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寒蟬已死絕。是受了冬的詛咒。
? ? ? 遠處天邊一道灰痕,云層滾到那里便只是滾著,堆積下來,似是初合的傷疤,舊肉還潰敗著,新肉不知何時生發。這是冬的宣誓,驅離一切晴暖。空氣常常是不可見的,這里是例外,白茫茫,攏了一團,泛著濕氣,將目力圍困,想要一網打盡,又有著什么顧慮,是春在牽制嗎?也許它并未離棄。它們也有著什么協議吧。或許沒有。
? ? ? 我剛從一個陰冷的地窖無力的爬出來,里面沒有暖意,也并無吃食,冷氣下沉,地窖成了冰窖,起初的新奇蕩然無存,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我疲憊著,已起了汗,風一吹,汗凝成冰,敷在身上,身體反應過來,復又暖化,濕了衣衫。我無處可去,抬頭看到一根樹枝。它真可愛,峭愣愣,暗紅暗紅的,在空中律動著,像在跟我招手。我想折它下來,翹起腳卻夠不著,爬樹吧?還是不要,樹太冷,太滑。它也不愿離了樹吧,來年,或許它該發芽了。
? ? ? 我忘了家,于一片混沌中迷失了。
? ? ? 我游蕩著,方向不重要,我要走著,寒意料峭,我身子抖著,陰冷一直纏繞包裹著我,無可忍時我就掙扎,雙手互插進袖口,頭縮著,躬著背。許久有了絲暖意,又一陣風吹過,什么都沒了。
? ? ? 又是一個村落,頹廢著,依然在冬的籠罩中。空氣凝結著,不同的是,偶有一絲陽光飄落,或許落于屋頂,或許落于池塘。我抬頭找尋,又看到那根樹枝。它有腳嗎?跟著我。它似是也有些冷了,結著層霜,失了顏色,低著身姿,風吹它,它也不再招搖,只懶懶的晃動一下。我想問它是不是冷了,它也會冷嗎?可憐的我倆。天愈發陰沉了,風開始吼叫,呼呼的,撕裂著什么。
? ? ? 遠處天邊出現一抹紅,冬給生機亮了紅燈。
? ? ? 我茫然著,腿的交互劃動是向冬的哀求。我到了一片空地,四周的白霧堵塞了我的視界,我無力穿透它去看到什么。
? ? ? 開始下雪了。先是小雪花,后來鵝毛大雪,我看不到自己,但我肯定是個雪人了吧。地上也全白了,模糊中辨認出有的地方是凸起的白,有的地方是下凹的白,一切只剩了顏色,顏色只剩了白。我停在原地,不走了,哪里都是一樣,一樣白,一樣冷。我抬頭尋找,那個樹枝,它卻沒出現,它不是有腳嗎?不是會跟著我嗎?它在哪里了?它也冷著吧?也在找我嗎?這下真的只有我自己了,雪變成了一切,一切變成了雪。樹枝是也白了吧?曾經的暗紅沒了,定是沒了,它一定跟著我,但沒了暗紅,在這白色里,我找不到它,也認不出它。
? ? ? 我習慣了白色,習慣了陰冷,白色帶回簡單,陰冷飼養孤獨。在這片純白中,朦朧的遠方,我置上一條起伏的青山,再近些的地方,我安放一汪微波的碧湖,天是灰蒙的,我若想要個太陽,頭頂也會有一個,但,不需要了,憑什么非要有太陽呢。
? ? ? 我失去了樹枝,我沒了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