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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濱小說||未解之謎
第一章? 電話鈴聲
凌晨五點,電話鈴聲響起。像夢里點燃的一串爆竹,在寂靜中炸裂。天空,還處于一片漆黑之中。五一勞動節臨近,驟響的一串鈴聲,像呼嘯而來的信號彈,突然劃破這黎明前的寂靜,顯得異常刺耳和生硬。譚小龍迷迷糊糊地摸索著拿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表弟王亞軍有些哽咽的聲音。
“龍……哥,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表弟王亞軍的聲音低沉無力,若斷若續,全然沒有了先前生龍活虎的勁頭,幾乎讓譚小龍以為是打錯了電話。
“出什么事了?!”譚小龍睡意全無,猛地坐起身來,摁亮臺燈,緊張地問道。
“我爸……他昨晚去世了。”表弟王亞軍的聲音顯得十分異常,悲痛,激動,顫抖。
第二章? 突然離世
譚小龍的母親和表弟王亞軍的父親,是親姐弟,小龍的姥姥和姥爺相繼離世的那年,小龍的母親剛過十二歲生日,舅舅才八歲不到。姐弟兩人,相依為命,感情十分深厚。
在譚小龍的記憶里,每年正月初二,舅舅和舅母帶著兩個表哥、兩個表弟和一個表妹,一大家人帶著一堆年貨來拜年。
譚小龍的父親,每逢過年,總是提前準備豐盛的瓜果菜蔬,一壇包谷酒,一大缸米酒,一大桶黃酒,還有一堆地瓜干,炒花生、炒瓜子,兩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舉杯痛飲,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小時候,譚小龍跟著表哥、表弟、表妹常常一起玩耍,大人們在一起聊天談家常,也樂得清閑。然而時光飛逝,長大以后,各自為了生活奔波,聯系逐漸減少。
譚小龍的舅舅,樂觀豁達,身板硬朗,說話粗聲大氣,在五十五歲那年,小龍的舅母因為患了食道癌,醫治無效,第二年開春就去世了。兩個表哥和表弟已先后成了家,都搬出去住了,表妹也已出嫁了。
小龍的舅舅守著老屋,獨自生活,他不想給兒女們添麻煩。雖然兒女們隔三岔五,抽空回去看望他,但是小龍舅舅總喜歡清靜。聽說后來,大概是小龍舅母過世三年后,鄰村一個中年離婚不離家的女人,白天各自忙完家務后,趁夜里悄悄地來往。
兒女們最初都有些不理解,但是看到父親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沒有了先前一段時間的寡言落寞,神色中充滿了愉悅,家里也變得干凈整潔了不少,也就不再持反對意見,算是默許了這種臨時性關系。
譚小龍記得還是在春節期間,趕過去見過舅舅一面,并未見到表弟口中說的那個女人。估計也是家里兒女們回來,還有一些親戚來往應酬,小龍也不好多嘴。
父母在,人生尚有去處。父母不在,人生只有歸途。自譚小龍父母相繼過世之后,他回老家的次數也逐漸減少了。偶爾抽出空來,也就是去拜訪幾位重要的親友,舅舅就是其中最重要的親人之一。
看到舅舅日漸蒼老,譚小龍心里也感覺不是滋味。因為自打小龍記事起,舅舅對小龍一家人的幫助很多,對譚小龍也是疼愛有加。那年小龍考上大學,舅舅替他高興,大醉一場。讓大表哥親自送小龍去學校,放寒暑假回來,總是讓舅母做最合口的飯菜,看著小龍狼吞虎咽的樣子,眼里充滿了笑意。
譚小龍結婚辦酒席的時候,舅舅帶著一家人里里外外張羅。給孩子辦滿月的時候,也是自告奮勇,帶著表哥表弟,采買置辦各樣東西。父母過世的時候,也是小龍的舅舅第一時間到場,幫著籌辦安排一切……
此刻,聽到這個消息,譚小龍震驚不已,心情十分沉重。雖然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間常態,但是舅舅的突然離世,究竟是何原因,還是讓他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前一段時間,我去看望他,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譚小龍不禁痛哭起來。
“是啊,我們也都措手不及。”表弟聲音也帶著哭腔,“他……走得太突然……”
第三章? 疑點重重
舅舅六十出頭,譚小龍春節去拜年探望的時候,氣色很好,精神矍鑠,整個人還是健康硬朗的,半年不到,怎么就……?
突然離世?這個消息,讓譚小龍感覺像是晴天霹靂。舅舅一直是一個健康、樂觀、開朗的人,究竟是何原因會如此突然?
“這怎么可能?春節我回去看他,還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這么突然走的?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譚小龍幾乎是喊出來的。
“我也不清楚。”表弟的聲音有些縹緲,“警察說有很多疑點,目前還在調查中。”
“需要我幫忙做些什么呢?”譚小龍問道。
“不用了,哥。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表弟王亞軍的聲音略帶著一絲疲憊,“我們這邊會處理好的,龍哥。請放心吧。”
第四章? 追憶往事
掛上電話,譚小龍思緒萬千。舅舅體檢,各項指標均很正常。突然離世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難道這與他之前的生活有關?
譚小龍跟舅舅的感情非同一般,比親生兒女多了一層忘年交的關系。打從譚小龍記事的時候起,舅舅一米八的個頭,體格魁梧,膀大腰圓,聲若洪鐘。走起路來,腳下生風。干起活來,不惜氣力,遠近聞名的大力士。喜歡喝酒,酒量極佳,酒品也好,五十多度的醇釀高粱酒、包谷酒,能喝一斤半左右。喝完之后,不哭不鬧,倒頭便睡。
譚小龍后來才明白,父親生前為何每年過年要準備那么多酒,連同幾個表哥的酒量也仿佛得了真傳,一斤不醉,兩斤便睡。
譚小龍工作之后,將女朋友李娜第一次帶回家的那一天,舅舅也在場。李娜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說話聲音清脆悅耳,待人誠懇熱情,落落大方,很有禮貌,不像有些女孩那樣忸怩作態,或嗲聲嗲氣,或高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舅舅在一旁看了又看,滿臉笑容,對小龍的眼光一個勁地贊賞。
舅舅年輕時候,也曾經儀表堂堂。小龍聽母親說過,因為父母離世早,家境貧苦,勢單力薄,所以舅舅在跟舅母結婚之前,曾經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譚小龍是在結婚前不久的晚飯后,從舅舅口里聽來的。
那是地主家剛滿十六歲的二女兒,白白凈凈的瓜子臉,婷婷玉立,那身板就像一株夏天枝繁葉茂的小白楊,長長的一對麻花辮又黑又亮,一雙撲扇扇的毛眼眼水汪汪……舅舅那年二十出頭,兩個人彼此有緣,心底里都只裝著對方,只可惜有緣無份……
貧下中農要跟地主階級劃清界限,譚小龍也聽母親講起那個年代,每天晚上開批斗會,地主一家老小都抬不起頭,知道他倆暗中來往的事情,母親也持反對態度。
后來,不知道什么緣故,地主被判了刑,送往西北邊陲勞教。心高氣傲的地主老婆受不了每晚輪番批斗的羞辱,丟下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在春天的夜里投河自盡。
地主家的兩個兒子和大女兒均已成家,偶爾乘夜里回來見兩個妹妹,再三叮囑她們夾著尾巴做人,凡事多留個心眼,小心翼翼地熬度苦日子。自此,地主家的二女兒和三女兒過著提心吊膽、深居簡出的日子。
舅舅和地主家的二女兒,按今天某些人的說法就是二小姐,他倆的那段故事,就像是春節夜晚燃放的煙花一般,剛閃出一束光,冒出一股煙,突然之間就消逝不見了。
兩人之間究竟還發生過什么事情?舅舅欲言又止,譚小龍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后來,地主家的二女兒不知何故,悄然遠嫁山東臨沂一戶貧困人家,據說很快就生了一個兒子,此后再也沒了音訊。舅舅這才慢慢死了心,再后來,經人介紹跟舅母認識,很快便結婚,成家立業,不到十年時間,開枝散葉,生兒育女,有了這一大家人。
隨著形勢和政策變化,地主家的三女兒嫁給了鄰村的一個家境貧寒的單身漢。這人平時游手好閑,又好吃懶作,不善經營農事,還喜歡在女人面前逞能耍威風,由起初的爭吵到后來動手,女人忍無可忍就離了婚。
這個中年離異的女人就是當年地主家的三女兒,譚小龍決定從舅舅跟這個中年離異女人之間的交往入手,于是立即動身前往。
第五章? 欲揭真相
譚小龍心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決定找表弟問個清楚。當譚小龍講述起這一段塵封的往事之時,表弟王亞軍的臉色大變。
“這……這是怎么回事?”他吞吞吐吐地問。
“你還不明白嗎?”譚小龍反問道,“這個中年離異的女人的二姐,和你的父親即我的舅舅,他們曾經是戀人關系!”
表弟呆住了,良久才開口道:“沒錯,他們曾經是戀人,但又如何?后來她遠嫁了,他深受打擊,后來就遇到了我媽。”
“那你知道你的父親即我的舅舅突然離世的原因了嗎?”我問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只能代表過去。”表弟幽幽地說,“我爸直到去世也沒告訴我們別的什么。”
第六章? 未解之謎
譚小龍百思不得其解。他難以想象,一向開朗樂觀、喜歡喝酒的舅舅,生前所承受的痛苦和煎熬。如果真的能徹底忘記過去,那么為何又與這個中年離異的女人開始來往?他知不知道地主二女兒遠嫁山東,很快產下的那個兒子很可能就是他的骨血?
譚小龍惋惜這一代人,他們一直以來的隱忍和堅強。舅舅將自己的秘密深埋心底,或許是不想破壞彼此的家庭的和睦吧?或許是覺得兒女們已經長大成人,成家立業,更難以承受這個殘酷的事實真相吧?
當譚小龍前往這個中年離異的女人家中時,眼前的一幕景象讓他驚呆了:床上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床邊坐著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他初步推定:這兩位大概就是當年地主家的二女兒和三女兒!
當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說明了來意,告知了實情,兩個女人先是相互對望了一眼,眼里充滿了驚懼和懷疑,眸子里的光,轉瞬間黯淡了下去,接下來是嗚咽……
譚小龍這才明白,舅舅在生前還有一件未了的事情,那是跟地主的三女兒有了來往之后才知道的——那個在山東臨沂農村降生的兒子,就是他跟地主二女兒的骨血!
因為這件事,她在月子里落下一生的病根!再也沒有生一男半女。地主的二女兒,在那個家里遭遇一連串的打擊,一直抬不起頭,為了這個兒子,她忍辱負重,任勞任怨,當牛做馬,始終也未換得夫家的原諒,到兒子成家立業后,她實在受不了白眼,鼓足勇氣跟妹妹通了電話,才下定決心……
她走投無路,從妹妹那里才知道實情。于是她跟兒子一家道別后,才悄悄地回到妹妹這里。兒子從小吃了不少苦,后來成了家,因自己悲慘的身世而怨恨自己的親生爹娘,這也是讓她徹底寒心的一件事情。
譚小龍的舅舅也是拿出了家底,暗中托人將一筆錢捎給了那個從未謀面的兒子,算是贖罪吧!但是這一切努力都是泥牛入海,永無回音,他內心的痛只有自己知道。
兩姊妹悲苦的命運,讓譚小龍沒了當初剛進門時追根究底的底氣。當他徹底明白了其中的恩恩怨怨,他知道這將永遠是一個秘密,爛在肚子里也不能對任何人說。
舅舅為何喜歡獨自一人生活?舅母過世三年后,又為何跟這個中年離異的女人有了暗中來往?他們在一起說了些什么?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也將成為所有旁觀者的未解之謎,并且將永遠被塵封。
此時此刻,譚小龍不禁對神秘莫測的命運產生了深深的敬畏之心。人這一生,命運何其復雜,充滿了太多的未知和變數。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當下,擁抱未來。
時間刻度——2023.10.02-13晚創作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