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近來總在反復(fù)的做著同一個夢，夢里的空氣很涼，我坐在桃源的街道上，慘白色的路燈照在我的臉上，你蹲在我的面前看著我的面龐，只是笑。

你輕輕向我伸出手，你說，走吧，陳一凝。我望著你，眼淚不停地落，似乎這一生的眼淚，都要在你面前落盡。

模模糊糊，恍恍惚惚，我們沉溺在混混沌沌的世界里，你牽著我，走兩步都要回頭看看我，我看不清周圍是與非的光景，昏暗的視線里，全是你清瘦的背影。

二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夏天的雨水特別多。

抱著手機(jī)和朋友發(fā)微信，起身去冰箱拿根雪糕，順便從書房抽屜里拿出那部老爺機(jī)，開始一遍又一遍翻看以前的短信，都是我和你過往的記錄，是我的青蔥歲月，是沉重而深刻的夢境。

我試著去接觸其他男孩子，想慢慢的忘記你，可是每次我面對著他們的時候，你明朗的眉眼就會跟他們的臉重疊在一起，再一看，便就是你了。

閑來無事的時候，我會一個人繞著桃源那條街走一走，好幾家店面都換老板了，先前的那些紅磚老式的房子都被拆掉了，蓋成了ktv酒吧那些嘈雜的娛樂場所，就連公車站牌都被撤掉了，3路車改了路線，不來桃源了，就像你一樣，灑灑脫脫的離開了，只有我執(zhí)拗的活在記憶里。

這是2014年的夏天，距離我們初識的那年夏天，整整7年。7年，確實是個龐大的數(shù)字，龐大到會讓我混淆了記憶，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

我記不太清2006年，你的面孔青澀成什么模樣。你喜歡打籃球，笑起來的樣子特別明亮，其實你那時候不算高，一米七幾的個子，校服拉鏈總會拉的很低，你皮膚白凈，眉眼清秀，在那群黑黑高高五大三粗的男孩子里很耀眼，所以總會有女生在你打球中場休息的時候，捧著草莓味的奶茶，在周圍男生的起哄聲中面色緋紅的遞給你。

路過球場的時候，我總會放慢腳步，看你幾眼。我是個膽小的女孩子，與那些站在球場外尖叫張揚(yáng)的女孩子不同，我甚至不敢與你說話，連看你也是小心翼翼，目光不敢做過多的停留。

我在一個周末，在QQ上加了你，你的網(wǎng)名就是你的名字，周世笙。你確實有驕傲的資本，能讓這三個普通的漢字在千千萬萬的網(wǎng)名里脫穎而出。

你很快就同意了，彈過來兩個字，你是。

我記得那時候自己愣了好久好久，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發(fā)了好幾條，“說話啊”、“人呢”、“問你話呢”。

我慌忙敲著鍵盤，我叫陳一凝。發(fā)出后我又補(bǔ)充了一句，我經(jīng)常見到你。

可是你不再回我，我失望的快死掉，坐在電腦前盯著屏幕看了好久，世笙，真的，我以為我們之間就只會那樣了，你會成為我記憶長河里一顆耀眼的星星，你戀愛娶妻生子，你與誰白頭與誰偕老，你這一生，都與我無關(guān)了。

可是第二天放學(xué)，我路過球場的時候，你跑過來攔在我面前，五點多鐘的陽光非常溫和，落在你的臉上，逆著光，你的輪廓變得柔軟。你開口叫我的名字，陳一凝。

后來那么多那么多嶄新的日子里，那么深沉那么久遠(yuǎn)的歲月里，每當(dāng)想起你第一次開口叫的那三個字，都覺得是件在美妙不過的事情了。

你說，昨天晚上電腦突然卡住了，沒有回你。你說話的時候總是眉眼帶笑，我望著你，不知不覺的嘴角也上揚(yáng)了些。

你是認(rèn)得我的，忘了說，讀高中那會兒，我成績特別棒，總穩(wěn)定在年級前十，與你倒數(shù)的成績不同。

其實那之后你不太找我，倒是我，總在QQ上找你說話，我想向你靠近一些，所以恨不得把我這十幾年來大大小小的事兒都告訴你，我是個特別敏感的人，別人話語里有一點的不耐煩我就會自覺地走開，所以在我劈了啪啦一大串話語后你冷冷的發(fā)過來一句，陳一凝，你不覺得你的生活特?zé)o聊特沒意義么。

像是被人一盆涼水澆下來，我的指尖都在顫抖，我沒有回你，我不知道怎么回你，我這十幾年的生活確實是這樣的，你不想了解，你不稀罕知道，你讓我怎么回。

你后來找過我?guī)状危瑹o非是問什么時候考試，作業(yè)是什么，似乎我于你的意義只能是這樣了。周世笙，我不喜歡這樣，真的不喜歡，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有道很深很深的鴻溝，我在一頭看著對面你五彩斑斕的世界，看著你笑，你與別人熱鬧，是和我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在你眼里，陳一凝這樣的人是沒有青春的，她的青春埋在無窮無盡的書本里，陳一凝只是讀書的機(jī)器，你厭煩，你看不起。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喜歡你喜歡到什么程度，總在妄自猜測你跟我說過的只言片語背后的意思，瘋了一樣的向你靠近。記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不再一回家就躲進(jìn)房間刷題，不再上課的時候高度集中，不再周末的時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我也開始注重自己的外貌了，摘下厚重的眼鏡換上隱形眼鏡，會買各種蝴蝶結(jié)，走路的時候不再低著頭，出門的時候會帶上傘遮擋毒辣的太陽。

隨著變化的還有我的成績，從原先穩(wěn)打不動的前十，到二十，三十，直到跌出好幾百名外。

后來你見了我還笑嘻嘻的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成績掉了這么多。

那時候，我望著你，有點想哭。

三

高一暑假那年，和往年的那些假期不同，我沒有參加補(bǔ)習(xí)班，而是準(zhǔn)備當(dāng)暑假工。

我打電話給你，請你幫忙帶我找找工作，其實我主要目的是想制造機(jī)會跟你多呆一會，可是你太不解風(fēng)情，所以當(dāng)看到你身邊還站著一個人的時候，臉色非常尷尬。

你朝我笑笑，你說，其實我也不太會找工作，以前沒打過工，不過他可能會有經(jīng)驗。說著指了指身邊的那個男孩子。

那個男孩子打量著我，一臉壞笑，盯著我的臉，吊兒郎當(dāng)?shù)拈_口，是個美女，不過還是個飛機(jī)場啊。周世笙，原來你中意這種干巴巴的姑娘啊。說著回頭沖你笑。

你踹了他一腳，笑著罵他，胡扯什么呢！

我想我當(dāng)時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被那個男孩損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你告訴我他的名字，顧良辰。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名字，可是畢竟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對他笑了笑，報出自己的名字，陳一凝。

他揚(yáng)了揚(yáng)眉，沒說話。

那天，我跟在你們的后面，從桃源的街頭走到街尾，挨家挨戶的問招不招暑假工，沒有一家肯要，那年我們還不太習(xí)慣用網(wǎng)絡(luò)解決問題，如果擺在現(xiàn)在，隨便在網(wǎng)上找個中介幾分鐘就解決的事情，卻耗掉我整個下午的時間。

一路上，顧良辰不停地說話，有時跟你鬧鬧，有時過來損一損我，然后自己站在一邊笑個不停。

直到晚上八點多，我實在走不動的時候，我們坐在一旁的石椅上，你看著我，眉目溫婉，你說，暑假工的事兒，今天估計是沒戲了。

我搖搖頭，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

顧良辰挑著眉望著不遠(yuǎn)處，伸手戳戳我的肩膀，陳一凝，考你一樣?xùn)|西。

我望著他，其實他長得很好看，劍眉星目的，只是那個時候，我滿心滿眼全是你，再好的男孩子我也都看不到了，況且他嘴巴那么賤。

我問他，什么問題。

他見我理他，頓時興奮起來，眼里閃著狡黠的光芒，扯著一邊的嘴角，指著遠(yuǎn)處一個中年女子，看見那女的牽的那條狗沒有？

我點點頭。他笑了，美女，你說那狗是公的還是母的？

我一看那狗拖到地上的大肚子，毫不猶豫的回答，當(dāng)然是母的。他哈哈大笑起來，蠢貨，是公的啊！

我自小好勝心就強(qiáng)，現(xiàn)在被一個流氓一樣的男孩罵成蠢貨，怎么會甘心。我義正言辭的說明我的理由，你沒看見它的肚子么，那么大，肯定是懷了孕啊，所以一定是條母狗！

他看著我，成啊，咱倆打個賭，要是母的，我請你吃頓飯，要是公的，你就任我處置好啦。

我當(dāng)時腦子一熱，完全沒考慮到這個賭注于我來說是多吃虧，我點點頭，目光堅定。

他突然就大笑起來，指著那條狗，你能先看看狗肚子后面那玩意么，那么大你竟然看不見？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啊”了一聲，臉開始燒了起來。

你突然笑了，蹲在地上，雙肩抖得不停。你們倆笑了差不多兩分鐘，顧良辰才走過來一把攬過我的肩，陳一凝，愿賭服輸。要不這樣吧，你看你也沒人要，我也單著呢，咱兩湊一塊得了。

我愣了有半分鐘，抬頭看著你，你還是在笑，只是目光不再那么熱烈了，眼角還潮濕著，是剛剛笑的太厲害的緣故。

無論我內(nèi)心有多洶涌，你眼底還是一片沉靜。

我甩開顧良辰的爪子轉(zhuǎn)身跳上一輛出租車，透過后視鏡看你清瘦的身影，眼淚轟然砸下。

四

日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或許是太久沒見到你，在那么多周而復(fù)始的黎明里，我總在幻想著我們在茫茫人海里重逢的場景，你一定是成熟英俊，舉手投足間是紳士的彬彬有禮，我或許會哭，或許是笑，總之我不會知道，因為我覺得我這一生，似乎都不會再見到你了。這該是多么悲傷的結(jié)局。

電影（后會無期）里的蘇米說：我聽過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坐在電影院看到這句臺詞的時候，黑暗中我捂著臉失聲痛哭了起來，嚇壞了我旁邊的小女孩。她指著我問她的媽媽，姐姐為什么哭了呀？女人的聲音有些尷尬，姐姐或許是想到什么傷心的事了吧。

世笙，我確實想到你了，想到我們轟然倒地的時光，想到我們用盡全身力氣也走不好的纏綿歲月。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下起了小雨，我突然想起，似乎在好多年前，我也是在這樣的天氣里，和顧良辰走到了一起。

那時候我的臉多稚嫩啊，顧良辰牽著我的手滿世界的招搖，我看著他的臉，那是多么明亮多么歡喜的表情。他確實陪了我好久好久，有時候我很羨慕他，他和我不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為我做許多事情來討好我，我卻不行。

我也為你做了好多事，聽別人說你喜歡頭發(fā)又黑又直的女孩，我就去理發(fā)店拉直我自然卷的長發(fā)，并且每兩個月就要去理發(fā)店拉直一次，那些藥水對頭發(fā)真的不好，所以現(xiàn)在我的頭發(fā)都一直枯黃枯黃的；你早晨愛睡懶覺，為了不遲到，你總是不吃早餐，可是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我每天總是五點半起床去桃源的那家老臺門排好久的隊買兩個肉包一杯豆?jié){，讓你的同桌放進(jìn)你的桌洞里，這事，我做了整整三年，為了不讓你知道，你同桌還敲詐了我兩個月的早餐；高三那會兒，年級主任不讓學(xué)生打籃球，可籃球就跟你命似的，你仍是每天放完學(xué)就奔去操場打籃球，可是你知不知道被年級主任抓住是要被記過的，你都高三了，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你怎么能這么胡鬧，所以為了托住年級主任，不讓他去操場巡邏，每次你去打籃球的時候，我都要犯點事兒，不是在教室抽煙就是玩手機(jī)，學(xué)期末，你安然無事，我背了一個處分。

……

在看到顧良辰牽著我的手時，你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那天晚上我握著手機(jī)，指尖在屏幕上你的名字前徘徊，世笙，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我特別想念你，特別想見你。

可是世笙，無論我為你做多少事，有生之年，我們都不會成為彼此的狹路相逢，這真叫人傷心啊。

顧良辰帶我做了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事情，看電影逛街，還經(jīng)常送我小禮物，每天放學(xué)帶我吃遍整條街，一個星期三頓肯德基必不可少。

跟顧良辰在一起有時候我也會很開心，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跟你聯(lián)系，在學(xué)校碰到了也不說話，我以為我會就這么忘記你，忘記喜歡你的感覺，直到顧良辰生日，他讓你來接我去飯店，那是冬天，我們隔著一條街，夜晚的霓虹燈照的你的臉龐有些不真實，你朝我笑了一下，我鼻子就有點酸。?

也就五十米的路程，可是我覺得這似乎是我這一生走過最長的路了，我把臉埋進(jìn)圍脖里，滾燙的淚水悄悄流到脖子里，再變得冰涼起來。

你也沒有說話，和以前一樣，眼角一直帶笑，世笙，你看我們多奇怪，你笑了一路，我就哭了一路。

我們走進(jìn)包廂的時候，顧良辰臉色不太好，我沒怎么在意，送上我的禮物就在他身邊坐下了，不記得過了多長時間，我中途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大群人拉著顧良辰說要去酒吧，他喝多了，眉眼都是醉意，我走過去扶著他，我說良辰，我送你回家吧，你喝多了。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推開我，重重的甩了我一耳光，他沖我吼：陳一凝，你能別裝了么！真他媽讓我惡心！

喧鬧的人群突然的安靜下來，我深吸了一口氣，紅著眼睛上前拉住他，良辰，我知道你喝多了，我們回去吧。

滾！他狠狠地推開我，力度大的讓我退后好幾步撞倒桌子，桌上的剩飯剩菜全倒在我身上，我坐在地上好不狼狽。

我沒有想過你會走出來，我更沒想到，你會打他。你一腳揣在顧良辰的肚子上，罵了句：操！

然后再不說一句話，只是打他，顧良辰喝多了，根本不是你的對手，眾人也拉了好久才將你們拉開。

我從地上爬起來就走了，我去了桃源，那已經(jīng)很晚了，街上沒什么人，好多店面都關(guān)門了，偶爾駛過一輛車，原來這座城市也有這么荒涼的樣子。

我坐在街邊，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眼睛濕漉漉的像是下起了小雨。你就那么神奇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蹲下來看著我的面龐，只是笑。

你輕輕向我伸出手，你說，走吧，陳一凝。

那是我第一次牽你的手，同你的臉一樣，你的手也很好看，細(xì)細(xì)長長，溫暖如斯。你牽著我，走兩步都要回頭看看我，似乎我會突然消失掉。

那天晚上，你帶我去網(wǎng)吧，你教我玩網(wǎng)游玩了一個通宵，第二天早上你去老臺門排隊買了肉包和豆?jié){，你遞給我的時候，我特別沒出息的哭了，你抱了抱我，你說，別想那么多了，還有幾個月高考了，好好復(fù)習(xí)。

冬日溫暖的日光里，我點了點頭。

五

顧良辰回來了，我去機(jī)場接他，隔著人群，他揚(yáng)眉沖我一笑。

他穿黑色西裝，頭發(fā)剪得短短的，眼里夾雜著許多情愫，沒有了當(dāng)年銳利的氣息，棱棱角角無比柔和。

隔了這么多年，他見到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別來無恙，陳一凝?！币膊皇恰拔液孟肽??！?/p>

而是“對不起。”他認(rèn)認(rèn)真真的跟我說對不起，望著他，我有一絲錯覺，似乎這么多年都是一場夢，夢醒了后發(fā)現(xiàn)我還穿著肥大的校服坐在教室，窗外陽光還很明媚。

后來的好長一段時間里，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生日那天晚上，他為什么對我發(fā)那么大的脾氣。

那是高三的最后一個學(xué)期，每個人都緊繃著一根神經(jīng)，對著題海如臨大敵。自顧良辰生日后我再沒見過他，也沒有聯(lián)系。對于高三的學(xué)生來說，同年級不同班的兩個人一兩個月見不到一面是很正常的事，學(xué)生成天窩在自己的座位上，恨不得發(fā)了霉才好。

我也成天刷題，中性筆一盒一盒的買，往那一坐就是一整天，根本毫無余力去處理這些兒女私情，后來才聽說，顧良辰退學(xué)了。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叼著煙在燒烤攤買燒烤。我記得那是初春，空氣還帶著絲絲寒氣，我裹著厚厚的衛(wèi)衣還嫌冷，他卻只穿了一件短袖。

顧良辰吐了一個大大的煙圈，俊朗的臉半邊落入陰影，他低著頭一直沉默，我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他可以這么安靜。

我將手揣進(jìn)口袋，腳底摩擦路邊細(xì)小的石子，我說，顧良辰你能不能不要這么任性，不管我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你有多不想見到我，先回去考試成么？

他抬頭笑了，嘴唇干澀的裂開，沁出一點血絲，我望著他，突然心疼起來。他說，陳一凝拜托你，不要這么臭屁好不好，你不過一個小姑娘，我至于為了你把自己搞得跟個娘們一樣尋死尋活的么？

他付了錢，遞給我一串烤翅，我瞪著他沒有動，他訕訕的收回手，聳了聳肩：我不考了，過幾天去美國。

細(xì)數(shù)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好像也是一段冗長的時光，他在生日會上扇我耳光，眾目睽睽之下讓我那么難堪，我生氣，我不明白，我等著他給我一個解釋，我等著他給我道歉，我想我會原諒他。

可是他現(xiàn)在用一句“出國”來敷衍這段感情，再兒戲的人，也會像模像樣的編個理由來結(jié)束我們的關(guān)系，可他連借口都懶得找。

說實話，那一刻，我確實敗的一塌糊涂，不然我不會轉(zhuǎn)身就走。他沖上來從背后死死地抱住我，張嘴咬在我的肩膀上，我吃痛要掙脫，我罵他：你個神經(jīng)病！

他松了口，把頭深深埋在我的脖頸之間，我突然不動了，全身都僵硬起來，車水馬龍的街頭，喧囂的夜晚，他在我耳邊，小聲而隱忍的抽泣起來。

他說，陳一凝，你簡直太過分。

他啞著嗓音，滾燙的氣息噴在我的耳邊，他說，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你有沒有好好看過我的臉。

你記得吧，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會兒，你一見我就皺眉，一見世笙，你就咧著嘴笑，我發(fā)現(xiàn)你最喜歡看他眼睛，他沖你眨眨眼睛你臉就會紅。

我看你那德行我就知道你喜歡他，你那點小心思瞞不過我，你每天起那么早給他買早餐，你為他改變那么多，你卑微地向他靠近，我都知道，你簡直喜歡他到骨子里，可是一凝，那時候我也好喜歡你。

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這么在意一個女孩，我對你那么好，我以為你會慢慢發(fā)現(xiàn)我的好，像喜歡世笙那樣喜歡我，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做不到，我看到你每本書上寫滿世笙的名字時，我就受不了了。

我生日那晚，我讓世笙去接你，讓你們獨處，我想看看你的反應(yīng)，一凝，你知道么，在我看到你眼睛紅了的時候，我就真的，真的崩潰了。

他又隔了許久才開口：一凝，我比誰都希望你幸福，可是我給不了，我也沒權(quán)利把你拴在身邊，所以，他頓了頓，再見，一凝。

時隔五年，我們見面了，他向我說，對不起。他還說，一凝，我們?nèi)ヒ娨娛荔习伞Ｔ陬櫫汲秸f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多年深深埋藏的雪山，瞬間倒塌，天旋地轉(zhuǎn)，那是一場巨大的雪崩，顛覆了我整個世界。

我們也有五年沒見面了，世笙。

六

去見你之前，我坐在鏡子前，精心的化了妝，鏡里的人，眉眼如畫，明媚動人。我穿了黑色到腳裸的長裙，衣襟帶花。

顧良辰說，一凝，你今天很漂亮。世笙，我希望你也會喜歡?？僧?dāng)我坐在你對面的時候，你卻一直沉默，你的模樣一直沒變，這么多年過去，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你說，可你只是望著我，一如多年前眉眼帶笑，眼底一片沉靜，黑白的照片，我微微笑著看你，看著看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良辰向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對不起你高二那年，你將表白信放在我桌洞里，我還沒有看見就被顧良辰撕掉。明明在他之前啊，明明很喜歡很喜歡我啊。所以對不起。

對不起你高考那天，全城沸騰，顧良辰為你送考，在最繁華的桃源街道上，迎面駛來一輛校車，你推開了他。

對不起你，周世笙，你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與陳一凝在一起了。

所以，對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