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莫言的《三十年前的一次長跑比賽》

文/聽香讀畫

莫言，應該是我比較喜歡的一個作家，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印象最深的是看張藝謀改編的電影《紅高粱》，特別是張藝謀拍攝的那成片的紅色的高粱，聽說還是他親自種的呢！張藝謀導演兼拍攝的電影就像是一張張的藝術畫，很美。也許是沒有時間吧，也許是過去沒有網絡不太方便吧，我一直沒有去讀莫言寫的小說，真是有點慚愧。

直到2012年，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時候，異常驚喜之余，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莫言。于是開始在網上下載莫言的小說，看《豐乳肥臀》，日本軍醫救了“我”母親生的雙胞胎，中國農村為了生男孩把女兒的名字叫做來弟、招弟、領弟、想弟、盼弟、念弟、求弟，可見重男輕女的陳規舊俗多么可笑可怕啊！

再看《會唱歌的墻》，看到“我”的吃事，實在忍不住笑，寫出了“我”的好吃，吃相難看，被人笑話，后來媽媽讓他在家喝上兩碗稀飯，然后再去吃酒席，誰知依舊被人恥笑是裝出來的，真是苦惱啊！

偶然間讀到中篇小說《三十年前的一次長跑比賽》，一下子被莫言的詼諧幽默所吸引，幾乎是一口氣看完的。

小說的開頭點明是為了紀念一個被埋沒的天才而寫的。這個天才的名字叫朱總人，時間是在那個動亂的時代，地點是大羊欄小學。“一次長跑比賽”是小說的線索。

在寫長跑比賽的之前，作者介紹了朱總人老師的那極有個性的特點：大背頭、葫蘆般的大腦門、深度近視鏡、眼鏡腿上纏著膠布、兩腮上有豎的皺紋、沒有胡須，還是一個駝背，好像偷了人家一口鍋成年背著。盡管如此，絲毫不影響他的諸多“壯舉”。

1.背越式跳高的開創者

朱老師是一個羅鍋，和清朝劉羅鍋一樣。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他參加跳高比賽。在他跳1.5米高的時候，竟然和別人不一樣：“呀呀呀……”，他背對著我們大聲叫喚著向橫竿沖過去。到了竿子前，瞬間卻變成了臉對著我們，然后是他那彎曲的身體升高升高進一步升高，升到最高處，他就背重腿輕地翻到沙坑里去了。他的羅鍋在沙上砸出一根大坑。

當時，朱老師這一跳，在世界跳高史上具有革命性的意義。最常見的是剪式就像偵察兵那樣跳；最先進的跳法是俯臥式。右派汪高潮跳過1.9米打破省紀錄，用的是俯臥式。而朱老師用的是后來世界上最科學的背越式跳法。

2.乒乓怪球手

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球手，是因為學校沒有一個人能打過他，而且連縣里牛皮哄哄的冠軍也打不過他。

當時打球的情景是這樣的：朱老師緊靠著臺子站著，他的上半身幾乎與球臺平行著，他的雙手卻隱藏在球臺下。冠軍讓著他，用他不習慣的左手拿著球拍，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朱老師的第一個球，好像是從地獄里升起來的，帶著一股子邪氣，冠軍的球拍剛一接觸球，那球就飛到房梁上去了。第二個球：又是陰風習習的好像從地獄里升起來了，冠軍閃身抽球，觸網。第三個球就像一道閃電，唰的一聲就過去了，冠軍的球拍根本就沒有碰到球。

此時的冠軍悄悄把球拍換到了右手，緊張不安的臉上已滲出了汗水。這個球又是快球，冠軍把球推擋過來，朱老師把球挑過去，擦邊而落。冠軍搖搖頭，表示沒辦法。第五個球發過來，像大毒蛇的舌頭神出鬼沒，冠軍又沒有接住。

總之，朱老師靠著神鬼莫測的發球和大量的擦邊球，把冠軍打得大敗，三盤皆輸。氣得他嘴唇發白，風度盡失。直說：你這是什么鬼球！

3.鐵頭老朱

村里有個不良青年叫桑林，自吹跟一個拳師學過四通拳和掃膛腿，在村里橫行霸道，是村里的一大禍害。學校旁邊有一棵老杏樹，樹冠巨大，樹干粗壯，結出的果實格外香甜。春天里杏子只有指甲蓋那么大時，桑林就摘了吃。體育老師小王去拉他，被他一拳捅在肚子上，往后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吐出一口綠水。桑林還在揮舞著拳頭說：老子，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蒼龍！哪個不服，出來試試？

朱老師上前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勸他：杏子太小，又酸，不能吃，摘下來白糟蹋了。老子就愛吃酸杏！桑林依舊不講理。誰知朱老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頭顱做炮彈，向桑林的肚子撞去。桑林猝不及防，身體平飛起來，跌落在我們三百名學生使用的露天廁所里。桑林不服氣，跑來學校門口罵朱老師：羅鍋腰子偷襲不算好漢。后來朱老師和他約定：兩人晚上在生產隊的打谷場好好打一架。

但是桑林是出名的小霸王，雖然村里人和學生們都希望朱老師贏，但也替他捏一把汗。誰知朱老師像沒事人一樣，還在和幾個年紀大的老農聊月亮，說月亮上沒有水也沒有空氣，當然更不能又嫦娥吳剛什么的。還說很快會有人去月亮上的。老農還在笑話朱老師說瘋話，是不是被桑林嚇糊涂了。

到了約定的時間，朱老師問桑林是文打還是武打？桑林說隨你。只見朱老師對著打谷場邊的拴馬樁，一頭撞去，拴馬樁立刻就斷了，朱老師指著另一根拴馬樁說：爺們，看你的了。桑林近前看看那根老槐木拴馬樁，猶豫了一會，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口里大聲叫：師傅，您收了我吧！我服了！

朱老師還告訴桑林，村口那口大鐘就是他撞破的，如果桑林的頭比鐘硬，可以在村里繼續橫行霸道，否則就老老實實。桑林跪在地上，磕頭不止，連喊師傅饒命！

4.憋氣大王

朱老師喜歡游泳，總是帶著學生去河里游泳，也經常碰到那些右派在游泳。朱老師擅長仰泳。身體靠著橋墩和那些右派們談天說地。有時候他們比賽水下憋氣，幾個人圍在一起，都把鼻子淹沒在水下，屏住呼吸，眼睛相望著，憋啊，憋啊，終于憋不住，猛地躥起來，像一條大黑魚……最后剩下的，每次都是朱老師和右派小杜。小杜是黃河水文站的，天天和水打交道，熟知水性，他說他的祖上就是水鬼——潛水員。五分鐘過去，小杜終于憋不住了，呼地躥起來，好像發射了一顆水雷。但朱老師還在憋著，眼睛發紅，好像充了血。在右派們和同學們的勸說下，朱老師才出了水，看樣子很從容。

朱老師告訴大家，他掌握了水下換氣的方法，就是憋一小時也沒事。看看，朱老師的肺活量真是驚人啊！

5.跑步冠軍

在那個動亂的時代，什么都有點不正常了。本來是大羊欄小學的五一運動會，后來卻變成了老師們的運動會，再后來又吸收了農場的右派參加的運動會，再后來就變成了全縣、全區、半個省的春季運動會了。

這一萬米的長跑比賽，參加的人員有8個，有李鐵、陳遙、小王老師、姓名不詳的黑大漢、黃包車夫張家駒、朱老師等。比賽正值五一期間，桃花盛開，小麥灌漿，春風拂煦，夜里剛下了一場小雨，空氣新鮮，地面無塵，真是比賽的好季節。

總務主任錢滿囤擔任吹哨發令。剛開始，長跑運動員李鐵一直跑在前面，而朱老師也一直是最后一名。但是在跑了20圈8000米的時候，情況發生了變化：小王老師跑不動了，一頭栽到地上，后面的大個子躲閃不及，趴在了他的身上，減員兩名。到還有最后兩圈的時候，發生了奇怪的一幕：第一名李鐵搖搖晃晃，頭重腳輕地撲到剛剛到來的警察面前，后面的陳遙拐了個彎，對著擲鉛球那些人跑去。黑大漢也跟著陳遙跑去，據說運動員在極度缺氧的情況下大腦混亂，神志不清，會這樣做。那個我們不知名的人，看到前面發生的情況，停住了腳步六神無主地轉圈起來，嘴里嘮叨：這是怎么了？于是后面的黃包車夫就成了第一名，朱老師成了第二名。

在距離終點還有一百米的時候，我們的朱老師，像一顆流星，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他飛速地奔跑，就像我家的大鵝要起飛。在距離終點還有十幾米處，朱老師越過了黃包車夫，用他的腦袋，沖走了紅線。成了冠軍。

總之，朱老師是一個在運動方面極具天賦的奇人。

同時，我從朱老師的言辭中，感到他應該是倡導環保的第一人。

朱老師曾說，如果能夠選擇，他一定選擇天葬，到原始森林里去死，讓肉身盡快地加速大自然的循環。而不是去火葬，他覺得火葬既要生爐子，又要裝骨灰盒，還有建骨灰堂，簡直比土葬還繁瑣。

看看，這簡直是要和自然和諧地融為一體了！

莫言的這部小說運用意識流的寫法，開頭的引子里介紹了大羊欄小學代課教師朱總人的個性特點，以及村里膠河農場的四百多名個個身懷絕技的右派們的情況。正文開始寫長跑比賽，穿插寫了總務主任錢滿囤掀起的撿雞屎運動，寫了朱老師被當上右派的滑稽可笑的情形，寫了“我”到部隊當兵之后常常語驚四座，究其原因，是跟著朱老師游泳，聽右派們談話獲得了豐富的知識。……結尾還寫了朱老師的神秘的婚姻生活，這真是一部值得一讀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