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原情緣
廣州——太原,1800多公里,坐火車,兩天一夜。2006年的中國,還沒有高鐵,那時的火車只分普快、直快、特快幾種,從廣州至太原,只有直快火車,就是老式的那種綠皮火車。
太原的客戶是我在成都糖酒會上接待的,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們的業務經理,和我同年,并且姓名只差一個字,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經過兩天一夜的顛簸,終于到了,洗漱完了帶好資料直奔客戶那里。
談得很融洽,從老板到老板娘,特別是和他們的業務經理,一下子處得象兄弟一樣了。
安排晚飯時,老板臨時有事就沒去,臨走特意囑咐業務經理把我這個“兄弟”招待好。
業務經理開車經過一個比較上檔次的酒店,正準備停車,忽然說:“兄弟,第一次來太原,帶你去一個又好吃又好玩的地方吧。”我隨意客套了一番。
最后,我這位兄弟帶我來到不在鬧區的一排飯店,一邊停車,一邊介紹:“兄弟,這里的雞非常有特色。”
一車的人哈哈大笑。
當菜品上桌后,我才明白他們笑的原因,確實有一盤主打菜叫姜辣雞,而且包廂里可以一邊唱歌,一邊喝酒吃飯。
當菜上齊后,音響打開,老板娘領了4個年輕女孩進來,問:“老板,4個夠了嗎?”
我“兄弟”說:“4個?4個就4個吧!”
然后隨手抱了一個女孩坐在腿上并對我說:“兄弟,挑一個!”
“不,不,吃飯。”
最后的結果是他幫我挑了一個塞進我懷里,然后趴在我耳邊說:“兄弟,可以帶走的。”
酒桌上自然是互相客套,相互敬酒,然后又輪番唱歌,酒喝得差不多了以后,兄弟給了4個女孩每人50元的小費,同時特別關照地對我說:“兄弟,這個不錯,帶回去。”
我堅決拒絕。
僵持來僵持去,我“兄弟”把我和這女孩往車上一塞,然后對其他業務員說:“你們自個回家,我先送兄弟。”
生米只能當熟飯煮了。
帶著女孩回到酒店,女孩:“大哥,大哥”喊得很親熱。
“你叫什么名字”
“燕子”,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可能是坐了二天一夜的火車太累了的緣故,再加上又喝了點白酒,我昏乎乎的。
當燕子洗了澡出來,拿著遙控器調電視節目時,我竟然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外面下起了大雨,燕子也醒了。
“大哥,你真的不能喝酒啊?”
“嗯,很差”
“你們廣東那邊真的只喝啤酒嗎?”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廣東的?”
“你們吃飯時候講的啊,難怪你的粵語歌唱得那么好。”
洗瀨完了打了個電話,叫我“兄弟”來接我,然后對燕子說:“我要有事了,你怎么走?”我的意思是不能讓我“兄弟”撞上了。
“怎么走啊!大哥,你還沒給我錢呢?”
“哦,是的,是的,咦,沒有動你也要給錢嗎?”
“嗯,我們出臺是200元,老板100元,我們自己100元。”
“好,好。”
我拿起錢包,準備掏錢,一下子又不巧,只有一張一百的,零錢也就三四十元。
外面的雨很大,那時,又沒有智能手機,更談不上微信了。
燕子看出了我的窘態,說:“要不,就一百吧,給老板一百就可以了。”
“不好吧,這還是不好。”在我看來,多一百真的無所謂。
情急之中,想到一個辦法,拿起床頭電話,打了個電話給前臺。
“你好,我是506房間。”
“你好”
“和你說一個事,我不是有300押金在前臺嘛,現在下雨,又不好找柜員機取錢,你先拿一百元給我,我把身份證押你這里都可以,我反正還要住幾天的,可以嗎?”
“嗯,可以,你下來拿吧!”
外面下著滂潑大雨,給了她200,后來一想,她實際只掙一百元,也夠辛苦的,下雨還要打車回去,何必把一百的打散呢?就又給了她20元打車。
當我兄弟來接我時,我還和他調侃說“太原,一個省會城市,出臺的行情怎么這么低啊!”
“就這個行情,兄弟,不能和你們沿海城市比啊!”
把合作細節談妥了,合同也簽了,剩下的事就是走過場了:考察客戶的下游網絡。
當天,兄弟就開車帶我去太原最近的一個市場:忻州,他們一個二批商那里,看市場,結果耽誤得太晚,就在那里住下了。
第三天,我剛到酒店,前臺服務員對我說:“昨天晚上一個女孩找你,等到差不多二點多才走。她留了個字條你。”
我一看,上面寫著:燕子,然后是電話號碼。
找我?沒有理由啊?
正想打她電話時,我手機響了,是河南客戶打來的,河南客戶電話剛掛掉,太原這新客戶老板娘又打電話來了,要和我確定一下財務資料,要我趕過去。
在客戶那里把事情辦完,吃過晚飯,覺得第一次來太原,想隨便看看,就沒有要兄弟送我回酒店,一個人逛了逛太原夜景,回到酒店時差不多十點多了。
一進酒店,燕子在大廳沙發上等我。
進了房間,燕子說:“大哥,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什么?”隨手遞根煙她。
她接過煙說:“大哥,我想要你帶我去廣東,可以嗎?我沒有去過。”
這也太大膽了吧!僅僅是認識一個晚上就要跟我去廣東?現在的女孩膽子怎么這么大啊?我在心里想。
“去做什么呢?打工嗎?”
“還是作這個。”燕子幽幽地說。
“啊!”我認真打量起眼前這個女孩來,除了眼睛有點大,比較可愛,有點招人喜歡以外,其他實在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啊,屬于那種說好看也行,說不好看也行的女孩。
“你不合適,燕子”,我很認真地說
“嗯,但我想去,大哥。”
然后,她又點起一根煙,簡單說起她的故事。
她父親以前是村上的一個村長,當了十幾年,上面還2個哥哥,大哥當兵回來后在當地林業局上班,二哥就跟著父親干。三年前,她父親看見在村長位置上也撈得差不多了,就在他們市里忻州開了個酒樓,生意很好。
后來她父親看見手頭上較寬裕,同時也想給她二哥找條財路,就湊了100萬入股了一個煤礦。可不到一年的時間,煤礦塌了,100萬打水漂,他二哥就和煤老板評理,打了起來,打傷了對方,對方找法院把他家酒樓封了,她父親為了保她二哥,就把事情全攬在自己頭上,最后被法院判了三年,現在在監獄服刑。
她母親一下子看見家里出了這么多變故,沒有轉過彎來,喝農藥尋了短見。
“那酒樓呢?’
“酒樓,被我媽媽用命保住了,現在我二哥在管”,她狠狠地講,末了補充一句:“一個敗家子。”
“酒樓叫什么名字啊?”
“滿天香”燕子說:“我父親管的時候生意很好。”
啊,怎么有這么巧的事,我昨天剛好去了忻州,在車上也一瞟而過瞅見了一個叫滿天香酒樓,當時還在心里說這個名字取得好。
我剛要說話,她把身份證遞過來,還有500元錢,我一看身份證:戴安雁。
“這個名字很好啊!”
“我爸取的,他很疼我。
我還能說什么?或許是她那不知是真不知是假的故事,或許是她那和英國王妃“戴安娜”近似的名字,我也說不清楚。
看完電視,關掉房里的頂燈,我又點起一根煙,又回想起這個事,真有點像演電影。
“大哥,你對我沒興趣嗎?”
“叫我東哥吧!我朋友都這么喊,睡吧!”隨手關了燈。
2? 東莞立足
燕子就這樣被我帶到了廣東東莞。
2006年的東莞正處于到處開發、建設的階段。到處都在架高架橋,到處都在擴建工業區。
燕子先隨我到了我公司所在地的一個工業區。
先安頓下來吧!
那時的工業區的街市,跟菜市場差不多,街道 兩旁 都是一些油煙四起的餐館,街邊垃圾袋橫飛,道路上不時有各種無牌照的摩托車橫沖直撞。
工業區街上僅僅兩家旅館,我選了一家看起來大氣一點的。
旅館里唯一一間100元一晚的,最好的房間已訂出去了,剩下的有20元、40元、60元、80元的分幾檔。
選了一間80元帶獨立衛生間的,交了500元押金。
房間簡陋極了,一臺老式電視機,一個床頭柜,一排掛衣鉤,二雙拖鞋,就是全部設施了。幸好,床單看起來還是白色的。
晚上和燕子躺在床上,隨便聊了起來。
“真想好啦?燕子,要不進廠吧,安定些。”我從心里面不希望她再做那個“生意”了。
燕子問我:“你一個月工資多少?東哥。”
“底薪2000元,再加提成,4,5千左右吧!”
我聽出了燕子的不屑,火車上我們東拉西扯談了很多,也知道她從小在蜜糖里長大,也知道她在家鄉打麻將一個晚上輸一萬多,眼都不眨一下。
“問題是,你沒有特長啊,燕子,身材啦?漂亮啦?我的意思是特別出眾的那種,知道不?”
她用手擰了我一下,“原來是嫌我長得丑啊!”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會喝酒。”
“能喝多少?”
“一瓶白的沒有問題,啤的沒有醉過。”
這時,隔壁房間傳來“吱呀”“吱呀”床板的聲音,這是工業區旅館獨特的風景,因為都是用木板隔起來的房間,沒什么隔音效果。床弟之音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傳來。
“吱呀”“吱呀”,讓人心里癢癢
燕子靠在我胸脯上,用手指在我胸上輕輕地彈了彈,我的手撫摸她裸露著的手臂,好柔軟。
沒有任何前戲,“吱呀”“吱呀”,我們也開始了……
半夜的時候,被吵醒了:另一邊的“吱呀”聲又飄進了耳朵,起起伏伏,時高時低。
我點上一根煙,開玩笑地說:“又開始唱歌了。”
“東哥,你還想“唱歌”不?”
你這小妖精,我一翻身,我們開始了今晚的第二次“唱歌”了。
我的工作時間是每次出差20天左右,然后回公司總結、開會、培訓,前后大概十天左右,然后又要出下一趟差。
燕子在我回來第八天的時候,我找一個朋友介紹到了一個夜總會去工作。
剛好前二天打麻將贏了一千多元,我給了燕子500元。“你自己買些衣服什么的,這些場合和我們工業區不一樣,重在打扮,懂嗎?”
“東哥很懂啊?”燕子調侃說道,“你到那里玩過嗎?”
“去過兩次,看表演,那里賣藝不賣身,又能發揮你的特長:喝酒,知道不,好好干,等我回來,我再來看你。”
“嗯”
3? 東莞孤軍奮戰
我又出差了,那時的手機只能打電話和發短信,我三天二頭會發短信給她。心里好像一直有一塊石頭:一個山西的女孩,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又是那樣的圈子,怎么在東莞混呢?
心里一直擔心她會吃虧。
她每次回的短信一般都是一個字“好”或者二個字“還行”。
唯一一次字數多的一條信息是:“東哥,晚上“唱歌”了么?幾次?”
這個鬼女孩。
出差20天回來了,我帶她吃了一餐正宗粵菜,餐廳比較高檔,當餐廳特有的情調音樂響起,觸景生情,看著化了妝的燕子,覺得比在太原時好看些了,有著都市女孩的可愛。
晚上,我們又回到了工業區那家旅館。
看了場電影。
晚上十點光景,周圍“唱歌”聲音響起,燕子興致很好,我也像久別重逢一樣,很認真,很投入地和她一起“唱歌”。
事畢,燕子很認真地說:“東哥,教我學廣東話吧?”
“怎么要學這個?”
“只有學了廣東話才好賺到大錢!”
我又出差了,還是隔個二三天發個信息問候一下,并且大部分發信息時間是利用下午坐車時間,因為上午:她要睡覺,晚上:她要賺錢。
有天晚上,她第一次打了個電話我,告訴我她要跳槽。
原來,她在那夜總會上了45天班,用她的話來說,啤酒都不記得喝了多少桶了,天天晚上也“上點”,陪客戶在包廂喝酒。工資算起來應該有一萬一千多,可是老板七扣八扣實際拿到手的只有四千多。
她已經聯系好了一個新認識的姐妹,東北的,一起去厚街,厚街當時是東莞的家俱之都,經濟活躍,同時夜生活的開放也在整個東莞是出了名的。
我能說什么?何況隔那么遠,只是一再叮囑她:廣東比山西太原要復雜,來來往往的人都很復雜,要她一定小心,注意安全。
“嗯”她輕輕說一聲,電話掛了。
還是隔三岔五地發短信。回信一般還是一個字“好”或者二個字“還行”。
這次出差回來,因為公司老板來了,開了三天會,事情也多,再加上厚街離我這里差不多2小時的車程,就沒有去見她。
4? 派出所風波
離春節只有個把月的時間了,也不用出差了,在公司忙于寫各種總結材料。
一天接到一座機電話,一接聽,是燕子的聲音。
“東哥,快來救我,我在黃江派出所。”
“啊,什么情況,慢慢說。”
她正準備說,電話那邊傳來廣東話的聲音:“快點喲,早拿錢,早出去,不耽誤你們作生意,”然后就是一陣放肆的笑聲,電話掛了。
過了五分鐘,我回打過去,對方確定是黃江派出所。
然后我說找“阿燕”。
他們說沒有這個人,我馬上提示就是5分鐘之前打電話的女孩。
她們才告訴我剛才打電話的女孩叫劉梅。
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這也是燕子那個行業最擔心的事。
第二天在趕去黃江的路上,心里反復斗爭,要不要保她出來呢?派出所告訴我要二萬元才能放人,二萬元對我真不是個小數目,幸好是年底了,公司有銷售提成,平時就是拿一個月二千的底薪在過日子。
在太原的時候怎么要攤這個事呢?她不是在厚街的嗎?怎么跑到黃江去了呢?這兩個鎮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相隔差不多一百多里呢!
我坐在公交車上一邊想,一邊發愁。
黃江派出所很氣派,比我湖南老家的公安局都要氣派。
等到了黃江派出所,剛好想起有一個業務員是黃江本地的,又打電話給他看能不能找個熟人“關照,關照一下。”
最后是關照了二千元,一萬八千元把燕子保出來的。
燕子跟在我身后,一句話沒講,只聽見高跟鞋“咚咚”的聲音。
剛走出黃江派出所大門,一輛警車又剛從外面執勤回來,隨即,車門打開,又有十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子被押下車。
其中一個紅頭發女子看見了燕子,輕佻地喊道:“梅子,出來啦。”
我估計燕子在黃江一直是用“梅子”這個假名字。
燕子沒有回應,我遞了根煙給她,幫她點上。
來了輛的士,我們上車后,梅子用半生不熟廣東話說:“厚街,麗江花苑。”
途中,燕子始終沒講一句話,后來伏在我肩上睡著了。直到我掏出三百元的士費下車時,她才醒過來。
麗江花苑,一個中檔的生活小區,保安認識燕子。
“燕子,今天這么早?”燕子也沒回應。
進了房間,燕子就說了句話,把遙控器扔給我:“你自己調,我沖個涼(洗澡)。”
我仔細打量一下這個二室一廳的房間,房間布置很溫馨,電視、沙發,一看都是新添置的,房間里充滿女孩子氣息。
站在陽臺望下去,小區里有假山流水,四周綠樹成蔭,好一副安寧和美氣象。
女孩洗個澡真久,差不多一個小時,燕子出來了,然后在臥室里拿了個包,拉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小區門口有個建設銀行,燕子對我說:“把你建行卡號發給我。”
我遵命,發了過去。
過了幾分鐘,我手機上收到短信提示:我的銀行卡上收入伍萬元。
“燕子,搞錯了,”我拉著她的手說“只花了一萬八,一個朋友幫忙找了個熟人,便宜了二千。”
“哦。知道的,先吃飯。”
燕子打車拉我到厚街一家四星級酒店,假日酒店停下了。
“在這里?”
“嗯,我請你。”燕子說
“不到這里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然后又一的士來到一個湖邊,這里一排大排檔,從晚上一直營業到第二天早上,有粵菜、湘菜,還有陜西菜,挑了家陜西菜的餐館坐下了。
“這地方好,東哥。”
菜上來后,服務員問我們來幾瓶酒。
“來一打吧!純生。”
湖面上涼風習習,雖然是冬天,但廣東的冬天,也就穿二件衣服,湖兩岸霓虹閃爍,讓人心情十分舒暢。
我喝了二杯啤酒,燕子已經開始開第三瓶了。
“東哥,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會喝酒。”
“嗯,主要是喝了酒就不會“唱歌”了。”
“噗”燕子一聽到我說“唱歌”兩個字,一口酒噴了出來,情緒一下子180°大轉彎,一整天的郁郁寡歡不見了,臉上笑意盛開,甚至眼睛里都帶有一種“媚”。
我們一碰杯,一干而凈。
斷斷續續,燕子又講起了她的家事。
當初她父親投資一百萬進入煤礦,不是直接投在煤礦老板的賬上,而是投在另一個股東身上,那個股東總共融資一千萬占煤礦10%的股份。后來煤礦塌了以后這股東跑了,她二哥就帶了一幫混混去煤礦鬧事,最后把對方的兒子打傷了。
她大哥是個糯米團,一切聽他大嫂的。
二哥霸占著酒樓又不好好經營,整天在外借高利貸賭博。
更可悲的是,二兄弟在母親去世后為了分10多萬的禮數錢而又差點動手了,最后是不歡而散。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我爸爸的時間就滿了,我要賺錢把父親接回去,不要我兩個哥哥管,接到我老家農村去。”
“好,燕子,干!”
這時,有個賣花的小姑娘走了過來,我專門買了兩束玫瑰花送給燕子,說:
“燕子,一束祝你夢想成真,一束祝你平平安安!”
“干。”
伴著那晚風,看著那插在空瓶上的玫瑰花,我喝光了二瓶,燕子喝了十五瓶。
回來的路上,我們沒有打車,她挽著我的手,我們慢慢走著。
她告訴我,還有三萬元錢,留在我這,以防萬一,要我隨時保她,我是她在廣東唯一的親人。
“那你身上還有多少錢?燕子。”
“還有6萬,東哥,我要賺到30萬回家。”
那天晚上,她和我講了她在東莞大半年的“奇聞異事”,她給我講什么是“冰火二重天”、什么是“一條龍”。她又是怎么樣跑去黃江賺大錢的,聽得我目瞪口呆,心驚肉跳。
那天晚上,燕子給我演示了一遍什么是一條龍。
5? 初涉愛河
春節回湖南老家,臨走時,燕子送給我一盒蟲草,讓我帶給我父母。
我一看,很正宗的,問她“你怎么會買這種東西的。”
“一個香港朋友送的”
“喲,混得好啊,現在有香港朋友了。”
過完元宵后,我又回到了公司。
很奇怪,春節期間,她沒主動發一個信息給我,譬如新年快樂之類,倒是我問她的情況,她也還是和原來一樣,不是一個字“好”,就是二個字:還行。
在公司報完到,工作交待一下后,我就打車去了厚街。
燕子一開門,就緊緊抱著我,我情緒也來了,看著這張熟悉的臉,聞著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深情地吻了下去。
隨即,我們大白天就在沙發上“唱歌”。
事畢。我問她:“過年怎么不發信息我?”
“不想打擾你。”
“第一次在廣東過年,怎么樣?”
“蠻好的,白天打麻將,晚上生意很好的,你猜我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掙了多少?”
“一萬”
“嗯,差不多二萬,”
原來,春節對于燕子他們是“旺季”,基本上一出去最少五千回來,沒有客人時,就和熟悉的姐妹們打麻將。
附近有個公園,我帶她在公園里玩,把她放在秋千上,蕩得很高很高,用燕子的話說:“蕩得尿都出來的。”
我的工作還是老樣子:坐火車出差,回公司寫報告、培訓。
還是每次出差,發信息聯系,但這一年燕子回信息的語言多了些,從她字里行間也感覺到了她的開心。
五月份我出差回來的第三天,晚上二點多,我已睡著了,電話響了,是燕子。
“東哥,在干嘛”
“睡了,在宿舍”
“我要到你這里來,我現在在我朋友的車上,我剛剛才發現,我離你那里不遠,我們可以從附城公路插進來。你在我們“唱歌”的地方等我。
“噗”我差點沒有笑出聲來,我一聽她說“唱歌”我就想笑,這個鬼丫頭。
我們吃著宵夜。
? “東哥,我還有個事和你說。”
“嗯,什么事”我心里在想,只要不是派出所打電話,就不算什么事。
“等下說吧,唱完歌再說。”
“噗”,我一個晚上噗了兩次了。
吃完宵夜已經是三點半了,我一看表,再去問那旅館,沒有房間了。
怎么解決住的問題呢?只好跟我回廠里的單身宿舍了。
燕子挎著包,挽著我的胳膊,往廠方向走,工業區昏暗的路燈下盡是光著上身喝啤酒的打工仔們。
我們靠著樹蔭走著,忽然聽見“嗡”的一聲,一輛摩托車從我身旁沖過去,然后聽見燕子“啊”的一聲,她挎著的包就被摩托后座的男的拿過去了。
不到一秒鐘時間。
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看見燕子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就是一下子甩了過去,還一邊罵道:“撲街”(廣東話:他媽的)
隨即,摩托車一拐彎就不見了,然后是“砰”的一聲,燕子白色的包又被扔在地上。
我們走過去撿起包,一看,錢都不見了,包里只剩下化妝品和口香糖。
“有多少錢?”
“沒事,不多,三千多吧!沒事,撲街。”
到了我宿舍,我還有點驚魂未定,燕子已經完全沒事了。
我宿舍就是一張床,一部洗衣機,還有一個簡單的衣柜,就什么都沒有了。
燕子坐在床沿說:“東哥,問你一個事,怎樣才可以看出一個男人是真的喜歡一個女的?”
“啊,遇到真愛啦?哪里人,作什么的?”
我似乎成了長輩,一下子拋出幾個問題,但首先要回答剛才燕子提出的問題。
頭腦中想起似乎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一個“男人幫女人洗腳”的小則子。于是販賣起來:
“看一個男人是否真正愛一個女人,要觀察生活的細節,其中一個細節是,看這個男人是否愿意幫這個女人洗腳。”
“啊”
燕子一看就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高談闊論,我呢,又希望把剛才的不快統統沖走,于是就長篇大論地講了一番。
末了,燕子把腳一伸“東哥,你愿意幫我洗腳嗎?”
我用塑料桶打了些熱水,又兌了些涼水,然后燕子把腳放了進來,我揉著燕子光滑的腳,摩娑著她的腳踝。燕子安靜地享受著……
那天晚上,燕子告訴我,有個男孩子追她,還是我湖南老鄉,湖南益陽的,在厚街一個家俱廠打工,作領班。
有一天下雨,晚上二點鐘,燕子回家,剛好小區前面修路,燕子就提前下車,順著街面走回小區。
忽然看見雨里有一個男人蹲在那里哭。
路上有人行走,小賣部還營著業,但沒一個人去理。
燕子走過去,把那個人拉到屋檐下面,然后放了一百元在傘里面,把那傘就放在那男的面前,然后走了。
過了幾天,這男的找到了燕子,剩下的事情順理成章,感謝、吃飯,并展開對燕子的追求。
燕子問我怎么辦?
我告訴她分三步走:
洗腳——真誠交流——我面試。
? “嗯的,等你下次出差回來,我帶他來見你。”
“你們‘唱歌’了嗎?”我問
“噗”燕子一頓亂笑,花枝亂顫地撲到我懷里。
6? 幸福時光
我還是按部就班地出差,開會,培訓,又出差。
我和燕子還是大部分時間發短信聯系。
通過燕子的短信明顯感到她日子越來越滋潤,她短信告訴那男孩幫她洗腳了,然后差一點就‘唱歌’了,偏偏關鍵時刻那男孩的電話響了,沒有唱成功。
她短信有時候調皮地稱呼我為大舅哥。
中秋節的時候,燕子帶那男孩到我這邊來過節。
男孩皮膚黝黑,個頭和我差不多,憨憨的笑,一看就是個本份人,正如他的名字一樣本份:曾三平。
吃完飯后,我們去唱歌,唱歌時為了營造氣氛,我還特意點了個女孩陪唱。
我們四個人玩得很嗨,燕子又唱又跳,但喝得不多,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高興,一種找到了歸屬的高興。
“干杯”我們一飲而盡。
最后買單時,我問陪唱女孩:“小費多少?”
“600”。
她就陪著唱一下歌,還推銷他們KTV的酒,就要600?我突然想起我和燕子認識的第一個晚上:才200。似乎明白了,燕子為什么要來廣東的原因了。
“大舅哥,我們住哪里啊?”
這個鬼丫頭,我聽得出她的話外音,就把他倆帶到工業區那間‘唱歌’旅館。定了個80元的房間。
看見燕子和曾三平手拉手進了房間,看見她回頭向我狡黠地一笑,看見窗外今晚中秋節圓圓的月亮,我在心里默默地說:“燕子,祝你幸福。”
7? 大雁北飛
2008年春節就快來臨了。
我在網上訂的火車票是元月12號的,廣州至岳陽。
事前,我己經知道,燕子今年和曾三平一起到曾三平老家益陽去過春節。
由于廣東每年春節的火車票是一票難求,曾三平最后決定坐汽車回家,他們家俱廠有十多個益陽的老鄉,有人在他們工業區聯系了其他廠里的老鄉,差不多剛好一車,直接從東莞厚街直達他們益陽安化縣。
他們是11號走。
我趕到厚街為他們送行。
燕子一個人大大小小3個行李箱,我勸燕子少拿一點東西,大巴車上空間有限,曾三平在旁邊憨憨地笑著,一眼看得出來,對燕子很順依。
吃飯的時候,我送了他倆一對浪琴情侶表。曾三平很推辭,但燕子很喜歡,馬上戴上。
“三平,以后,我們就是親戚了,益陽離岳陽不遠。你們結婚,生孩子,我都要去。到時,多送我一點安化黑茶。”
“好,好,我有兩個叔叔都在茶廠作事,來,來,干杯!”
“干杯!”
我看見燕子眼睛里有點點淚花,女人找到歸宿后的幸福的淚花。
他們上車后,燕子發了條信息我。
下午又收到燕子的短信:“我們到了韶關,車被堵了,前面都是車。東哥,一年多沒見到雪,第一次見到廣東下雪的樣子。真過癮。”
11號晚上,收到信息:“東哥,車開動了,好慢, 外面白茫茫的一遍,真好看。”
我是12號上午9點從公司出發,還要去廣州火車站上火車,我是下午17:48的火車。
發個短信給燕子:“我出發了,一路平安,湖南再見。”
因為是春運,廣州火車站里人山人海,我早早進入了候車室,發短信成了最好打發時間的工具。
從燕子的短信得知,因為降雪,他們的車很慢,現在才剛剛出廣東。
我這才注意到,候車室電視上在輪翻播放今年的特大雪災,這是廣東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肇慶、韶關的山坡上,道路上全是厚厚積雪,歷史罕見。
新聞還在播,整個南方:湖南、江西、湖北、貴州一帶也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積雪最深處達1米,現在高速公路、國道上,消防隊、救援隊伍正在積極清雪。
我所乘坐的火車晚點了40分鐘。
上火車后,發了個信息給燕子。
“我己上火車,廣東,再見,一年又過去了,今年最大的收獲是:看到你找到了幸福,燕子,今后和三平好好‘唱歌’。”
“謝謝東哥,謝謝,你是我生命中的貴人,也祝你找到那個她,你們也好好‘唱歌’。”
火車啟動了,又收到燕子一條信息。
“這車怎么不動啊,好餓,車上沒東西吃”
過了一會,又收到一條信息:
“二塊電板快用完了,剛才下車撒了泡尿,三平圍著的,嘻,下車一看,好多人都在撒尿,真好玩。”
火車的廣播不時傳來今年雪災的情況:說湖南、貴州因為突然的大雪,房屋大片地倒塌,貴州有個森林里的動物都跑了出來……上海,武漢,有部分航班停運。
我們乘坐的火車斷斷續續,時快時慢地在前進。
又收到燕子的一條信息。
“哇,終于開動了,道路旁邊的樹全部成了白色的包子,湖南,我來啦!電不多了,不聊了,你到哪里了?東哥。”
我想著燕子幸福陶醉的樣子,迷迷糊糊睡著了。
火車還在慢慢地搖啊搖。
半夜里,電話把我吵醒了,一看時間凌晨1點23分,是燕子。
“喂,燕子”
“東哥,我,三平,出事了,我們的車翻了,燕子被壓了,出血了,燕子要和你說話。”
“東哥,好疼,東哥……我……好疼。”
“燕子,把電話給三平。”
“沒事的,東哥,三平也受傷了,東哥,我好疼……東哥……”
“打120,打110了嗎?車停下了嗎?司機呢?有幫忙的人嗎?把電話給三平”
“東哥,嘀……嘀……”電話斷了。
我正要拔過去,一看手機電量不多了,趕快換一塊電板撥了過去。
您撥的用戶己關機。
又打一個,您撥的用戶已關機!
我一拳頭砸在墻壁上:“該死,怎么不留存三平電話呢?”走到火車接頭處,拼命地抽煙。
火車還在一搖一晃地前進,車窗外還是白茫茫的一遍,厚厚的積雪把樹枝壓得全都低垂著頭。
“到了哪里?這是?”我問旁邊的一位旅客
“郴州,進湖南了吧!”
該死!燕子也在郴州,可是,可是他們在哪里啊?
怎么會翻車呢?一定沒事,一定沒事,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為他們祈禱。
這個死燕子,開始不要玩那么久的手機,手機也不會搞得兩塊電板都用完,我有點責怪燕子了。
我焦急地在火車上走來走去,從這邊走到那邊,又從那邊走回這邊,外面伴著燈光,白白的積雪看起來那么恐怖,那么猙獰,那么深不可測。
又打了一個電話,還是關機。
深夜4點多鐘,電話突然響了,是燕子。
“燕子,怎么樣?”
“東哥,手機沒電了……好疼……幫我一個事,只有……只有……你可以……可以幫我。”
“嗯,燕子”
“去……去忻州找我二哥,滿天香……滿……天香,告……告訴我爸爸……告訴我爸爸……我……我很好……東哥……”
“不講話了,燕子,把電話給三平”
“滴,滴”電話斷了,掛了。
我一下子瘋了,知道打過去也沒用,仍然回撥過去,關機。
我在車廂里急得抓腦袋,連抽了二根煙,沒有任何外界信息了,火車上的廣播也關了。
火車呼呼地往前跑,車窗外白白的積雪在我眼里慢慢變成了灰色,變成了一塊塊砸人的大石頭。
我兩塊電板不停地上網,問在家里看電視的朋友:雪災現在怎么樣了?最后我手機也沒電了。
平常第二天早上六點鐘可到的火車,晚點在下午四點鐘到達岳陽。
一沖出火車站,車站廣場已是一尺多厚的積雪,所有接站的親友們看見走出來的親友是一片歡呼。
我找到最近的網吧。
馬上上網,打開網頁搜索,一條醒目的新聞映入眼簾:
2008年1月13日凌晨一時許,由廣東開往湖南的一輛大巴,在郴州路道,由于司機搶道,大巴不慎墜入深溝,造成五人死亡,其中兩名女性,還有數人受傷,……
我的手忘記再敲鍵盤,我的身體忘記了自己從昨天晚上至今沒有吃一點東西,只是呆呆地盯著電腦屏幕,頭腦里浮現燕子的真實姓名:戴安雁。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帶你來東莞,燕子。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同意三平坐汽車。
怎么就沒了?和我深深交往了兩年的燕子,怎么會一下子就沒了呢?
這個女孩,二年前由我這個陌生人帶到廣東這個花花世界,我和她在一起喝過酒,淋過雨,‘唱過歌’!
兩年的經歷像電影一樣在我腦海里浮現。
眼睛一片濕潤,兩行眼淚掉了下來。
屏幕仿佛變成了一片白色,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大巴車也是白的,在這白茫茫的世界里,有一處鮮艷的紅,留在湖南郴州的大地上,那一攤紅,那樣的鮮艷,那樣的熾熱。
模糊的淚眼中,我仿佛看見:紅色上空升騰起一只大雁,一只孤獨的大雁。
這只孤獨的大雁盤旋了好久,然后朝北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