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家,老爸正在院子里擇薺菜。
他坐在馬扎上,頭上照例戴著他那頂土灰色的帽子,嘴上叼著土旱煙卷,手上拿著把舊剪刀,從袋子里一把一把的拿出薺菜認(rèn)真的擇干凈。
他先用剪刀一棵一棵地把薺菜的根剪掉,然后再把黃葉子一根一根的仔細剔除干凈,老爸的手很粗糙,但經(jīng)他手里一過,原本臟兮兮亂蓬蓬的薺菜就變得綠油油水靈靈的了!
擇好的薺菜放進盛滿水的大盆里,自來水一沖,薺菜就更干凈了!
秋陽照在老爸的臉上,老農(nóng)民特有的古銅色的臉上溝壑縱橫,像極了老黃牛在黃土地里犁出的一道道溝壟,深邃而又沒有規(guī)則……
老爸擇好的薺菜是準(zhǔn)備去賣的!
老爸是個司爐工,一輩子燒鍋爐的老師傅了。
三十年的工作生涯,老爸燒過各式各樣的鍋爐,不論是工廠生產(chǎn)用的大鍋爐,還是生活用的喝水的小鍋爐,是燒煤的,還是燃氣的,他都不在話下。
可是過了六十周歲后,爸爸的司爐本就過期了,不能再用了——爸爸退休了!
可他待不住,他認(rèn)為自己不是退休,而是下崗了,總想著再就業(yè)!
他不服老!
老媽去城里給弟弟接送孩子,老爸就是不去,自己在農(nóng)村老家,不是河里去摸田螺,就是地里去撿白薯……總之是閑不住!
國慶節(jié)前,老爸就問我,想不想吃薺菜。
“薺菜不是春天才有嗎?”
“誰說的?”爸爸眉飛色舞的說,“西河地里多的是,長的可茂盛了,可干凈了!”
“甭去弄啊,冰箱里還有春天采的野菜呢!”老爸耳聾,和他說話必須大聲喊。
“哦……”
假期開學(xué)的第一天中午,我回家,半路上遇見老爸費力的蹬著電動車,電動車一側(cè)掛著個筐子。
原來,他是采了薺菜去城里菜市場賣的。據(jù)說還挺受歡迎的,采的菜半天不到都賣完了。
“賣了四十塊錢!”爸爸挺知足!
我沒說什么。
我陪爸爸擇薺菜。
之后的這幾天,老爸就一直沒閑著,找到了新營生。
他下午去地里釆薺菜,從村東到河西,從樹園子到溝渠邊,他仔細挑選棵大綠嫩的,用他特意制作的小鏟子一棵一棵的釆下來,裝在袋子里。
然后回家一根一根的擇掉黃葉,再用水沖洗干凈,有時一干就到晚上八九點鐘!
要在以前,那擇菜的細致活哪是老爸這樣的性格能干的?
可如今,他卻心甘情愿的,不厭其煩的,細細的,一根一根的,一點一點的,一個人慢慢的干的挺享受。
第二天早上他騎著那輛舊電動車,滿載著前天采好擇好的綠油油的薺菜趕去市場賣。
一般中午前爸爸就賣菜回來了,看來生意還不錯。
這幾天中午的飯桌上爸爸的話題特別多,不是哪里的薺菜干凈又茂密,就是菜市場買菜人對爸爸薺菜的肯定,話語里滿滿都是喜悅的味道……
賣薺菜肯定賺不了多少錢,可這幾十塊錢里卻體現(xiàn)了爸爸滿滿的價值。
我沒有勸他停止這又累又賺不了多少錢的苦差事,因為我分明感到了爸爸的享受。
趁著上班前的半個小時,我也搬個板凳坐下來,陪爸爸一起擇薺菜……
懂得便是最好的愛護,陪伴則是最好的守護。
愿時光不老,細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