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忘卻的初印象

每當想起他，就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身影，一個皮夾克，還加一副眼鏡。由于人比較精瘦，所以眼睛都深陷下去了。時不時地在教室外面的窗戶觀察孩子們都在干啥，要是發現誰沒有認真看書或做作業可就完了。若正在此時你轉頭也看見他，那這是必然會得到一個大大的瞪眼，嚇得心砰砰直跳。這是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師的印象。

說來也奇怪，在我的讀書生涯里，為什么值得回味的總是初中時期。不知是因為這幾年給我的觸動最深，亦或是這幾年是最值青春的時候，亦或是這個年紀剛好是對社會認知的初級階段，總之，已經說不清道不明其中的奧妙。

那一年，我小學畢業了，因為沒有考上全縣最好的初中，所以爸媽索性就讓我到哥哥們念的學校讀書，大概是因為爸媽送生活費方便，以及那里的老師也大多比較熟悉了。當初我也沒什么想法，就順從父母的意思。

這個學校給我的印象是，學校很小，只有小小的操場，還有食堂門外的水槽邊總是濕漉漉的，且散發出剩飯和剩菜的臭味。因為所有老師和學生都在那里洗衣服洗碗，特別是下雨天就更糟糕了，每次經過都要墊著腳尖快速通過。唯一的娛樂就是在操場邊上的男女廁所外面擺了兩張水泥鑄成的乒乓球臺，一些熱愛運動的男生女生經常在那里運動。

如果站在教學樓或者宿舍樓的高處，一眼都能看見學校的全部。

這些就是至今還尤為清晰的留在腦海中的印象，也貌似已經永遠地存儲在腦海中的一角，難以忘懷。

第一章：最初的解放

那個時期的我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小學除了上學之外，放學回到家還得幫助爸媽干家務。特別是家里很忙的時候，因為父母累了一天了，我們都得小心翼翼的，因為擔心不知因為啥事就觸動他們的神經，以至于生氣對我們打罵。所以我及其渴望快點上初中，這樣就不會有無盡的家務等著我，也不會擔憂父母隨時都有可能吵架，又或者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他們。

所以跟別的上學想回家而天天哭鼻子的孩子不同，我的內心充滿了欣喜，仿佛一切都變輕松了，終于解脫了，沒有那么多的擔憂，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學習。

當然我也遇到了一些困難。因為小時候我家住在一個山頭上，方圓十公里都沒有人家，沒有電視，沒有其它通訊手段，這造就了我們思想比較封閉，且不太會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記得特別清晰的一件事是，上學第一天，每個人鋪好自己的床，由于上學的孩子比較多，床與床之間只有很窄的距離，而我在倒水喝的時候不小心把水灑到別人床上了。那時的我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突發情況，一下著急了。小伙伴沒說什么，可是我自顧自的哭起來了。小伙伴很是奇怪，說我又沒怪你，你為啥哭呢，再說了說句對不起就好了呀。當時我為我自己的這個行為著實感到羞愧，從此以后我也學著放開自己，跟大家打成一片。

第二章：年輕的任性

脫離了家庭束縛的我就像一頭脫韁的野馬，在最初的幾年里可以說是十分放任，各種青春期的叛逆也在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小學畢業的時候，雖然沒考上我們縣排名第一的高中，但在我們那個貧窮落后的地方，也算是名列前茅。憑借這一點資本，進入初中時期的我深得老師的青睞，有時候甚至有些肆無忌憚。

我可以跟老師隨便地聊天，開玩笑，還可以在同學面前趾高氣揚。哪位同學不認真聽講和寫作業我可以隨便處罰，即使犯一點小錯誤，跟老師撒個嬌，陪個笑臉一般也就相安無事了。

就因為這點原本的驕傲，所以我開始小調皮，上課不聽講，老師布置作業不交，甚至上課時間逃課等等，有一段時間我的成績極速滑坡，連平常的測試卷都只有20-30分。這時候我也有些荒神了，開始緊張和后悔，也從心底里開始有點害怕。

好在自我覺醒得比較快，功課很快就補了上來，當時我是多少同學羨慕的對象，可以不用特別刻苦，愛玩，可是只要稍微認真一點成績就會上升，也算是有一點點小小的天賦。

也是在這一段時間，我的天性開始解放，喜歡跳舞，唱歌。每次學校組織聯歡晚會等，總是能看到我的身影，甚至學校組織的各項體育運動我也都非常積極，每天在那個極其小的操場上跑著，跳著，瘋著。

就這樣我開心地玩著，放肆的瘋著，偶爾認真的學著，那一段時光沒有煩惱，沒有壓力。仿佛完完全全是我自己。

第三章：抉擇與考驗

就這樣，我放肆地揮霍著我的青春。一晃眼就到初三了。那時候我的學習不好不壞，基礎知識也算不上扎實。對于未來，自己心里完全沒底，放佛心底對自己的放任也有些許的后悔。后悔自己錯過了大好的時光，對自己以后的出路也開始有隱隱地擔憂。

正在這時，學校與其它大學有聯合的招生，用當時的土話說就是可以直接讀大學，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就是傳說中的職業學校。那時的我不懂得應該如何抉擇，更不懂如何規劃自己的人生。在選擇面前也無人給予建議，最后稀里糊涂的沒有選擇。但是不幸的是我的班級被改為大學預備班，由于我沒有選擇，所以我被分到了別的班級。

誰知到了別的班級，我有些許的不適應，也有一些學生開始嚼舌根，說我是那個班里面的學生，不喜歡現在的老師。其實他們說得沒錯，那時候天真的我因為換了班級及其的不適應，開始些許的叛逆，例如上自習課時故意把燈關掉，上課開始搗亂，每天頻繁地逃課。更糟糕的事，我生病了，長達一個多月感冒也不見好轉，新班主任帶我去醫院打針，可以仍然不見好轉，就這樣，我一直拖著直到放假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的父親發現我走路很慢，稍微快一點就直喘，他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即刻帶我去醫院檢查。從鄉醫院到區醫院到縣醫院，輾轉多次之后我被查出肺結核。那時候的我完全不知道這是啥病，不過從父母和醫生的表情上可以感覺到，這可能不是普通的感冒，但是也不想去深究他的可怕，就這樣我休學了。

第四章：與病魔抗爭

我自己都沒想到，這次病痛把我弄得越來越虛弱。甚至連走路都走不動。由于家庭條件有限，我也沒有住院治病，而是我爸不知道通過什么渠道打聽到一個肺結核防治中心。這是一個類似于小診所的地方，美其名曰專門治療結核病的地方，其實也會看一些其它的病人。

起初就是每天給我開一些藥，自己拿回家打。那時候打針都是注射屁股，用針筒注射之后將針筒用開水煮后消毒。我需要隔一天注射一次。由于我家住在十分偏僻的山上，每隔一天我都要到鄉里面的衛生所注射藥物。其中路途十分遙遠，大約需要2個半小時。道路十分險峻，且由于我虛弱得沒有力氣，所以我爸得每天背著我上下山。那時的我精瘦精瘦的，身高150cm，體重大約只有75斤，這大約也是我人生中最瘦的時候了吧。我爸也精瘦精瘦的，他就反手背著我這樣日復一日的上下山。在我的記憶中，我家在那段時間里根本就沒有干什么農活，老爸就這樣一天天的馱著我打針，看病。媽媽每到早上就把我們送到路口，直到我們的背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每到傍晚她都會站在山頂，用她的一種方式呼喚我們，老爸聽到聲音之后也會按照方式大聲叫喊回復。就這樣，她聽到聲音終于可以把一顆掉著的心放下，心想我的閨女回來了，還活著。我想那時我是她全部的寄托。我的哥哥那個時候還在讀中專，我爸媽已經顧不上那么多了家里也沒有任何收入，沒有能如期將生活費寄給他們。我清晰地記得，有一次我們收到我二哥從學校寄回的信，信里面說他經常餓肚子，最初跟同學們借，因為一直沒有錢還，后面也就沒有人借給他了。爸媽看到信之后也是別無他法，想到他們在外面總有人給他們吃的吧，也不至于餓死吧。這時，我于心不忍，想起我還藏了在上學的時候省吃儉用省下來了50元錢，我拿出來交給了爸爸說給哥哥吧，也算是彌補我對自己對這個家的拖累。

我的病就是吃藥、打針、復查，如此反復，我恨透了吃藥，恨透了打針，也一天天盼著下次檢查的時候就可以痊愈。就這樣一晃就是半年，總算有些起色，我的病慢慢好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家庭的抗風險能力也是極低。由于我的生病，父母每天都圍著我轉，無暇顧及兩位哥哥的生活。家里的莊稼更是沒有時間種，與其說是沒有時間，還不如說是沒有心思。只有我那時傻傻的，全然沒有覺得日子的艱苦，只是一天天地盼著能回到學校的日子。

第四章：父親的糾結

就這樣，我休學半年之后終于得以重返學校。在考慮回學校的時候，我父親猶豫了，因為我原本應該讀的初中比較好，他希望我去那里讀，這樣我就有考得高中的希望。上學那天父親帶我去新的學校，到學校之后到父親到教務處咨詢能否允許我插班。那個學校的老師聽了我老爸的說明，一臉不屑地說，你女兒成績也并沒有多少，我們都不想要，但是如果你要進的話，需要收600元擇校費。父親無奈地點點頭，也不知如何回應。我看到了父親為難的表情，那時候600元對于父親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是若是因為這600元錢耽誤了我的前程，他也很不愿意看到。他溫柔地看著我說：“要不就在這里念吧，我想想辦法”。我知道我爸爸此刻心里的糾結，硬生生地把我爸爸拽出了校門。我說我們還是回原來的學校吧，那里挺好的，我很喜歡那里。聽了這番話之后父親放佛松了口氣，低聲對我說：“那你以后可不能怨我。”我連忙點頭。說實話我當時并不確定那是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是當下的境況使我不得不那么做。

第五章：曾經的輝煌

就這樣，我回到了我原來的學校。由于我之前學習成績還算不錯，所以我回到學校之后，受到了老師和同學們的熱情歡迎。

回到學校的我，仿佛開竅了一樣，說來也奇怪，我很快就適應了新的班級，各科成績竟然都能名列前茅。記得有一次學校組織大測驗，我每個單科成績都拿了第一名，當然整體成績也很不錯。學校這次又設立了好多獎項，我是真正體會了什么叫拿獎拿到手軟。同學們都超級羨慕我，記得有同學給我說：“我要是有你成績那么棒，我就誰也不理”。在他們眼里我就應該趾高氣揚，但是我并不以為然。我也需要朋友，需要陪伴，需要支持。

就這樣，我的人生放佛啟航，一切都變得越來越有希望，身體好轉，學業進步，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我就這樣努力地學著，開心地生活著，逐漸地找到了我的目標。我一定要考上重點高中。我們初中學校離我們縣城的高中很近，從我們宿舍樓的窗戶望出去，就能看到高中校園大樓的一角。那時我對那個地方十分憧憬，夢想著我馬上就能去那里上學生活。

第六章 最后的拼搏

眼看就要接近中考了，按慣例中考前3個月開始學校就會安排模擬考試。每每模擬考試我都會感覺到壓力。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而我還有很多知識沒有掌握。我是特別害怕死記硬背的人，英語的語法我從來不記，歷史、政治等需要背的科目我每次的考試分數都不會很理想。

我越來越意識到形勢的嚴峻，我那時是大家羨慕的對象，平常學習也不用很努力，成績依然可以不錯。所以我常常被老師批評愛偷懶的學生，用我們的土話叫做懶漢。

最后關頭我不得不刻苦努力地背歷史，政治。關于何年，歷史上發生了何等大事件，有什么歷史人物這些我經常搞不明白。但是沒有辦法，中考考試要考這些，為了我的重點高中的目標，我開始努力了。

學校那時候晚上10點寢室關燈睡覺，可是我不舍得睡，拿著書到廁所外面的路燈下學習，一直背到深夜。臨近中考的時候那里經常擠滿了同學，他們或站著，或拿個小板凳坐在路燈下，有的捧著書來回踱步，口里默念著某某年份，誰建立什么王朝。什么時候誰推出了什么政權？諸如此類的。

在最后的一個月里，我一下子變得刻苦起來，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地把需要背誦的內容彌補起來，慢慢地我的信心更足了。最開始管宿舍的老師還攆我們去睡覺，后來看見我們那么刻苦，也就不管我們了。大概只是在心底里面祝福我們吧。

第六章：卒不及防的散場

很快我們迎來了緊張的中考，中考之后大家一下子就放松下來了。結束了中考的同學們并沒有急著回家。而是留在學校跟同學和老師們一起玩，順便也等待分數的揭曉。到了分數揭曉那一天，有人歡喜有人憂，我考得好不錯，算是正常發揮，當時老師說應該可以考上重點高中，但是都不是很確定，一切都是未知數。考得不好的同學可以去教育局查分，如果有誤的話就可以糾正過來。我當初也不懂，老師問我你對自己的成績有什么異議嗎？我一臉困惑地搖搖頭，事實上我早就忘了考了寫啥，自己又答了些什么。

就在那天，我們回來看到老師們臉上凝重的表情，一打聽才知道我們的初中被教育局勒令拆除，不允許再辦學。我們完全不清楚具體的原因，老師們也沒有任何人給出官方的解釋，總之整個校園都彌漫著很喪的氣氛。一些同學把書和本子撕成粉碎，任其在校園上空隨風飄舞，放佛是為了祭奠我們的學校以及我們逝去的青春。校長也對這個決定表示不滿，可是她已經是年金半百的老太太，雖然心有不甘，但是她老伴在旁勸她道，你已經為教育事業奉獻了你的一生，也該歇歇了。

原本我的東西都收拾了放到老師的宿舍，準備到時候去念高中的時候來取。但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我的老師讓我想辦法找地方存放我的東西，他們也要立刻搬走。就這樣一夜之間我的學校就空空如也。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學校的操場已經長滿了青苔，教學樓也破舊不堪，里面空無一人，一切都顯得那么悲涼。

第七章：無盡的思念

之所以憶起這段時光，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對我的老師的思念。

因為第一次離開家，那時候的老師可謂是又當爹又當媽，還得當老師。當時的我雖然成績還算不錯，但是絕對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主，總是隔三差五搞點事情。比如上課逃課，比如上自習時間跟同學們說話，或者是一不小心生個病，更或者是伙同同學在操場跟食堂老板娘大吵大鬧。

我的班主任向媽媽真是操碎了心。我生病的時候，每天都要吃藥，可是我實在是吃不下了，就把藥片給扔了，這都被他給發現了，從此以后他就開始監督我吃藥。

有一次，學校舉行活動，我參加了跳繩比賽。那時的我瘦弱得連風都能吹走，就這樣我被老師批評了，他說你干嘛還去跳。我自然不服氣，嘟起小嘴巴跑回教室就開始大罵，正巧老師路過了，他分明聽得清清楚楚，但是裝著沒聽見一樣默默地走開了，我現在都無法想象他當時的心情。

還記得有一次，我們寢室晚上熄燈之后同學們講話，好像同學們都講向媽媽的壞話，被宿舍老師聽見之后轉述給了他。他當時有點傷心，只是問了我一句，你有沒有講，我很肯定地回答說沒有。這時，他好像松了一口氣一樣，放佛在我身上傾注了太多心血，不希望那個人是我。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當時的心情。

總之他對我的好已經數不清了，當我懶惰不好好學習的時候，他總是苦口婆心地批評我。有時候也會因為我粗心大意敲我的額頭，現在回想起來這都是滿滿的愛。

當然在你生病或者有些氣餒的時候，他總是會陪在你身邊，鼓勵你，支持你。記得我收到的一個最珍貴的期末成績單，成績單上都會有老師的評語，老師寫了很多鼓勵的話給我，還希望我能早日康復永遠健康，當時我看到之后就濕了眼眶。

關于這位老師的好，一樁樁一件件都歷歷在目，只是希望向媽媽一切安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