(yǎng),仍舊堅持著每天給我倆一人一卷山楂片(后來媽媽講,是為了讓我倆消化好,多吃飯),仍舊堅持著每人每天一顆雞蛋(自家養(yǎng)的雞下的蛋)。剩下的蛋她和爸爸不舍得吃,全部五分錢一顆賣掉,多年后,鄰居和我媽媽開玩笑說,從那些缺吃少喝的日子里走來,你家倆孩子還能長那么高的個子,有啥秘笈?媽媽笑著說:啥秘笈偏方的,就是白菜蘿卜大饅頭,不挑食不偏食,就能長得高。至今想來,那樣困難的生活,并沒有讓父母把內(nèi)心的焦慮傳遞給我們,反而是經(jīng)過他們的心過濾后,把最好的給了我們,長大后的我,雖然也經(jīng)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關隘,仍舊能夠笑著向前,我想,父母擁有最大的功勞。父母心底從容,孩子前路才會天地寬闊。
近些日子以來,很多新聞報道說,某些教育機構門前,報名的家長排成了長隊,甚至為孩子選報課程也需要提前半年完成,這還不算,即便是提前半年,也要搖號,聽后,我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在到處大喊著素質(zhì)教育的時代里,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家長,爭著搶著把孩子送到“填鴨式”教育的教育機構呢?
周圍也不乏這樣的家長,每每聚到一起,便三句離不開“你家孩子報哪家輔導班”“你家孩子上什么樣的興趣班”“你家孩子考了班級第幾名”“你有沒有好的老師推薦”,讓人聽了不禁頭大起來。和一位稍微年長的朋友聊天,她說要把女兒送到衡水一中去讀高中,我嚇了一跳,說:“您舍得?”
她卻很淡定地說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有一個朋友的孩子,才初中,就考到法國的某學校去了,你說她要是不好好學,以后怎么跟人家這些海龜比呀?”。
從她的言語中,我讀到了深深的憂慮,為子女未來成長的憂慮:要套住狼,必須舍得目前的時間,甚至耗費孩子的童年。可以說,在這一批孩子的身上,難看到孩童本應該有的天真爛漫的氣息。
記得十幾年前,叔叔家的女兒隨他工作到了濟南,開始在濟南讀書。然而每到寒暑假,她都要鬧著父母把她送到鄉(xiāng)下老家,甚至在十一二歲的時候,便自己乘長途汽車回老家。沒有家里的各樣美食,每天和我們一起爭著吃粗茶淡飯,和姐姐弟弟們搶著在鍋底下烤紅薯,烤大蒜,甚至吃一包泡面都算是奢侈,而她依然是樂此不疲。她的父母,我的叔嬸,也曾為這位妹妹的升學感到非常的焦慮,覺得總想著回老家會耽誤課程,便在高中以后減少了她回家的次數(shù),但自那以后,她的成績便有了明顯的下滑,最終考了一所很一般的學校,無疑讓叔嬸更佳的憂慮。但我內(nèi)心知道,妹妹的心里,仍舊是對家鄉(xiāng)的牽掛,我不知道這樣的經(jīng)歷會給她的學業(yè)增加幾分,但我深刻的明白,這樣鮮活的生活經(jīng)歷,是教科書和課堂給不了她的,而鄉(xiāng)野對她生命的沁潤,是任何教育都取代不了的,至今她工作了,仍舊是每年至少自己開車回家兩次,陪陪爺爺,吃吃家鄉(xiāng)飯,有時候載爺爺兜兜風,和大家一起的日子,她的笑容就會非常的燦爛,至少這片田野,仍舊溫暖著她那顆溫潤的充滿感恩的心。
而現(xiàn)在大多數(shù)的孩子,本應是天真爛漫的年齡,卻要被家長東塞西挪的送到各個輔導班,沒有了自我成長的時間和空間,沒有時間看日出日落,沒有時間聽花開的聲音,幾乎所有的課余時間都被作業(yè)課程填埋,沒有空余的時間去感受大自然的美。最讓我受到?jīng)_擊的是,在幾年前在給一個學生講課的過程中,講到太陽東升西落的問題,學生突然打住我說:老師,哪里是東,哪里是西?
我反問她說:你沒有看過日出嗎?
她眼神有些迷離的說:沒有。
我說,你明天起床,尋找一下太陽,會發(fā)現(xiàn)早晨的太陽真的很美。她照做了,第二天便高興地對我說,她終于知道了日出的方位了。
所以,就是這樣的孩子,在家長和老師們看來沒有任何生活常識的孩子,需要死記硬背些本來可以很有趣的東西。在講這個問題過程中,我告訴孩子一個我自己的遇見:有一次去他鄉(xiāng)旅游,孤身一人,到達當?shù)氐臅r候是凌晨三點半,提前訂好了酒店,只知道離火車站很近,但黑夜中不像白天那么有方向感。在凌晨的異鄉(xiāng),我被天空的一輪明月吸引,也是這輪明月給我指明了方向:其時是農(nóng)歷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在凌晨的時間內(nèi), 月亮在天空的方位應該是在西北方。就是這個在小時候積累下的經(jīng)驗,告訴了我方向,我也順利的找到了酒店,避免了露宿街頭。
許許多多的田野經(jīng)驗,為我以后的生活提供了諸多的便利,這些都不是課本教給我的,也不是課堂教給我的,而是自然這本浩大的書籍。
所以,作為父母,你眼下的焦慮,或許會成為子女未來的迷茫。在為孩子提供良好的受教育的機會同時,還需要帶著孩子更多地走出教室,走出課本,走進自然,去感受自然萬物最神奇的力量。
或許,最好的陪伴,是同孩子們一起成長,而不是將大人們的思維強按在孩子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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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