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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的夜是靜謐的。
平靜的池塘上沒有絲毫的水聲，偶爾遠處傳來幾聲蛙鳴和近處魚兒換氣時吐泡泡的咕嘟聲。軟軟的輕輕的風兒送來一陣一陣花的幽香和夜的曖昧。
須臾，一絲一絲的雨飄了下來，雨點滴在湖面上濺起點點漣漪，打在浮萍的滴答聲打破了夜的靜謐。
武老大抬頭望了望墨黑色的天空，嗅了嗅空中的花香，伸手接了把雨滴，搽了搽發漲的臉，慢慢地轉過身，挨個地盯了三個人一眼，然后才一臉高深莫測緩緩地開了口。
“諸位，不客氣地說，我武家在烏水縣就不說了，就是在并州府都是能排得上號的，為什么呢？有幾個錢不假，關鍵還是平時急公好義，扶困濟弱，才掙下這幾分薄名。按說，這次縣府老爺攤派銀兩這事，以我武家的聲望和地位應該是當仁不讓的，別說區區幾萬兩，就是二十萬兩我武家全拿了，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話還沒有說完，智云龍就急赤白臉地叫了起來:“哎，哎！親家，不對吧……”
“親家——”武老大拉長了聲音，話里就有了幾分慍怒:“你急什么啊，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咱們誰跟誰，我能不為你著想嗎？你那脾氣就不能改改，遇事沉住點氣不行嗎，嗯？”
不管怎么說人家智云龍也是縣丞，烏水縣的二號人物，遭到武老大的一通搶白，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姬公豹和老錢見氣氛有點尷尬，趕緊打起圓場。老錢拉著智云龍碰了一杯:“智老爺，先喝一杯嘛，稍安勿躁，老大怎么能不替你考慮。”老錢已經有點口齒不清了。姬公豹站起身去拉武老大:“老大，坐，坐下邊喝邊說。”話音沒落，手就抓住了武老大的手腕，武老大反手一個纏腕也叼住了姬公豹的手腕，兩人暗暗地較起了氣力，也就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兩個人都松了手，哈哈一笑，功夫孰高孰低，彼此心里就都有了譜了。
武老大撣了撣衣服，瀟灑地將長衫后擺往后一撩，順勢在繡花春凳上坐了下來，然后舉起酒杯:“諸位，老智是我的親家，你倆也不是外人，我就直截了當地說吧，這次老智的忙我幫定了，雖然說……嗨！不說了，自家親親的親戚不幫，幫誰？幫了于情于理于義也不算虧吧！啊，哈哈哈！喝，喝！”
智云龍聽了頓時臉上笑開了花，期期艾艾地半站著身子撅著腚，伸出雙手要去握武老大的手，口里訕訕地說:“老大，我……”。武老大卻不去握那手，只是把手在空中虛按了按，示意智云龍坐下，然后又環視了三人一眼，才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吧？這事還得好好計議一番。”
說著轉過頭看著老錢說:“老錢，孟家的狀子撤了沒撤？”不待老錢搭話接著又說:“一個百花樓出身的下人還值得他孟家大動干戈，不就是想弄幾個錢嗎？錢要多少我都可以給，我也已經給了不少了啊，他們竟又打起我武家花園的主意了，太貪心不足了吧？！哎——也都是犬子做的孽啊！”說著連連搖頭嘆息。
老錢見是個話縫，趕緊插話:“撤沒撤訴，我真的不知道，這事老歸邢管，那討債佬口風太緊，說不定也憋著什么懷呢。不過，捉賊拿臟捉奸拿雙，他們沒有過硬的證據，也不能把老大你怎樣。只是張老爺對這事態度曖昧，不知葫蘆里面賣的是什么藥。”
緩過神來的武老大說:“老錢，我看平時你和孟家關系還不錯，不如……”
“沒有，沒有，我和他們只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我和老大才是……”老錢不待武老大說完，就趕忙分辨起來。
武老大一個果斷的手勢制止了老錢的分辨，接著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聽我說，孟家就由你去疏通，讓他們到時候最好按我的意思行事，至少不要和我唱對臺戲，否則別想從我這撈到一點好處。”
智云龍一聽武老大為了自己的事，有可能舍棄武家花園，頓時有點感激涕零了。那花園可是當初武家剛剛發跡時，在鄉下的祖宅，后來搬進城后，就改成了花園了。
武老大又果斷制止了張口要說感謝話的智云龍:“事成與不成還在兩說，現在說感謝的話為時尚早。如果事成之后你得償如愿，還怕我的花園要回不來？哈哈！還是先說正事，城東要家莊的要東，這兩年勢頭挺猛，弄了不少錢啊，籠絡了一批街頭潑皮無賴，想和我武家分庭抗禮，城外那幾家暗地里都看他的臉色行事。擒賊擒王，要辦成這個事，必須先拿下這個要東。”
說到這里，武老大定定的看著智云龍，眼光像錐子一樣。智云龍的臉被扎得生疼生疼的，目光就有點躲躲閃閃。武老大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外強中干的家伙，就能欺負欺負張貽軒那樣的酸腐文人——但還是一字一頓地說:“親家，誰家娃娃誰來抱，誰的事情誰來抗。要家莊還得你親自出馬，拿出縣丞大人的威勢來，那要東不就是個土財主嗎，怕他作甚？當然要恩威并重陳明厲害，不怕他不就范。”
姬公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老大，我呢？”
“豹兄，稍安勿躁，有用得著你老哥的時候，只是這事現在還不到舞槍弄棒的時候。”轉身又對智、錢二人說:“事不宜遲，明天張貽軒就要召集大家了，肯定是要說攤派的事，今夜你倆就連夜辛苦一趟。事情辦成了大家都有好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