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小說

一

李志雄耷拉著眼瞼，拖著疲憊的身體爬到五樓，習慣性的摸出鑰匙，插進鎖孔，向右轉三下，門"噠"的一聲開了。直到此時，他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但是，就在推開門的一瞬間，他覺察到眼前瞬間亮了起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個精致溫柔的笑容就綻放在他眼前。

“志雄，你回來啦，還愣著干嘛，把包給我，飯我都做好啦~你最愛吃的土豆牛肉~”，說著便上前拿李志雄的包。

李志雄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弄糊涂了，他本想大喊“你是誰？怎么會在我家里？”但在從上到下打量了眼前這個女人玲瓏有致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后，便和唾沫一起咽了下去。

他順從的將包交給了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用了生平最慢的速度走向客廳，在這短暫又漫長的五秒鐘里，他用自己程序員的腦瓜迅速理了一下事情的邏輯。

第一，他腦子并沒有壞掉，最近也沒有受到撞擊而患上失憶癥，他甚至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的確是2012年10月21日，他沒有穿越或丟失記憶。

第二，他百分之二百的確定自己沒有走錯房門，雖然這棟住宅各層長得很像，他也曾經迷迷糊糊走到四樓但是捅了半天門也不開，險些被當做小偷。但是這次他的確打開了門，而且屋內的陳設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了，除了變干凈了，東西一樣樣都是自己熟悉的，沒有錯。

第三，作為一個技術宅男，李志雄從來未交過任何女朋友，到現在甚至連女孩的手都沒有拉過，更不要妄想有女人會到自己家里來為自己洗衣做飯了。再過一個月就是他的三十歲生日，他遠在老家的母親每隔一周都會打來電話催促他結婚的事情，讓他不勝其煩。其實，他知道，像自己這樣一天到晚宅在家里，連跟女人說話都會臉紅的家伙是不可能有女人喜歡的。連公司前臺那樣姿色稀松平常的姑娘他都不敢奢望，更不要提眼前這個平時只能在做夢時見到的美女。

五秒鐘后，他得出一個精確的結論：他的確不認識這個女人，而且也沒給過任何人他的鑰匙，這要么是個小偷，要么是認錯人了。

“你還磨蹭什么，快坐??！”那個女人回頭拉他的手，李志雄渾身一個激靈，本能的甩開，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這是第一拉女人的手，不，應該是被女人拉。

“你怎么啦啊，志雄，好像不認識我一樣，我是曉晨啊，連自己女朋友都不認識了，待會罰你洗碗，哼~”說著嬌嗔的一扭頭，走進廚房。

桌上擺著兩盤菜，一盤是土豆牛肉，一盤是青椒土豆絲，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這一切真是太奇怪了，她不僅有自己的鑰匙，還知道自己愛吃的東西，李志雄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來，難不成，自己真的失憶了，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友但卻不記得啦？

不可能！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同時下意識的甩了甩頭，好像要把什么困惑甩掉一樣。作為一個學了7年，又工作了6年的工科男，他十分清楚的知道根本沒有什么田螺姑娘和短暫失憶。對于眼前的這個人的身份，必然是他最初的判斷，小偷或者認錯人了。

他環顧四周，屋內并沒有翻動的痕跡，他平時的錢都存在銀行里，卡隨身帶著，家里僅有現金是存錢罐里的一堆硬幣和昨天買土豆牛肉蓋飯時剩的7塊零錢，散落在桌子上，仿佛還保持著它們最初的樣子。唯一值錢的是他賴以為生的筆記本和單反相機，房間不大，客廳和臥室連在一起，東西都在，紋絲不動。

除非還沒動手，否則，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認錯人了。李志雄不想趁火打劫，雖然他剛才動過這個念頭，但是，他畢竟是個膽小的人，還有那么一些善良。

曉晨已經從廚房里端出了兩碗熱氣騰騰的米飯，笑吟吟的放在他面前，并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快吃吧，都涼了！”曉晨督促著，給他夾菜。

“咳”他端著碗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假裝清了清嗓子，“那個——”

“怎么了”曉晨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燈光下，唇紅齒白。

他瞬間就看呆了，然后低頭猛扒了一口飯。

曉晨嗤嗤的笑著，說了聲“傻樣”。

他咽下飯，終于下定決心說，“我是志雄但是我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他應該是之前租住在這里的吧？姑娘你認錯了啊。。。實在不好意思啦，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傊鼙?，可是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彼豢跉庹f完，語無倫次，好像解脫了一樣，舒了一口氣。

“哈哈哈”，對面的姑娘居然笑了，好像聽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笑的前仰后合，花枝招展的?！爸拘?，你越來越會說笑話了，我就喜歡你這點！”她猛地過來摟住李志雄，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瞬間李志雄被一股讓人融化的香氣包圍。

就在這一瞬間，他決定了，管他什么認錯不認錯，我就將錯就錯了，無論怎樣，這種感覺也太美妙了，即使因此犯了什么罪，下半生在監獄里渡過也值得啦。

二

接下里的一個周，李志雄既生活在夢里，又像泡在酒里，過的飄飄然，醉醺醺的。

曉晨每天早晨7點準時叫他起床，為他做好早餐，他上班走后便收拾房間，為他洗衣服。晚上，他下班回家時，等待他的再也不是冷冰冰的房間，而是溫暖的燈光和熱氣騰騰的飯菜。曉晨好像沒有工作，但是她也沒有問李志雄要過錢，其實現在別說要錢，就是要命，李志雄也是愿意給的。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他都不知道該跟誰去分享，他想打電話告訴母親，但是怕母親以為他干了什么不正當的勾當，于是只好憋在肚子里，他開始有點盼著母親打電話來，這樣至少可以略微透露一點自己正在跟人交往的信息，以讓她老人家安心。

他也不能跟同事分享，因為他平時總是獨來獨往，沉默寡言，公司里的同事們很看不起他，甚至在背后說不會有女人喜歡他。這些他都知道，他甚至知道財務的那個女人每次過來發零食時都會走到他旁邊的那個帥哥那里，故意彎下腰，將自己的身體與對方貼的很近。而扔給自己的時候恨不得隔著三個工位。他以為自己身上有什么難聞的氣味，但他回家仔細的嗅了自己的衣服后，什么也沒有發現。

這次，他終于揚眉吐氣啦，他家里的這個女人，比公司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漂亮，身材都要好。他日夜幻想著將曉晨帶到公司里，接受別人崇拜的眼光。不，不行，大家肯定不會相信的，算了，即使在家里享受也是好的。

但是，曉晨除了偶爾親親他的臉頰，并沒有別的親密行為，膽小的他也沒有任何非分的舉動，他實在是怕自己的唐突會破壞這一切，即將到手的幸福就會不翼而飛。曉晨晚上執意睡在客廳，說李志雄工作辛苦需要好好休息。

多次勸說無效后，李志雄也不再堅持。

李志雄對曉晨非常信任，他幾乎認定這是天降奇緣。這幾天發生的唯一奇怪的事就是，一天夜里，李志雄起夜，睡眼惺忪中，他看到曉晨正在沙發上打電話，與人激烈爭吵著什么，他隱約聽見，“說好了三天”“沒收到”的字眼，這時曉晨發現了他，連忙把電話掛斷。

“怎么了？”

“沒事，小便。你沒事吧？”

“沒事啊，額，一個朋友的電話?！?/p>

“哦，早點睡吧?！?/p>

“好的。”

三

與曉晨“同居”了一周后的一個清晨，李志雄醒來發現已經8點了，曉晨沒有叫他起床，當然也沒有早飯。

曉晨不見了，就像從來就沒有這么一個人一樣，從他的客廳里蒸發了。

李志雄失神的找遍了自己四十平米的一居室的每一個角落，結果是，這個叫曉晨的女人徹徹底底的不見了。

房間里什么東西都沒少，除了李志雄的心里，他覺得自己心里缺了一大塊，狠狠的疼。尤其是夜晚的時候，簡直在流血，母親又打進電話來催了，財務的女人又扭著屁股來他的旁邊送零食。他更加木訥和呆滯，除了必須的時候，一言不發。

“傻x，前兩天看著那么開心，估計是被人甩了吧，看他現在那半死不活的樣子，鬼才會喜歡他?！?/p>

“誰會喜歡他啊，估計也是單相思吧，他喜歡的姑娘肯定也不咋樣，不會比那個xx還難看吧？哈哈哈”

他上班的時候，覺得每一個人都在笑話他，他回到家里，無處不是曉晨的影子。

他終于躺在床上，母親的電話再次進來。

他迷迷糊糊閉上眼睛，母親蒼老的臉，財務女人猙獰的面孔，尖銳的嘲笑聲和曉晨溫柔的笑容在他腦海里盤旋盤旋。。。。。。。。他終于忍不住，啊——的叫了出來。

四

警察發現李志雄的尸體是在他死后的第十天，那天正好是他的三十歲生日。發現他尸體的是小區里送外賣兼送快遞的小伙子。他在門口敲了很久的門沒人回應，便試著推了一下，發現屋里一股難聞的腐爛的味道，接著便看到李志雄的尸體直直的掛在窗前。

小伙子稱李志雄是一個網購達人，衣服鞋子日用品都在網上購買，有時也會在逢年過節給母親寄禮物，所以是他的老客戶。由于小區里很多人點餐，小伙子便兼職做起送餐員，像李志雄這樣幾乎每天都有快遞并且每天都要叫外賣的的顧客也不少，這樣他能節約很多送貨和取貨時間。

往常李志雄幾乎每天都會叫外賣，而且必點的就是土豆牛肉蓋飯或青椒土豆絲蓋飯。最近兩個周以來，李志雄一直都沒有叫外賣，這點非常奇怪。大概在兩個周之前，小伙子就收到了李志雄的一個快遞，但是為了節約時間他想等李志雄叫外賣的時候再送，但是一連半個多月，李志雄都沒有叫過外賣，恰逢雙十一期間，貨物積壓很多，小伙子便忘了這事，直到今天才想起來給李志雄送。

警察打開了那個快遞，發現里面是一個包裝非常嚴密的布袋，里面居然是一顆鴿蛋大小的珍珠，經專家鑒定確認，這顆鴿蛋正是三個月前的國際珠寶展覽中失竊的那一顆。

警察拿出一張長相秀美的女人的照片問快遞員，見過她嗎？

快遞員看了一會，搖了搖頭。

兩名警察明顯很失望的對視了一下，便讓他在口供上簽字，放他走了。

五

快遞員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依然驚魂甫定，他自責自己應該早點把快遞送到，這樣李志雄也許就不會死了。警察能放自己走，他感到非常的意外，他生怕自己遲送快遞是導致李志雄自殺的原因。所以他剛才幾乎嚇傻了，剛才那個女人他其實好像在哪里見過，但是現在他恨不得將一切都撇的一干二凈，還哪里敢多說。

唉，多好的人啊，對他總是客客氣氣的，即使送餐送晚了也一點脾氣也沒有。

“你是負責這個小區的快遞員嗎？”

突然，一個不知從哪里沖出來的戴著墨鏡的女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對，對啊，你是？”

“別管我是誰，最近有李志雄的快遞嗎？”

“啊，李志雄，我，我，我剛給警察。。。。。?！?/p>

“媽的??！”這個女人狠狠的罵了一句，扭頭便走。

電光火石之間，快遞員想起來了，就是這樣女人，一個多月之前這個女人經常出現在自己送外賣的餐廳里。

每次只點一碗面，但是卻吃很久。耳朵似乎一直很注意的傾聽餐廳里接的外賣電話。

“還是土豆牛肉蓋飯是吧？三單元五樓501，好嘞，李先生一會就給給您送去~”

快遞員依稀記得，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這個女人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對，三單元五樓501就是李志雄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