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邪/作

我討厭今天這樣的天氣。我手上還留著被貓抓破的疤痕，因為，我早上和它打架了，我一點都不喜歡今天。

在銅鑼打來電話之前，我覺得一切都不好。我今天早上不僅和貓打架了，還被狗把我的早飯叼走了。所以，我一天都沒有吃東西。

銅鑼說：“出來吧。”

我說：“好。”

我披了件外套出去的時候，看到銅鑼的摩托車停在門口，銅鑼單手扶著摩托車站在那里，穿著那身寬大的藍灰色校服，頭上帶著大大的銅色頭盔，像一個卡通人物。不過，我想不起哪一個卡通人物有一臉像銅鑼一樣燦爛的青春痘了。

銅鑼吹了聲口哨，跨上摩托車，等我坐穩了，哧哧的踩著油門，嘟嘟嘟的跑上大路了。

我說：“銅鑼，你要是不來，我今天就沒有東西吃了。”

銅鑼說：“活該！”

我說：“待會我得先去小賣店買點零食吃，就是我們上次去的那家小賣店，那里的米餅特別好吃。”

銅鑼說：“哪里的米餅都一樣。”、

我說：“不一樣。那里的米餅最好吃。”

銅鑼說：“嗩吶在等著我們呢，你不要只想著吃。”

我說：“知道了--要是你一天沒吃東西的話，你也會只想著吃的。”

銅鑼說：“我才不像你這么沒出息呢。”

嗩吶打著太陽傘站在路旁，向我們招手。一身粉藍色連衣裙隨風揚起，像一只輕盈的蝴蝶一樣翩躚。

“嗩吶！”我還沒來得及跳下摩托車，就向她奔去。

嗩吶悻悻的拍了我一下，沒說話。嗩吶本名叫蘇娜，嗩吶很不喜歡我們喊她嗩吶，就像銅鑼不喜歡我們叫她銅鑼一樣，因為銅鑼的本名叫佟洛。

銅鑼為這個外號，沒少埋怨她爸媽給她起這么個“倒霉名字”。還好我爸媽給我起名的時候，沒有想到和哪個樂器諧音，可是---

“蒼蠅，過來！”銅鑼坐在草叢里，大聲喊我。

受不了！我的名字叫唐穎，不是蒼蠅。這就是有一群爛朋友的好處。

我們三個人在村子外面的小水塘邊玩了一會，天快黑了。銅鑼騎著摩托車，先送嗩吶回家，又回來載我。因為，銅鑼一次就只能載一個人。

來的時候，我讓銅鑼載我去小賣店買零食吃的，銅鑼也沒有載我去。回去的時候，銅鑼直接把我載到她家里了，我在她家里吃了晚飯才回來。

因為我以前也經常在她家里吃飯，所以，也沒有覺得難為情。她爸爸媽媽看到我，就像看到他們自己的女兒一樣，一點都不理會。

我剛開始去的時候，他們還和我說一句：“小穎來了啊！”后來就不說了，好像根本沒有看到我去似的。

銅鑼回家的時候，又和她哥哥吵架了，因為，她哥哥不讓她騎他的摩托車，她偷偷給騎出去了。她哥哥就罵了她一頓，她也一點都不示弱的和她哥哥對罵起來，還差點動了手。

他們兩兄妹老打架，幾乎每次我去他們家的時候，他們都會打架。

有一次，銅鑼還拿拖鞋扔到她哥哥身上，她哥哥就在她身上踹了兩腳。

我想我要是有個哥哥，我肯定不會和他打架。不過銅鑼她哥哥也真是的，都不知道讓著他妹妹，他還比銅鑼大三歲呢，整天就知道欺負她，我都看不下去。

我在銅鑼的房間里玩了一會，銅鑼的房間其實也是她哥哥的房間，銅鑼把她哥哥趕出去了。

我在他們的房間里，玩她新買的拼圖。過了一會，她媽媽就叫我們出去吃飯了。

吃飯時，銅鑼和她哥哥已經和好了，銅鑼挨著她哥哥身邊坐，我就挨著銅鑼身邊坐。

銅鑼的媽媽夾了一些豆角和茄子給我吃，又問我爸爸媽媽在城里干什么活？我告訴她說，我爸在一個建筑工地干活，我媽在編織廠。

她還問我，他們在那里掙多少錢？我搖搖頭說，不知道。她咯咯的訕笑著說，要是我爸媽在城里發了財，也帶他們一塊出去干活。

我想，我爸媽肯定還沒有發財，要是他們發財的話，就會回來了。

銅鑼要騎摩托車送我回家的時候，她哥哥怎么都不讓，因為，天太晚了，她爸爸媽媽也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家騎摩托車。

她哥哥還說他騎摩托車送我回去，我怎么都不肯。因為他是個男孩子，我還從來沒有跟一個男孩子單獨在一塊兒過。

而且，我想要是他騎摩托車載我的話，我就得坐在他后面，還得抱著他的腰，一想到那樣子，我耳朵后面直發燙。

銅鑼又和她哥哥吵了一架。最后，我只能騎銅鑼的破自行車自己回家了。

銅鑼出來送了我好一會，她一邊走一邊罵她哥哥，嫌他不讓她騎摩托車，委屈的快哭了，抽抽嗒嗒的，臉上的青春痘都擠到一塊去了。

我走到我們家的胡同口時，徐春大伯正在往家里牽他那頭老黃牛，小牛犢兒跟在它身后，拱著它的腿肚子要吃奶。

徐春大伯一腳邁進了家門，又回過頭了，看著我，咧開嘴，露出一口鑲銀的假牙，笑呵呵的問：“小穎，去哪兒玩了？”

我也沒下車，說了一句：“去銅鑼家里了。”直接騎回家了。

我到家門口才下車，回頭看見徐春大伯還佝僂著腰，站在他家門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叫他徐春大伯，其實他看起來比我爺爺都還要老。他的兩個兒子和兒媳都在城里打工，他孫子也在城里打工，他小孫子在城里上學。

他自己一個人在家里，種地也是一個人，吃飯也是一個人。

我忘了寫一件事，就是那個星期六上午，嗩吶收到了一封鄰班的男生寫給她的信。

她本來想拿出來給我看的。可是，她剛抽出來一角，又收回去，不給我看了。

后來，課間休息時，我趁她不在，從她的抽屜里翻出來，偷看了一下。信上面畫了一只蝴蝶，是用鋼筆畫的，灰藍色的墨水涂的到處都是。下面還寫了一些潦草的字，亂糟糟的一團，我都看不清他寫的是什么。我害怕嗩吶回來看到我在偷看她的信罵我。只看了一眼就給她放回去了。

嗩吶回來好像看出了什么，問我有沒有翻她的抽屜？我說，沒有。她就不再和我說話了。

上課的時候，嗩吶給我寫了一張紙條，說那封信除了她自己以外，誰都沒有看過，要是有別人知道那封信的內容的話，就是我說出去的。

我覺得很生氣，因為嗩吶居然那么不信任我，可是，我的確偷看了她的信。誰讓她給我說呢，還想給我看，我才忍不住想看的。她要是不說，我就不知道她有那封信了。所以，這事她自己也有責任。

這件事，我們周末一塊出去玩的時候，我就已經忘了，我不知道嗩吶忘了沒有，反正我肯定不會把她的事告訴別人的，連銅鑼也沒有告訴。

我能猜到給嗩吶寫那封信的男生是誰，銅鑼也知道，即使銅鑼沒有看過那封信。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他很喜歡嗩吶了，每次我們放學的時候，他總是站在校門口等著嗩吶一塊兒回家，因為，他們家住在同一個胡同。

對了，他叫什么來著？楊曉清。我們都不管他叫楊曉清，而是叫他楊樹，因為他長的像楊樹一樣高一樣直。

他妹妹楊果是我們班最漂亮的女生，她長得小巧玲瓏的，喜歡穿一身紅衣服，臉蛋兒就像是落在水面上的花瓣一樣粉嫩。笑起來像百變小櫻一樣可愛。

楊樹比我們都大，但是他和我們上一個年級，因為他學習一點都不好，老是留級。我想我要是像他那樣，都不好意思再在學校里上了。

楊樹常常買零食和發卡送給嗩吶，有時候，他不好意思自己去送給嗩吶，或者怕嗩吶不要他買的東西，就叫我和銅鑼幫忙拿去給嗩吶。

拿去給嗩吶的路上，我和銅鑼總是喜歡順手掏出一點兒瓜子或爆米花偷吃。

嗩吶好像不怎么喜歡楊樹，因為，嗩吶不喜歡楊樹的妹妹楊果。我也是剛剛才發現的，最近一個學期，嗩吶都不怎么和楊果說話了，就是自從冰棍轉來我們這個班以后。

冰棍的大名叫徐冰。他剛跟著他媽媽改嫁到我們村里一戶姓陳的人家，所以才和我們在一個班。

可是，他幾乎從來不和我們班的人說話，尤其是他剛來的幾個星期，見誰都板著一副冷冰冰的臉，動不動就和班上的男生打架。

他打架特狠，都是把人往死里打似的。有一次，他拿著一塊磚頭把油條的頭都打破了，流了好多血。我們都特別怕他，連老師也管不了他。

冰棍只和一個人好，就是楊果，因為楊果和他是同桌。他剛開始也不和楊果說話的，總是瞪她，還摔她的東西。要是楊果不是個女生，而且又長得那么瘦小的樣子，他說不定也會和楊果打架的。

他幾乎跟我們班每個男生都打過架，也和一些女生打過。不過，他對女生下手輕一點。

冰棍也和楊樹打過架，雖然楊樹長得比他高很多，但是，他還是把楊樹打趴下了。

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的，冰棍又開始對楊果好了。只和她一個人說話，還和她一塊吃飯，也跟她一塊跑步、跳繩。

有一次，我還看到冰棍趴在楊果旁邊，好像哭了似的。楊果坐在那里，看著他，沒說什么話也沒動。

嗩吶也很喜歡冰棍。所以，嗩吶是一個很另類的女生。我們大多數女生，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嗩吶卻覺得他很好。

因為，有一次，嗩吶被一群男生欺負，就是學校外面那些小混混似的人。他們搶了她的書包扔著玩，還扯她的衣服。把嗩吶嚇壞了，蹲在路旁大哭。

冰棍剛好經過那里，幫忙把他們給打跑了。他一個人打五個人都打得過。嗩吶就覺得他特別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