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客愛劍,手中有劍,嘴里必定有酒。
酒客逍遙,想哪走哪,走哪算哪,有酒有劍,足夠。
酒客的劍不殺人,因為有酒,男人喝了酒就可以稱兄道弟,不需要出劍,不喝酒的男人入不了酒客的眼,所以根本無需要拔劍。
所以誰也沒有見過酒客出劍。
2.
酒客遇到花女,乃是落花時節,花女好舞,一舞天地傾絕,酒客停下腳步,看了三年。
三年后,端陽,酒客起身,花女開口。
去哪?
買酒。
酒客嗜酒,來者不拒,村頭清釀入得口,鎮上燒刀入得口,花女擺出的百花釀,自然也入得口。
不走了。酒客說到。
酒客當真就在花海住了下來,江湖兒女,飄也從容,落也灑脫,有劍有酒,足夠。
3.
村口少年認為酒客是隱士高人,便跪在酒客門前,欲學絕世武功,酒客醉醺醺摩挲著劍,學那前輩沙子龍,說自己早就忘了,就算記得,也不傳。
說完,酒客瞇起眼睛,面前花女清風盈袖,飄然如仙子。
喝酒嗎?酒客問少年。
少年接過酒,一飲而盡。
不錯。酒客說。
4.
秋去秋來,又是三年,少年也在酒客門前跪了三年。
這一日,酒客喚少年起身,二人去到山巔,看著浮云擾擾,酒客對少年說自己要出趟遠門,待自己回來,便教少年絕世武功。
照顧好她。酒客說完,一個縱躍,便無影無蹤。
5.
帝都里,笙歌燕舞,皇帝要封后,早幾日消息便傳遍大江南北,這座本就繁榮的城市變得更加繁榮,買醉的人多了,也就沒人去留意那個邊走邊喝的人。
皇宮怎么走?隨手抓住一個舌頭,酒客問到。
前面直走路口左轉五百米。路人答道。
眨眼,酒客已不見蹤影。
6.
坊間流傳花妃嗜酒成癡,但沒有人敢去問這到底是不是真的,酒客到坤瑤宮的時候花妃正在喝酒,看到酒客的時候有些錯愕。
你怎么來了?
一定要做皇后嗎?
我愛他,所以只有我才能做他的后。
我懂了。
你不該來。
我不能不來。
對不起。
沒關系。
二人舉杯,一飲而盡。
7.
封后大典,二皇子攜三王爺舉兵造反,言及皇后無德,便是君王無德,君王無德,則將取而代之。大軍逼近皇帝皇后,皇帝雖一臉冷笑,卻毫無辦法——誰會想到自己最喜歡的兒子會為了一個被貶黜的婆娘,造他這個老爹的反呢?自己的兵在城外,等他們進來,該死的不該死的都得死了。
喝酒嗎?一個聲音乍響起,顯得突兀。
一人一劍一壺酒,笑盈盈站在中間。
是你……皇帝眼神復雜看了一眼皇后。
喲,這不是太子么?哦,你現在是皇上。
酒客臉色一變,單膝跪地,地面皸裂開來,大軍退后一步。
臣,文淵閣大學士蘇董,拜見皇上。
蘇卿,平身。說這話的時候皇帝渾身顫動,倒是二皇子對軍隊的后退大為惱火。
我當是誰,卻原來是臺上那女人當年的姘頭,看你如今有點實力,從了本皇,等干掉那個狗皇帝,本皇就把那個女人賜給你。
你也恨那個男人吧?如果不是他,這些年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人應該是你。
我知道,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我母后也不會死,但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酒客背對大軍,沒人知道他的表情,卻都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是當年帝都最大一樁八卦的當事人。
酒客終究還是回頭,帶著微笑,令二皇子錯愕。
酒客拔劍,劍光耀眼,劍柄知己二字。
進一步者,死。
是知己劍?皇帝問道。
是知己劍。皇后回答。
這劍竟然還在他手上。皇帝喃喃。
我也本以為當年已埋葬谷底了。皇后神色復雜。
大軍終歸還是沖了上來,可是卻無一人能過酒客一步,那劍舞的密不透風,讓皇后不禁想起當年的那個少年。
8.
你想見太子?我帶你去。
今日我帶她來,只想見太子一面,若不讓開,休怪我劍下無情。
你就是太子?
你是何人?
在下蘇董,我朋友說想見見你,故而冒犯了。
9.
酒客的劍很快,比皇后的回憶快,可再快的劍也不能擋住千軍萬馬,酒客漸顯頹勢。
蘇卿,退下吧。皇帝說。
蘇董,值得嗎?皇后問。
皇上,有酒嗎?蘇董笑。
一壺宮釀下肚。
與當年一般味道,卻沒那百花釀爽咧。
說完,蘇董再度提劍。
10.
皇城破,皇帝的軍隊攻了過來,二皇子見大勢已去,氣急敗壞。
蘇董誤我。
你錯,就錯在,對,不該下手的人,下手。
說這話,酒客已搖搖欲墜。
皇帝欲上前攙扶,酒客忙退了幾步。
皇后欲上前攙扶,酒客頓了一下,又忙退了幾步。
有酒嗎?
蘇卿留下,本皇以全天下最好的酒招待你。
酒客笑了笑。村子的清釀,鎮上的燒刀,那兒的百花釀,能醉的酒,都是好酒。
說著,酒客從一士兵手里搶過酒壺,大口下肚。
回頭替我還了這酒,你我之間,互不相欠。
這話也不知對著誰說,只是眨眼的功夫,酒客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11.
花海,一如六年前,只不過多了一層血,顯得比平常妖艷,花女還在起舞,少年跪在門前,一股子腥風,帶著海蠣子的味道,把少年卷入山巔。
師父,你流血了?
放屁,這明明是酒。
酒客看著水潭,少年順著他的眼光看了過去,那一條條魚翻著肚白,已然醉的不醒魚事。
喝了那么多年酒,血都醉了嗎?
小子,看清楚了。
說著,酒客拔劍而起。
12.
十六年后,江湖最傳奇的劍客千重雪說,那天那劍,是他今生見過的,最絕美的舞蹈。
13.
花女站在山上,看著水潭邊的風景,一如既往的冷漠。
一舞終結,酒客隨手把劍扔給少年,轉身,摘下身上的酒葫蘆,扔在潭中。
師父,這是什么劍法?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酒客嘴角癡癡的笑,而后湛然無聲。
14.
少年回到花海中的木屋,花女正在做飯,少年本想趁花女不注意過去收拾了行李,未想到一向不怎么開口的花女開了口。
知己劍傳你了?
是。
答應我一件事。
師娘——花姑娘請講。
由此西行三千里,有國為梅,梅花的梅,代你師父,守梅國國后三年。
少年不懂,卻還是雙膝跪地。
謹遵師命。
你去吧。
少年拿了行李,轉身離開。
15.
是夜,無星,天上有月,月下有舞,如嫦娥奔月極致而緩,如大雪驚濤無邊駭浪,劍出如真龍吐水,劍落是落花時節。
那倩影姿態妙曼,利劍劃過脖頸,一漓血絲飄落劍柄。
劍名:莫愁。
番外.
江湖傳聞:快速崛起的青年傳奇劍客千重雪,持名劍知己,奉梅后為主,原因竟是梅后與千重雪曾尊敬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讓人不由感嘆這真是一個可以靠臉吃飯的時代。
江湖傳聞:二十年前神匠煉凌云臨終前打造一雄一雌兩把名劍,一為知己,一為莫愁,如今知己劍已現世,莫愁劍還會遠嗎?接受記者采訪的知己劍持有者千重雪表示,知己莫愁,自鑄成之后便再無合璧之時,自己十分期待能遇到莫愁劍的主人,相互促進,共同提高,為建設更好的梅國英勇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