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畢業季,四年的時間渾渾噩噩,轉眼就到了大四下學期。那些考上研的、謀到職的、表白成功的,穩穩地做成了人生贏家,開始珍惜起所剩無幾的同窗歲月。我們宿舍的幾個家伙差不多都也去向已定,于是就決定再去腐敗一下,去市中心的飯店定個包廂,痛痛快快地喝一頓。
晚上六點鐘到的酒店那里,等到喝得七葷八素,出來已經九點鐘了。這時候,大家竟然還能站得住,走得動,不去當干部真是可惜了啊。興致頗濃之余,大家又去附近唱了幾個小時的歌。唱歌的同時,自然又點了很多酒。幾個人放浪形骸,就像是漂泊江湖的劍客俠士一般,觥籌交錯,弄得到處都是啤酒泡沫。唱完歌之后,一伙人又在街上亂晃,一直晃到人跡全無的深夜。
一陣夜風吹來,我渾身打了個激靈。恍惚之間,我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街邊的路燈似乎電壓不穩,不停地閃爍著。一堆飛蛾像龍卷風一般地圍著路燈旋轉,來回飄舞。
就著昏黃的燈光,我看到街邊有一臺紅色的捐款箱,就放在一家已經打烊的超市的門口。那是一個老式的木制捐款箱,外面的紅漆已經斑駁不堪,隱隱約約還能辨認出紅十字會的標識。
說來慚愧,長這么大,我還沒怎么主動獻過愛心呢。以前都是老師逼著大家捐錢,捐給那些家庭困難的同學,或者捐給災區,捐給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我想,自己馬上就要走向社會了,怎么著也得有個社會人應該有的擔當。作為社會的一份子,我是不是要顯示一下自己的責任感來。我摸了摸口袋里,還有幾個硬幣,便不由自主地往捐款箱走過去。
“你們等我一下哦。”
其他人看到我離開大部隊,獨自前往捐款箱,便說,有覺悟的人就是不一樣,然后他們都停下來等我。
我晃晃悠悠走到捐款箱跟前,打算獻完愛心就走。誰知,剛準備往捐款口里投錢,突然從里面伸出一只手來,好像要來抓住我一樣!
那真是一只蒼白的手。蒼白得仿佛散發著尸臭,蒼白到即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能像釘子一樣映在人的視線里,讓人永生難忘。
在一瞬間,我嚇得本能地往回退了一大步。那只手剛剛才把手腕也露出外面,便又迅速縮了回去。好家伙!我還以為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爬出來呢!
其他人看到了異樣,便圍了上來,問我怎么了。他們聽我說了一番緣由之后,有的便哈哈大笑起來:“怎么會呢?見鬼了嗎?你今晚真的喝多了。”
我支支吾吾地辯解道:“可我剛才明明看見的……”
“別廢話啦,本來就沒想捐錢對不對?不想捐就不捐唄。”
“好啦,好啦,走吧。”
其他人正準備拉著我繼續上路,只有杜濤悠悠地說了一句:“急什么你們?小東,我問你,你剛才真的看見了?”
“我當然看見了,我酒是喝多了沒錯,可我的意識絕對是清醒的。”我趕緊說道。
杜濤仔細地看了看一下捐款箱,說道:“這個箱子是釘在墻上的,可能當初是為了怕人拿走。不過,你們說,會不會有人就在墻上打個洞,然后把錢都偷走了呢?”
于是,大家意識到事情可能沒那么簡單。但也許也會變得更有意思。有人出主意,不如把箱子弄開,看看洞口通向哪里,說不定還能把里面那個人揪出來。
說干就干。借著酒性,幾個年輕人上去拍打著捐款箱,看看能從什么地方下手,結果,沒拍幾下,年久失修的捐款箱啪嗒一下,整個掉在地上,一下子摔成兩半。
墻上除了一塊白色區域顯示著那里未曾遭遇日曬雨淋之外,墻面平平整整,什么洞也沒有。
地上,捐款箱斷為兩截,里面的善款都撒了出來,一堆堆小面額紙幣上都長了毛,一陣霉味飄灑在空氣中。
“搞毛啊。這些錢怎么回事啊。”
“唉,捐了這么久都沒人管……”
捐款箱里除了那些發霉的錢,此外就什么都沒有了。
我回想起那只從捐款箱里伸出來的手,那只手除了蒼白,還特別地小,像一個小孩子的手。而且,那只手似乎也不像是要把我拉到捐款箱里去,而是好像溺水的人在向我求助。
是的,仿佛在向人求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