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哺芮梓

1

丫丫和顧俊在一起啦，很快就成了我們學院一對公認的模范情侶。女靚男帥，走在校園里很是養眼。丫丫是我的好閨蜜，這家伙竟揚言要給我狗糧管飽。

最開始的時候，每天早晨6:30總能聽到丫丫的電話鈴聲。不用猜，一定是顧俊叫他起床呢。舍友們故意逗她，只見丫丫一臉嬌羞地說：因為他說，想在自己每天醒來第一個聽到我的聲音啦。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每天早晨快要出門前，拉開窗簾，準能見到拎著早餐微笑著向丫丫揮手的顧俊。那時候，東北的冬天動輒零下20幾度，他那么一個瘦削的187大個子，雷打不動地天天等在宿舍樓下，更是相當惹眼。

每到這時，丫丫便顧不上拉好書包拉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出門去了。顧俊也來不及捂手，總是一把抱起嬌小的丫丫，引得路人頻頻側目。兩個人眼里心里滿是對方，恨不得把彼此融進自己的眸子里。

不過，這些也只能算是給我們這群單身狗的開胃菜而已啦。

和很多校園小情侶一樣，最初的二人世界好像是用糖構筑起來的，甜蜜的要化了。

顧俊這家伙不僅人長得帥，而且還相當暖。大大小小的節日都少不了禮物，生病了第一時間送藥來，就連丫丫的姨媽期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姜茶暖手寶一個也不能少......有這么一個又暖又帥的男朋友寵著，丫丫自然也沉浸在滿滿的幸福之中難以自拔。

2

不知你身邊有沒有這么一群人，看到別人找到了幸福，心里的嫉妒就溢于言表。“長得帥的男生多半都不靠譜！”這不，某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看到這對小情侶恩愛的樣子，就開始在一旁忙著搞事情了。

正巧周末中午那天回寢室發現丫丫在。一向活潑的小丫頭像是丟了魂一樣坐在窗邊，傻傻地發呆。我看她這幅樣子，心里很著急，也不問她有沒有安排，直接簡單粗暴拽她一起出門了。再沒有什么比汗蒸一下午更令人放松啦！

“這次算是被我逮到機會，你跑不了啦！”借著月光，我看到丫丫的表情漸漸松弛下來。我們開心地玩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傍晚才回學校。東北的冬天很安靜，夜晚更是如此，腳踩在雪地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我們倆一人嚼著一根冰糖葫蘆，哈著熱氣，往回走。

關于顧俊的事她只字未提，我便也沒多想。

慢慢踱步到寢室門口時，發現那里已經被圍的水泄不通了。丫丫累了想進屋，我擅自做主拉著她不由分說擠進人群想湊個熱鬧。丫丫不情愿地四處張望著，不想到卻正巧與被人群團團包圍的顧俊四目相對。

天哪，這也太浪漫了吧，竟然還是顧俊。蠟燭，玫瑰，巧克力，大個的洋娃娃，好多浪漫的因素都有了。只見他略有些不安地站在人群中間，一臉溫暖的笑容望著丫丫，故意嗔怪道：“一下午都跑哪兒去了？”

周圍的吃瓜群眾們看到女主角出現了，紛紛開始起哄。

丫丫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呆呆地看著顧俊。只見他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把尤克里里，煞有介事地彈奏起來。悠揚的琴聲和充滿磁性男聲響徹了大半個校園。

“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愛可不可以簡簡單單沒有悲哀。你靠著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著，像這樣的生活，我愛你，你愛我......“

一曲唱罷，丫丫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傻丫頭，不許那么任性啦！”顧俊上前，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你知不知道，這一下午都不接電話，讓我好擔心......我不能沒有你”

甜死了甜死了！觀眾席里的少女心開始慢慢發酵著，我一看大事不妙，激動之余不忘助攻。便輕輕推了丫丫一把，一下子撲到顧俊的懷里。“以后，再也不要離開我了”他緊緊抱起懷里的一小只，丫丫則害羞地把臉藏到顧俊胸口。

3

這場轟轟烈烈的表白，也適時堵住了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大嘴巴。很快，他們的故事已然成了校園里的一段佳話。顧俊也一度成了新晉文藝男神，人氣一路飆升。

可盡管人氣這么高，顧俊依然與丫丫寸形影不離。這個多情種！大家都羨慕丫丫的好運氣。這不，兩個人新一輪的虐狗模式又升級啦，甜蜜指數一路飆升。每天除了一起吃飯上課逛街自習......晚上回到宿舍，不過是剛分開幾分鐘就開始煲電話粥，每次丫丫掛下電話我們都睡的正香呢。看到他們甜的發膩，我其實打心眼里為他們而高興。

丫丫偶爾回寢室拿東西，還沒收拾完，顧俊那邊的電話就追了進來，催著丫丫加快速度。“你這個夫管嚴！”我打趣道，丫丫垂下眼瞼來，笑笑沒說話。只是，我好像看到她臉上的笑容只停留了一瞬，然后是一絲不易察覺地嘆氣。隨后抬起頭來，隔空給我一個飛吻，拿了東西很快又匆匆出門去了。

不知為什么，我忽然有種感覺，丫丫最近可能有點不太開心，不過也沒好問什么。

很快，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白天已經很少能見到丫丫了，她晚上回宿舍的時間也越來越晚了。寢室里的姑娘們都說，這丫頭有異性沒人性，我也跟著附和著笑笑。看丫丫依舊面帶微笑，只是有時候，那微笑貌似并不是出自真心。

那天晚上社團聚餐，大家都興致高昂，劃拳喝酒，嗚嚷著很晚才回寢室。和伙伴們打鬧之中，快到寢室門口時，我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寢室門口，定睛一看，是顧俊。原來是他倆啊！我大步流星走過去，剛想吹個流氓哨逗逗他們，誰知還沒等走到，就聽到那邊傳來女生的嗚咽，不高不低，剛好聽個清楚。

4

“你放過我吧。”丫丫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著說。此刻，她在高高大大的顧俊身旁顯的更加嬌小。“算我求你了，你的好我已經承受不起了，顧俊，我求求你放過我，行嗎？我們都冷靜冷靜可以嗎？”

只見一直低垂著頭的顧俊忽然抬起頭來，一改往日的紳士模樣，像頭發飆的獅子般瘋狂地搖著她肩膀。“不行，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絕對不行！”

“可是我真的受夠你了顧俊！我受夠了你所謂的好了顧俊！我受不了你每天早晚輪番電話轟炸！我受不了你每天查我手機！受不了你連一丁點自由都不給我！你明白嗎？我也是人！我也想要有自由!求你放過一碼吧，別再糾纏了好嗎？你的好我真的受不起......”丫丫的哭聲越來越大，因憤怒而鼓脹的胸腔一起一伏。

“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說著，顧俊的雙手強硬地一把抓過丫丫，捧起她的臉，發瘋般地狂吻過去。我分明看到一頭烏黑的秀發被顧俊的大手蹂躪的亂七八糟。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糾結著要不要過去。

“你放，放開！啊!”丫丫拼命推開他，奮力掙脫開顧俊，隨后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我看到，此刻她的臉上已掛滿淚水了。

“分手吧！顧俊，對不起，我再也不要做你的附屬品了！”丫丫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然后，飛快地拔腿跑開了。

落了單的顧俊像瘋了一般大吼起來，雙手抱頭，一下子癱軟在地，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一個男生哭的那么傷心。料峭的春風吹來，一絲涼意直抵心底。

“那個學生，快關門了你到底進不進？”宿管大媽眼神睥睨地看著我，還有蹲在一旁的顧俊，大聲吼道。把我嚇了一跳，打算趕緊進門。誰知卻被顧俊一把攔住。他紅著眼睛，把外套脫下來，要我幫忙給丫丫送去。

5

還沒走到寢室，我就看到了蹲在樓道一旁的丫丫。我把顧俊的外套披在她瑟縮的身上，誰知她竟發瘋般地撕扯下，像是身上粘了臟東西一般，奮力扔的好遠。

我心疼地抱過丫丫，靜靜陪著她。

那個晚上，我們在寢室樓道里呆了很久很久，直到兩人的腿都麻了并排坐在地上。丫丫漸漸止住哭聲，眼睛卻腫的像兩只桃子。這才慢慢開了口。

“芮，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和他分手嗎？”

“他其實很好，只是我們離得太近了，近到快把彼此的氧氣吸沒了......”丫丫看著窗外，幽幽地說。

“也許沒有人能明白，大家反而都覺得我們很好，他那么暖，對我的好勝過我對他太多。”

“以前，我每天晚上都陪他聊到半夜。你們不知道的是，最后本來已經很困了，他卻不讓我先睡。因為在他的意識里，如果我先掛電話了，就是不愛他了。”

“白天除了一起吃飯上課自習逛街，他也是寸步不離，有好幾次宿舍姐妹過生日，不是我不回來，而是他根本不放我走.....”

“就連他和哥們一起打游戲都要帶上我，聊著我根本聽不懂的游戲術語，我在一旁尷尬癌都犯了，他硬是要我陪著。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是因為他很在乎我，可是后來，當他越來越過分，甚至和他一起走在路上的時候，遇到個男生同學，我笑著打聲招呼都要和我吵半天.....”丫丫越說越激動。

“那天，就是他在宿舍樓下表白那天。中午我去學院開會，我讓他先去吃飯，可他偏要等我，散會后我順便幫老師整理文件的功夫，他竟然，他....”丫丫停了一下，“他看我遲遲沒出來，沖進去不由分說就把那個主任給打了。我當時都傻眼了，拼命想把他拉走，后來......”

說到這，丫丫的淚水直流，我心疼地抱住她，沒想到丫丫過的一點都不開心。后悔起那天自以為是的助攻——如果沒有我那一推，或許丫丫能早一點解脫痛苦吧。

“本來以為那次和好以后一切都會好的，也是，后來的確和最開始一樣了，我還以為他明白自己的錯誤了。可是后來，竟然變本加厲起來。把我和他綁定在一起一樣，讓我感覺自己更加沒有人格也沒有尊嚴。你知道嗎？芮，我不想再做他的附屬品，真的，即使他對我好，可是我沒有自由，這樣的好我寧愿不要”丫丫激動地說著，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我看在眼里，很是心疼。抱著她，聽到她胸腔里心有余悸的跳動。

6

那天，我們聊到了很晚，我也終于明白了，這對人人羨慕的愛情背后有過多少無奈和失望。

后來，顧俊也找過丫丫幾次，丫丫自知逃不過，索性不出門了，一宅就是半個月。顧俊把丫丫的室友同學朋友殃及一遍。

許是我那次拿了他的衣服還沒還，許是湊巧，后來的某天，我竟再次碰到了等在宿舍門口的顧俊。

他比以前更瘦削了，頭發凌亂的看出來好久都沒打理了。他看到我，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命把一盒包裝簡陋的CD塞給我，氣若游絲地說了句謝謝，幾乎流著淚而去。

我拿著盒子，心情沉重地走回宿舍。看到趴在桌子上的丫丫，猶豫再三還是把CD給了她。丫丫看了看，并沒說話。

夜已深了，我聽到丫丫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聲音。“不如，看看吧”我給她發微信。過了半晌，她還是起來了。恍惚中，屏幕上赫然播放著冬日傍晚，顧俊曾在宿舍樓下為丫丫道歉慶生的視頻。屏幕背光的映照下，我看到她肆意汪洋的淚水。

那是他們最珍貴的記憶了吧，如果能回到那時候，該多好。我看到丫丫把視頻循環放了好多好多遍。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丫丫已經不見了。我看到她給我發了微信，還有桌子上一封半開著，寫給顧俊的回信。好人做到底吧，我嘆口氣，好奇地打開了那封信：

阿俊：

曾經，我也很想很想牽著你的手，一輩子不放開，可是你知道嗎？你步步緊逼，寸步不離的一直牽著我手的樣子，讓我拼命想要逃，真的很熱很熱，熱到不得已要放開，你明白嗎？我們都該清醒了。或許，逃開這場以愛之名的枷鎖，會讓彼此都好過一些吧。對不起，沒能和你一起走到最后。祝好！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小詩，送給你，當做最后的禮物吧。謝謝你，對不起。

我打開信的第二頁，娟秀的字體緩緩流淌，是一段舒婷的詩——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云里。

每一陣風過，

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

聽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

像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

像沉重的嘆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 ? ? ? ? ? ? ? ? ? ? ?——《致橡樹》

顧俊打開信，一讀再讀，我看到，躲在樹后的丫丫了，只是淚水模糊了雙眼，他們的影子在我的世界也越來越遠......

哺芮梓的第一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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