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老鄉
從天津站火車駛離月臺至河南周口車站，也不過十六個來小時的功夫，相對于不久前從西安到浙江的路程來說，也算近得多了。下火車時天還未亮，五六點的車站顯得愈外寧靜，甚至些許凄涼，與白天幾萬人流量形成兩極分化的鮮明對比。過道不時有縷縷涼風吹過臉頰，吸一口氣，背上行李，裹緊衫子，大步走向站外。
相對之下，站外廣場卻顯得甚為活躍。早餐攤位上油條胡辣湯、包子稀飯、米線麻辣粉的吆喝聲；三輪蹦蹦、小摩的、出租車的拉客聲；賓館拉客者不時地跟在屁股后面介紹其特色服務及舒適設施，等等，盡管站里外的乘客總數加起來還遠不及攤主、司機、拉客者的人數，但種種的聲音、畫面卻足以呈現一個健全完整、充滿“人味兒”的人性社會，至少比冷漠與疏遠強的多，冷峻與溫情，在平庸而如詩的生活里，矛盾而又統一。
走出廣場，路上零零星星幾個人，我上網叫了“滴滴”，從火車站行至周口中心車站，搭乘去西華縣的大巴車。五分鐘后上了車，滴滴司機說起周口的工業、農業及較大群體收入來源，我問他出來跑滴滴生意如何，他說也就混個飯吃，根本養活不了老婆孩子，會用網絡叫車的也就是你們年輕人，在這相對來說不是很發達的小城市，網絡更未被較大群體所接受，所以也不準備干了，看看情況以后再說吧。或許是我與他全程河南話交流的緣故，他竟以為我是本地人，我說是臨市的，顯然我是撒了謊的，可能想著司機當我是本地人，就不會在費用上坑我，也許是我多慮了吧。
送至車站門口駛離，我買票走進候車廳，卻被告知時間還早，第一趟四十分鐘后發車，便走出車站踱步于外廣場。忽地瞥見廣場角落搭起的一家早餐攤，經營者是一位裹著頭巾的老奶奶，其年齡估莫和我外婆相差無幾，也許已是耄耋之年。她端給我一碗胡辣湯，三個黃菜包子后，呷了一口爐子上的熱湯，雙手蜷進袖口，斜靠在長條椅子上假寐。這不是本該享受天倫之樂的年紀么？為何在此看攤子？我不知道，也沒敢多問，只是覺得黃菜包子很香，有我外婆的味道。
終于，汽車發動駛出了站，車上只有后排的我和前排司機邊上的乘務員，她問我是否回去報銷車票，如果不需要就不退票了，反正票上也沒個人信息，她們還可以重復利用賣給下一個人。我心想這不是違法的么？算了，便說了句我不報銷，你們留著吧。本應上高速的車卻走了市區低速上，為的是一路過去可以拾人，趁天微亮，交警還未出勤，多掙兩個錢，但本不遠的路程卻走了一個小時之多。司機師傅和旁邊的同事及身后后來上的乘客操著一口正宗地濃濃的河南腔，聊得起勁。聽著熟悉的口音，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上高中時老家街道的五路公交車上，司機和旁邊的人也都是一口河南話，可他們卻都是銅川人；如今在異鄉的公車上，他們不是銅川人，卻有著相同的口音，嗯，也許他們也算是我的半個老鄉，不是嗎？想到這兒我笑了，世事大了。
天已大亮，一絲暖陽射進車窗，整個車上也變得溫暖起來。到了站，下了車，街上早已是川流不息。
孫陽
2017年4月8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