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看著父親失望離去的背影，小貝再一次難掩淚水，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問自己：“虧你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么連生你養你的父親也不相信，他這么遠跑來找你，你是有多狠心，讓他滿懷希望的來，兩手空空地回？他把你帶到這個世界，幾十年如一日地養大，你什么時候變成白眼狼，一次次地讓他失望難過。。。。”
? ? ? 她沒有去車站送父親，也沒有說一句“對不起”，只是關上了房間的門，繼續剛才還沒有發泄完的歇斯底里。
? ? ? ? 小貝是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姑娘，從小聰明好學，品性才情、身材樣貌，都是各方親戚里一等一的孩子，到現在還是長輩們教育孩子時不用打草稿的臺詞：你們要好好學習，長大了像小貝姐姐一樣，端鐵飯碗，吃工作餐，穿牌子衣服，給咱們家爭口氣。等等，諸如此類。
? ? ? ? 是的，她什么都好，只是從有記憶開始就有個在所有人眼中都“不務正業”的父親，既不會七八十年代收入頗豐的磚瓦活，也不是看文識字的知識分子，倒是有一身好力氣，是個莊稼人的好手，怎奈心氣兒還挺高，不愿就這樣一輩子小門小戶，所以總是種地也不那么安心。還真有個掙錢快的行業被他盯上了，而且一盯就是好幾十年，或者還將是一輩子，那就是小貝這輩子最深惡痛絕的事情，沒有之一——打麻將（包括其他賭博項目）。
? ? ? ? 在小貝的記憶中，她總是游走在各種上山下坡的路上，去尋找麻將桌上的父親，不記得有多少次找到了，也不記得有多少次沒找到，只記得找到找不到都找不回父親，只有她和弟弟可憐巴巴地走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抹著眼淚默默回家。
? ? ? ? 隨著孩子們的長大，父親雖然有一定的改觀，也曾走南闖北地打工貼補家用，憑著自己的力氣做沙土生意掙錢讓家里的情況漸漸好起來。加上小貝大學畢業進了國企，弟弟出門打工，雖不富裕，卻也算是過上了小康一樣的生活。直到那年，父親因為幫朋友忙出了事故差點喪命，一家人拼盡全力，加上父親的超強意志力，總算是活了下來，還像原來一樣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只是，父親再也不能靠力氣養活自己和家人了，就算恢復的再好也不能干體力活，不能像以前一樣抱著100斤重的小貝過泥塘了。但小貝心里還是高興的，只要父親活著，她和弟弟就不是沒爸的孩子，就是再苦她也愿意。
? ? ? ? 傷好的差不多以后，本就不習慣一直待在家的父親有些坐不住了。剛開始去麻將館打麻將家里人還是贊成的，畢竟大病初愈，能有這個人比什么都好。但時間一長，母親和小貝姐弟就有些招架不住了，本來就是農村家庭，又沒有大塊頭的收入，這樣下去可不是個事。母親又是個強性子，忍耐久了也會頗有微詞，以至于后來父親又想了個主意：雖然自己不能干力氣活，但可以給那些玩的大的人看場子，也能有收入。大家雖然心里不舒服，但還是覺得父親能這樣想就別打擊他了，讓他自己找點事干也好。只不過，是人都會這山望著那山高，見多了大場面，總覺得自己還能發揮更大的作用，這是人的本性。后來，小貝的父親開始慢慢學賭場上的人放高利貸，家里沒錢了就在朋友和熟人間“拆東墻補西墻”，兜來兜去都在一個圈子里打轉。再后來小貝父親就成了那些輸了錢的賭徒的債主，每年都在到處找人要債，而這種私下的交易又不能放到場面上，以至于很多錢都有要不回來的風險，逼緊了對方還說要報警，所以也就只能作罷。
? ? ? ? 父親這次突然襲擊來找小貝，就是為了借錢的事，說是和別人談好了一個土地承包的項目，簽約要交三萬塊錢，家里沒有，借給別人的也沒要回來，找了一圈沒辦法了才跑到小貝這兒來。看著父親期待的眼神，小貝心里五味雜陳，她知道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父親也不會向她伸手，可兩年前春節的那次也是這樣，父親也是說沒辦法，怕要債的人跑到家里鬧騰總歸不好，小貝二話沒說就給了兩萬塊，但到現在父親也沒提要還的事，小貝也沒提，畢竟父親受了那么多的災難，也是為了家里，只是他總是時運不濟，作為兒女，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被別人為難。
? ? ? ? 只是這次，小貝自己也沒什么存款，加上近期也急需用錢，又不知道父親的項目靠不靠譜，而且據小貝向母親探口風得知此事并沒有那么簡單，怕父親又是因為放賭債的事去補那個本就沒底的洞。
? ? ? ? 拒絕父親就傷了父女親情，告訴母親就會引發家庭矛盾，這一刻，小貝不知道自己該向什么人求救，該找什么人商量，原來，一個人總會有那么多無助的時候。想來想去，將父親安置好后，小貝還是給從小到大關系一直很好的表哥打電話商量。誰知，父親前段時間已從表哥那里借走一萬，說是處理那些事情。表哥得知父親來找小貝，趕緊勸阻，讓小貝別心軟，這么大的事，還是得從長計議，就是個普通的工薪階層，三萬可不是個小數目，萬一又填補了無底洞，就算熬過這次，下次又當如何。
? ? ? ? 小貝覺得表哥說的有理，但又覺得自己對不起父親，作為父親唯一的驕傲和希望，在他想要幫助的時候瞻前顧后，還真是個不孝女。
? ? ? ? 下了班，小貝先帶父親去吃飯，吃不了大魚大肉的父親，只能和小貝每人一碗面了事。父親邊吃邊勾畫著美好藍圖，小貝索然無味地喝了幾口湯，不知道該怎么跟父親說，直到回到房子，看了好幾遍手機才鼓起勇氣跟父親說：“爸爸，我知道你來找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但我手上就兩萬，最近還聯系好了上學的事要用，我早上問了好幾個同事說下班回話，剛才回過來都說沒有，我下午再找找。。。。。”她低著頭，不敢看父親，她怕一看父親就忍不住眼淚，就忍不住難過。
? ? ? ? “爸知道這事讓你為難了，但爸也是沒辦法才找你的你也知道，沒有就算了，那爸就回去了。。。。。”
? ? ? ? “爸，那你身上還有錢花沒？”
? ? ? ? “還有，今天來的時候問你奶奶找了幾百塊錢。。。”
? ? ? ? “爸，多的我也沒有，我這還有幾百塊錢，你拿著路上坐車。”
? ? ? ? “算了，幾百塊爸就不要了。”
? ? ? ? 小貝沒有理睬父親的拒絕，從自己錢包里僅剩的600塊錢中拿出了500塞進了父親的口袋，而就在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難過與愧疚，一把抱住了父親。
? ? ? ? “爸，我也不想讓你空著手走，真的不想，都怪女兒沒本事，這會了還讓您養家。爸爸，都是我不好，爸爸。。。。”
? ? ? ? 這一刻，父親也忍不住抱住了小貝，她相信父親這一刻是心疼她的。父女倆就這樣放聲大哭，無視身邊的一切，無視曾今和以后的一切，將所有的委屈和無奈都化作抽泣和眼淚。
? ? ? ? “小貝，是爸爸不好，是爸爸沒本事讓你們過上好日子，還讓你為難。”
? ? ? ? “爸爸，是女兒不好，女兒要有足夠的能力，也不讓您冒那些風險。”
? ? ? ? ……
? ? ? ? 等小貝哭夠了，父親也沉默了，為小貝找毛巾擦臉上的鼻涕與淚水，勸小貝去上班別讓人看見了笑話，然后轉身就出門說自己走了。
? ? ? ? 看著爸爸出門，小貝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心里默默地想著：“爸爸，對不起，女兒不知道這樣您有多傷心失望，也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在挽救您走向深淵，只是爸爸，希望女兒的淚水能換回您的真心，別再相信那些‘空手套白狼’的謊言，踏踏實實地照顧好家里，剩下的事情交給女兒去做。爸爸，女兒發誓，雖不能讓您大富大貴，但一定盡全力挺起這個家，再也不回到從前被人看不起的時候。只是爸爸，女兒有好多話想跟您說，但作為女兒，又好像什么都不能說，我不能批評和指責自己的爸爸，不能覺得自己長大了翅膀硬了就比爸爸懂得多。可是爸爸，您真的不能再越走越遠，讓我們再次失去對您的信任……”
? ? ? ? 越是這樣想，小貝的心越像是被千萬只螞蟻在啃噬，疼痛難忍卻不得不忍，淚水難掩卻不得不掩。洗完臉，帶著笑，又踏上了上班的路。
? ? ? ? 結語：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父親是女兒不可觸碰的逆鱗。只是人世間，總有一些無可奈何的父親，總有一些無能為力的女兒。就像很多人看完《歡樂頌》，都知道自己不可能成為自小錦衣玉食的小妖精曲筱綃，卻希望自己能成為才智無雙的安迪，再不濟，哪怕是中產階級出身的關雎爾。只可惜，我們更多的人要么是一地雞毛卻死要面子的樊勝美，要么是貌不驚人才也遜色的邱瑩瑩，原本就站在社會最底層的起跑線上，卻想要通過所謂的努力去改善環境，改變人生。只愿每個和小貝一樣的姑娘，都有一顆不屈的靈魂，去迎接生命賜予的無盡摧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