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學難道是個屁?
孔子曾說:“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
這是因為在孔子所生活的時代里,《詩》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諸侯國之間的交往,常常會采用詩經(jīng)中的句子,不懂詩,可能就聽不懂別人的話中之話,貽誤大事。
在此處,《詩》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實用工具,和我們腦海中“文學”的形象似乎還有點差距。
而那些讓人沉迷的歌賦詞曲,很多也都是古人在觥籌交錯之際寫就的。后人所奉的經(jīng)典,經(jīng)歷了長久時間的沉淀,歷史使其中一大部分消失,一小部分為我們所知。留存的又不一定是彼時就覺得好的,像柳永的詞,當時被認為過于輕浮,甚為士大夫所恥,就連近代王國維先生寫《人間詞話》時依然厭惡他的為人,不惜將“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一句歸入歐陽修門下,然而依舊不妨礙今日的文學史將其列為宋詞大家。
可見,“文學”到底有什么用,是個什么東西?什么樣的是好,什么樣的是壞?都不可定論。像是世間任何的事物,要讓時間順流而下,被大浪淘沙。
到了我們所處的時代,“文學”似乎成為了最是無用之物,你要反駁人家,人家反來問你一句:“文學是個什么鬼?能當飯吃?能當水喝?能賺錢嗎?”支支吾吾半天,似乎覺得,哇!很有道理哎,“不能當飯吃,不能當水喝,至于能賺錢,端的是少數(shù)?!痹倏嗨家魂?,簡直拍案驚奇:“我去,文學真的什么鬼也不是?!?/p>
真是太太失落了,它曾是我真真正正無比熱愛過的東西。因為世事千千萬,只有它曾最正義。
二、文人——你是不是沒用處?
看錢鐘書先生的《圍城》,全篇下來,最最是印象深刻處,全不是男男女女城里城外事,而是趙辛楣說方鴻漸:“你雖不討厭,可全沒用處?!?讀得讓我全身似電擊發(fā)麻,唇齒干燥。
真是一句話,可笑,可泣。
風雨里撕心裂肺之哭,亂世里一箭穿腸,也比不上這一句似刀,把人砍傷砍倒。
好在他還遇上了趙辛楣這般的貴人,因他那一絲“天真”的稚氣幫他。好在有些人,長大了后,偏偏就是比較喜歡還有那么一絲稚氣的人,愿意因這么一點點易碎的東西保護他,替他憂心受怕。自然這是另外的話,此不多提。
很多草莽出身的帝王、功臣,最恨的就是讀書人。千百年下來,讀書人舞文弄墨的筆,也不知道在史書上、在街頭巷議間歪曲了多少世人再也不能明了的真相。
讀書人之間還相互的瞧不起?;ハ嘟o對方扣帽子,酸儒、腐儒、犬儒。真是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看我應如是。
狂妄、無知、自大、沒什么本事還瞧不起人——文人之通?。惶煺?、浪漫、一壺熱酒就得了他一副便宜的古道熱腸——文人之爛漫;自守、堅貞、哀嘆、濯纓濯足來取舍——文人之孤獨。
風雨夜、秋殺天、寒涼月、春無眠,文人遇到屁大點事就有羅里吧嗦的感嘆;天上星、掌中雪、金籠鳥、枝上雀,文人眼里常盛著事事的不如意,卻又時時刻刻有著自歡喜。
總結(jié)一句——沒做什么,似乎戲還很多。
每每讀魯迅先生的《孔乙己》,總是那么測測然,心想許是魯迅先生寫他時,早已熱淚衷腸為他流了一遍。
對呀對呀,“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種寫法,你知道嗎?——好一句話啊,冷冷清清,熱熱鬧鬧。
少時讀《紅樓夢》,覺得好生厭煩,雞毛蒜皮的口角,一件一件疊摞著,林妹妹三兩句話淚珠子就怎么滴也滴不完,不知這許多人怎么就要把生活過得如此的不痛快;等到了中學再看,覺得喜歡了些,卻拖拖沓沓的沒看完;再后來,竟成了一點驚艷的朱砂胭脂,給沒有詩意的人生一點詩意的安慰。
可這么偉大作品的作者,卻開篇明義,說自己:“風塵碌碌,一事無成,背父兄教育之恩,負師友規(guī)訓之德,以致今日一技無成,半生潦倒之罪?!?/p>
文學給了他光照人生的亮——也給了他偏激、執(zhí)拗的性子??磳氂裢瞥纭赌先A真經(jīng)》,厭惡官場蠅營狗茍,在黛玉葬花時那無人知曉的痛哭——他的愛有多純真,他的悲傷就有多深沉。寶玉怎可能不是愛文之人?
可救不了大廈之將傾。最終落了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凈。
三、文學之于我
前不久和小伙伴聊天,說讀文史專業(yè)把自己給讀糊涂了。偉大的作品常常讓人絕望,不知是不是中國人的通病,審美到最后,常常滿溢“最是人間留不住”的悲涼。
讀一本名著,遠沒有讀一本爛掉牙的網(wǎng)絡(luò)小說那么舒暢。讀一本名著,常會破碎掉許多的幻想,讀一本暢銷小說,瞬間覺得自己可能是世界之王。
那為什么還要讀真正的書?
有一段時間我常常思考這個問題,覺得全然沒有答案。
這個世界上,好多的人,不讀真正的好書,依舊可以活得很好,非常好。還有一些人,讀了很多書,跨山跨海走過了很多的路,可也拯救不了不幸福的靈魂。
這樣迷惑之中,讀了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還是對此一無所知,讀了加繆的《局外人》,還是一無所知,讀了《麥田里的守望者》,一無所知……《圍城》、《長恨歌》、《世說新語》、《唐傳奇》……張愛玲、路遙、史鐵生……我一直認為是我讀的書太少,所以我才找尋不到隱藏在這些紙張之中的秘密,于是再去讀別的。
這樣的過程中,腦子卻更加混亂。覺得世上所有的事情,就算罪惡滔天,就算臻于至善——通通都是nothing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并沒有三觀。
開始想念數(shù)學公式,幾何題的美感。紛繁的灰色世界啊,只有數(shù)學里有真正的黑與白,對與錯,最公正也最簡單。
我如此混沌度過流年,排斥將文學與史學改換成卷子上背誦下的分數(shù)答案——覺得自己當初太傻,早晚都要賺錢,我干嘛要把自己喜歡的事情先變成討厭的事情,然后用它來賺錢?
簡直度日如年。
我曾經(jīng)將“文字”視作通向幸福的天梯,或像條小船,渡人渡己到天藍色或粉紅色的彼岸——溫柔、恬淡,帶些微欣喜之感。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感,甚至可以稱作是我的信仰。我要它干凈、純真,在如此多謊言泛濫的世界里,保持它那一份思無邪。不要讓它自由的暢想綁上世界評判標準的鐐銬——然后我讀文史,崩壞這一切。像是《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我盲目的相信文學的美,以為它本身就是無垢的雪花,卻忘了美好的東西往往脆弱,你應該學會自己去保護它。
我的愚蠢,讓我付出應有的代價,我卻害怕為此負責,希望什么人帶我像個勇士一樣懦弱的逃開。
這大概是目前文學之于我,我之于文學的大概現(xiàn)狀。希望我們的故事并非就此別過。
四、所以是?
直到有天,當我回想起《局外人》——不好意思的說,一本“難看”的小說,我忽然發(fā)現(xiàn),它并不是為我而寫的。
它不為整個的我而寫,它只為部分的某一小個我而寫。
是那個,無人理解的局外人的我。
猛然間我才發(fā)現(xiàn),文學原是與孤獨作伴,寫給每一個長夜無眠。
它是個沒用的東西,它只撫慰那個真正與它琴瑟和鳴的人,讓他一絲半縷的安寧,明白世上并非只他一人。
除此之外,一切牽強的評論,都毫無意義。
五、結(jié)論
最終的結(jié)論,真正熱愛什么,你就不要將它作為賺錢的工具。我相信咪蒙愛著文字,我相信她總有那么一刻理會何為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