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敗

我對于生活的記憶僅限于6歲之后,而6歲以前的經歷留給我的只是一片昏暗的背景。偶爾會在頭腦里閃過一些絢麗的畫面,但當我仔細回憶的時候,卻只有被時間碾碎的碎片而無法拼湊完整的回憶。這些我以為無法抹去的痕跡,就在我戀戀不忘的過程里逐漸被大片大片的荒草淹沒,只隱約記得當時的生活只限于吃飯睡覺和長大,看著夕陽下越拉越長的影子仰著紅紅的小臉,得意的笑容蕩漾開去。
很小的時候便喜歡靜靜牽著哥哥的手,看天,看云,看巨大的太陽從身后溜走,發出微弱的聲音,沖撞著我內心的世界。生活就是這樣平凡的流淌著。
我家種了很多花,我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但我總是趴在陽臺上看著他們輕輕抖動著在春光下完美的曲線,望著我笑,唱歌給我聽。優美的旋律撫摸著心靈,感受著生命的寧靜。我流連著。
寒來暑往,他們一天天長大,更顯得亭亭玉立,卻似乎厭倦了這樣的日子,整日不停地晃動著,風的吹捧下更顯得肆虐。我知道,他們很快會走了。漸漸地,累了,停了,陽光下虛弱的影子就像在告訴我,他們已經老了,年華縮短了他們干渴的生命,現在的我和他們只能倚著夕陽述說著回憶,而不能招搖曾經激蕩的青春。
我哭著企圖挽救他們,可最終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刮落最后一點軀殼,被撕得粉碎,跌跌撞撞消失在我的視野里。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的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他仿佛在向我炫耀,嘲笑著我的無能。一點點地逼近我的身體,滲入我的胸膛,壓抑我的情緒,控制我的呼吸,但我卻始終無能為力。
直到春天悄然走進,清透的陽光捧著生命的芳香,驅趕走了我內心的陰影,那些仿佛早已被遺忘的弱體,不甘受黑暗的壓迫,用脆弱的肢體,頂破堅硬的泥土,沖了出來,綻放著勝利的光芒,望著這似曾相識的面孔,我咧開嘴笑了。那些在我以為失去以后便永遠無法贖回的東西,又重新綻放在我的生命里,征服了我的脆弱,為我枯竭的呼吸,注入了新的活力。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的過去,我揮手告別我的花兒,他們只是累了,需要休息,第二年,我又重新迎接他們的到來,繼續述說著未完結的激情。就在我天真的以為世界上任何的事物一旦消失,我們都有理由相信那些躲藏起來的曾經在我們微笑著向他灑淚告別之后,他總是會準時出現在我們當初約定的地方,沿著被覆蓋的痕跡流浪,再抹去那些失落的傷痕。無論什么時候,無論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
直到后來,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也離開了這個繁華的世界。我微笑著看她熟睡的慈愛的面容,眼里晃蕩的依舊清晰的過往,就像美麗的花慢慢散落。我以為她也只是暫時的離開,我們還會有相距的一刻,我還可以在她溫暖的臂膀里,做著一個個童話般燦爛的夢。我無數次的跑到我們曾經踮著腳尖,數著落葉的地方等著她的歸來??墒腔ㄒ淮未蔚牡蛑x,再一次次的開放,我卻始終等不來我最愛的人。
時間在馱著年輪嚓嚓賽跑,我感覺到它在我身上劃下一道道見證我成熟的烙印。夢里的花已經長大,倉皇的美麗。歲月敲打著我年幼的頭,如今我也已長大?;仡^擦拭我成長的足跡,路過,走過,看過,記過,愛過,恨過,恍然的回憶,都隨風悠悠晃晃的飄蕩,散落在各地。我也終于明白,有的人一旦失去就永遠無法回來,有的事一旦放棄就永遠無法努力,有的愛一旦錯過就永遠無法追憶,有的恨一旦忘記就永遠無法找尋。而我也永遠無法回到當初的無憂無慮。我安慰著單薄的青春 ,留下最美的記憶。
我們都只是一群生活在幻想里的人,在脆弱和等待中消耗著自己的生命,也許結局留給我們是太多太多意想不到的驚喜,但我們始終無法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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