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問我的夢想是什么?
? 上次回答這樣的問題還是在人生規劃課上。
? 那是臨近高考的一堂課。
? 我記得是我們年級主任策劃的這次大課。他像往常一樣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給人感覺是用雞蛋清涂過似的,一縷一縷沿著發際線往后腦勺梳去,油得發亮,也干的成條。
? 這堂課跟所有人預料中一樣,完全沒有新意,先提幾個耳熟能詳的名人,再說幾個從小聽到大的故事,伴上敷衍的掌聲,課也就過去了一大半。
? 不過所有人倒是很默契的達成了一致,雖說手不自覺的拍起來,就是壓根兒沒往腦子里走一個字。
?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懷疑,你說上面的主任是不是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就和我小時候背古詩一樣,別看吐嚕的挺快,要是問我詩里寫的什么意思,憋得我滿頭大汗都蹦不出一個字來。
? 其實這樣的大課,大家心里期待的事情總是一致的,你在上面講,我在下面鼓掌,早講完早吃飯,皆大歡喜。
? 我覺得這跟后來公司里開會是一個流程,只不過唯一的區別在于,公司里開會,不管老總侃侃而談拖到什么程度,甚至詩性大發現場揮個墨寶,下面的人都得一副看李白在世王羲之附體的表情看著他,要是遇上有點心眼的,馬屁就已經拍上了。
? 可是學校里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不管臺上是再大的領導,要是到了飯點還不下課,下面的學生保準炸開了鍋,平常有點刺頭的問題生,這時候已經噓聲連天了。
? 然而,我就是刺頭中的一員。
? 我永遠忘不了我被主任點名起立的那一刻,我確定我的腿沒有經過神經大腦反射弧一系列的控制自己站起來,因為我腦子里已經空白了。我從未空白的這樣徹底過,以至于從那以后只要我想放空自己讓大腦休息一下,我就會想想這一刻發生的事。
? 以前有時候會想,覺得主任當時一定也講累了,不然他不會說“同學,我講了一下午,最后你來說一下你的夢想讓大家聽聽好嗎?”
? 假如他不是講累了,那他一定是想整死我。然而后來發生的事證實了這個假設,我回答完后他又繼續講了一個鐘頭。直到食堂里的飯被低年級的搶光。他根本不累。
?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兩千人面前的這個回答,成功讓我剩下的一個月高中生涯躲著人走路。
? “我要成為作家。”
? 據后來學音樂的同學和我說,我大概是用小字一組la的音高說出作家二字的。
? 我承認這是我沒經過大腦說出的答案,因為我當時滿腦子里都是臟話。前面那個二班的小子明明狂到快站在凳子上喊吃飯了,左邊五班的女生電話打的比音響里聲還大,為什么偏偏選到我?我不過就是吹了一個口哨,而且我發誓我就吹了一個。
? 不算上一開始試吹幾個的。
? 我記得第一個帶頭笑的是我的班主任,同時也是我的語文老師。不過我覺得他笑的有理,笑的有底氣,因為我所有不及格的作文都是他批的,也是他把我所有的作文都批上了不及格。
? 班主任從一開始的撲哧一笑很快變成捂嘴忍笑,其實這個時候我也想笑,因為班主任頭頂那不太肥沃的土地上,僅存在的幾根麥穗也因為他這一捂嘴的動作聳拉在了一旁。不過我沒有笑,僅存的最后一點理性告訴我,千萬別笑,這時候要是笑了就是傻子。
? 緊跟著笑的是我們班的班長,兼語文課代表。說實話我也不怪她,畢竟我的文筆她最清楚不過,要不是她每次第一時間從辦公室把我的作文傳給大家看,我也不會多次被班里同學授予“高考零分作文狀元”這樣的美譽。
? 之后事情我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一開始只有我們班在笑,接著二班、五班、六班甚至我仿佛聽到了來自學校傳達室的笑聲。總之,所有人都笑了。
? 說起來其實除了熟人以外,我的文筆很爛沒有多少人知道,可是人這種生物,總是唯恐跟不上身邊大多數人的浪潮,假如不跟著做點什么,就覺得自己會被拋下。
? 其實當時那幅情景用鞭炮來描述再合適不過了,一旦信子被點著,就必須挨著響一個遍,除非是質量不過關,但顯然在場的每個人都不愿意承認自己是不過關的那一節。
? 笑聲大概持續了從春節晚會開始,到初五送年那么久。
? 后面的事情好像真的記不清了,只是從那以后我變得很用功,每天都堅持看書,幾年下來也看了幾百本書。也不斷的磨練自己的文筆,參加比賽,給報社雜志投稿,直到我踏入社會后,我依然為了當初說出的夢想而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名文字工作者,至少能夠靠自己筆下的智慧養活自己。
? 二十歲那一年,我終于完成了我的夢想。
? 成為了一名碼字工名,單位管吃,但不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