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 life always this hard,or is it just when you are a kid?
人生總是那么痛苦嗎?還是只有小時候是這樣?
Always like this.
總是如此。
在我童年所熟悉的人里,沒有一個人可以像黑子一樣讓我記憶深刻
他是那么的與眾不同,他有黃色的瞳孔,濃密的眉毛。
還有一個讓我們恐懼又仇恨的稱呼
強奸犯的兒子
我和黑子有親戚關(guān)系,嚴格來說他是我的遠房堂弟。這也是我小時候最隱晦的自卑。
每當其他孩子欺負他的時候我總是要積極參與其中,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大家忽略我與強奸犯兒子的親戚關(guān)系。
黑子的父親在年輕的時候犯了強奸罪,他的母親在丈夫入獄后的一個禮拜也跟人跑了。在我們的記憶里黑子一直跟著他爺爺,爺孫倆靠著在集市上撿拾垃圾生活,他爺爺是個慈祥的老頭,這我很難想象黑子的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
人生總是不出所料,黑子的爺爺在黑子六歲的時候就死了。黑子的姑姑迫不得已的收養(yǎng)了黑子。我們認為對她姑姑來講收養(yǎng)黑子的理由并不是顧念親情,因為誰也不會把自己的侄子當做一條狗來養(yǎng)。
就這樣黑子慢慢的接觸到了我們同齡的朋友。
黑子也上過幾天學,但是因為智商問題被老師勒令退學。他姑姑逢人便說是老師的過錯,她家黑子并不是傻子。大家都為她感到惋惜,但是也有少數(shù)人看到了她如釋重負的表情。
黑子從不上學開始就真的像一只野狗一般生活,我們會在校園欄桿的夾縫里看見他,會在放學的路上撞見他,也會在晚上出來撒歡兒的時候遇見他。
我們會帶他一起玩兒,因為他是我們游戲的樂趣所在。
我們會在黃昏的時候捉迷藏,告訴黑子藏得隱秘一點,如果讓我們逮到就會揍他。
也許是他在捉迷藏的方面比較有天賦,所以我們從來沒有逮到過他。或者說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有去逮過他。
也許是他覺得自己很厲害,所以他總是樂此不疲的找我們玩兒捉迷藏。我們也懶得拒絕,因為大家都不想辜負了他的好意。
黑子在我們同齡人的群體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因為他是為了彰顯某個人的地位而存在的。這么說吧,人們都會覺得一個人脾氣暴躁,下手狠毒會令人害怕,小時候不懂得什么是尊敬,只知道令他人害怕的人就會掌握權(quán)利。所以我們小伙伴之間如果有矛盾產(chǎn)生的話,解決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打黑子。誰下手比較狠,或者是誰能讓黑子更害怕他,那么他就在這場無形的爭斗中獲得了勝利。
從某些方面來講我們是很喜歡黑子的。
我們很惡毒,我們也很聰明。
我們知道黑子無比渴望認同感,每次欺負他之前和欺負他之后都會施舍一些小恩小惠。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以朋友的身份冠冕堂皇的虐待這個傻子。
青春期的孩子的內(nèi)心都住著一個野獸,渴望一些極端的情緒刺激來安撫躁動的內(nèi)心。
我們在那個時候總喜歡做一些找刺激的事情,也總有些孩子沒有把握好尺度,在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上越走越遠。
其實我們都要感謝黑子,在那個躁動的年紀里讓我們無處發(fā)泄的荷爾蒙得以釋放。
在炎熱的夏天里,我們煩躁的時候。
我們會主動的找黑子玩耍,然后隨便找個理由打他一頓。比如說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成為點燃怒火的火柴。
我們不得不承認,在我們的眼里黑子和村口的那只花斑狗都只是我們發(fā)泄情緒的工具。
后來見到黑子是我們村里剛剛動遷的時候。
聽說黑子成了香餑餑,當初把他丟棄的媽千里迢迢的回來認親,她的姑姑聲淚俱下的講述如何把他當做親兒子對待。他的父親也出獄后想完成自己應盡的責任。
這一切都是因為國家的十幾萬補償款。
我想如果還有選擇的機會,黑子會選擇在那個滿地泥濘的集市,撿起別人扔掉的空瓶遞給他的爺爺。
在我步入社會的時候,我也曾為了迎合別人低三下四,也會假裝看不出他人淺顯的心機。當我低頭討好的時候我總是能看見黑子的影子,我會看見輕蔑,看見仇恨,看見復雜的嘆息。因為我感同身受。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想起黑子,我會對自己所做下的惡行感到慚愧。
人性如同野獸,弱肉強食。
面對陌生人的時候,我們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為了給他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學會犧牲容忍。而當我們蛻下防備,與親近的人赤裸相對的時候,就總會有爭吵的理由。
人性總是善惡相間。
萬物皆有裂縫,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