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農村題材小說,重新整理,我發現我想講述的并非艷俗,而是更具有了現實意義,這是我的寫作體會。如果有什么事讓我能獲得一種成就感,除了獲得一個心儀的女人的芳心,剩下的,便只有寫作了。
1
白妮沒得自己哪里美。
她男人在的劉家崗村沒有人跟她說過,她長成大姑娘后離開的白水橋村也沒人說過。但她男人說她有一樣東西美。
劉光明說:大妮,你的手美著呢。
白妮有雙小巧玲瓏的手,又白又軟又勻稱。現在她那雙小美手正套著劉光明黑乎乎的家伙,一杵一杵,這動作讓她想起搗蒜。搗蒜能搗出汁,她搗劉光明的玩意兒也能搗出汁來。她想到這正要笑出聲的時候,劉光明掐住了她的胸脯,喉嚨低吼,身體抽搐著噴了出來,有幾滴甚至濺到大妮的臉上。
劉光明提綁上褲腰,轉身到廚屋拿起葫蘆瓢走到井邊,舀一瓢水。九月的井水清涼涼、嘩啦啦的從喉嚨流進胸膛,流進他的肚子。劉光明每次完事都口渴的厲害。他的嘴巴貼著瓢沿咕咚咕咚,像是要把肚子里流出的水再喝回肚子里來。
不管喝不喝的回來,劉光明覺著得多喝水,水是個好東西,順暢又實在,他小時候餓的時候他娘就告訴他多喝水,一喝水他就不餓了,他長大后跟白妮弄上半天,一喝水,就跟曝曬后灌溉的莊稼,精神十足。他想,他娘死的時候,一定是沒有喝水,干癟的身體躺在床上就去了。
只要劉光明想,白妮都順著他。在河沿蒿草堆里,在村口的橋洞地下,在滾燙的黃豆地里,在掛了葡萄的葡萄架下。有時一條牽著絲的樹葉蟲掉在白妮的臉上,有時頭發上掛滿了蒼耳籽籽。有時在屋里頭還讓光彩撞見了。光彩問她,嫂子,你跟俺哥弄啥咧?白妮的臉比天邊的晚霞還紅了。
蒼耳的刺很麻煩,但讓白妮覺得更麻煩的是劉光明的那家伙。白妮后來把自己的辮子剪了,白妮疼的時候想把劉光明那兒也剪了,但她順著他。光明總覺得娶了白妮可是耗費了,他要把那些耗費都干出來,就算耗費自己的身體,劉光明沒說出怨,他的怨氣都花費到他女人白花花的肉上了,結實的脊背壓在白妮的身上,像老牛耕地一樣呼哧,壓著她喘不過氣。
白妮知道她男人這是在怨恨呢,怨恨她爹也怨恨著她。白妮說不出話來但心里明白著哩,她明白這怨恨不會沒理由的憑空的來。
2.
白承功領白妮到劉家那年,在酒桌上可是說了不少能話"我這女兒可勤快著哩,不會說話,但干活還是好著哩。后生的娘去得早,光彩還是個女娃娃哩,要的是干活的媳婦,不是那嘮嘴的婆姨"。白承功說話時嘖嘖響,他上面后槽牙里有顆窟窿,吃些酒菜就要堵在眼里,就要嘖嘖兩聲吸出來。
給光明找媳婦是劉田安的心事,這心事像一團棉花堵在胸口,壓著他,塞著他,讓他翻來覆去睡不踏實。他看看白妞,心想啞就啞吧,窮苦人家也沒啥規程,領到門就成一家人了。禮錢湊好了,是得給的,但是他不想白承功又把牛牽了。
劉田安給白承功斟下一盅,又給給自己倒了些,一口悶到喉嚨里,他想讓火辣辣的酒把胸口那團棉花燒下去,他得把這樁心事了了。
白承功喝下一盅,將一大片肥豬肉運進嘴里,抹了抹嘴:“牛我也不是胡搞哩,我可讀過好些大本子書,三國春秋啊,反正我是文化人,我這文化人是要到城里做些好買賣,要用牛哩,賺到些光陰拿來些給我大妮度好日子”。白承功嘖嘖的嘴巴咽下不少酒菜。
白承功進門的時候,手里牽著白妮的手,出門的時候,手里牽著劉光明家的牛。他兜里揣著零零碎碎的一疊票子,牽著韁繩,他風風光光的從劉家那破落的院子里走了出去。
白妮送她到村口,哭成了淚人,他的心里也開始難受了。他安慰她,好好過日子,爹娘過陣子就來看你。
白承功說的文化人的買賣一點也沒有文化。城里發財的買賣不需要他嘴里的文化,只需要賭注。白承功也不需要他嘴里的文化,他只需要運氣。但他沒啥運氣。想著肯定是賣牲口的時候在門口踩上一泡牛糞,讓他背了運氣。他早上離開賭桌走到路上,狠狠的蹭了幾下鞋底。包子鋪的籠屜上冒著白煙,油鍋里的油糕泛著油沫子滋滋響。白承功嘖嘖嘴巴,仿佛也嘖不出什么來。他心想姑娘也沒了,牛也沒了,連早飯也沒了。他的牙齒里空蕩蕩,他的心里也空蕩蕩。他朝著清晨漸鬧的街道吐了一灘口水,往白水橋走去。
3
農忙時節,劉家忙不過來,光明雖然有個牛體格,但光指望著他也要累的難受。劉田安說,光明,你去帶大妮回娘家一趟吧,順帶向她爹借咱那老牛使喚使喚,莊稼的事緊張著哩。
劉光明到了白水橋,知道了整個事情。白承功嘴里的生意跟牛都打了水漂,他連個水聲都沒聽到,他氣那個不正經的老丈人不但沒幫過他,還要費去他家半個光景,滿不在乎的拿去玩耍,那種輕蔑比他的貧窮還要傷害他的自尊。回來的路上怨恨頭一回來了,在河溝那片苞谷地,白妮的叫聲越加激烈,劉光明越加起勁,他的怨恨變成了噴張怒火,變成了狂躁的肉欲,發泄在白妮的身上。白妞哭泣著,忍受著。
白妞又慢慢覺察到第二種怨恨:她的男人從把對她爹的怨恨開始轉移給她了。劉光明在白妞的身上折騰了半年,卻不見白妞肚子里的動靜。白妞順著劉光明是有原因的,她說不出話,但心里明白著呢……
白妮從姑娘變成女人后的那幾晚,才見識了劉光明家伙的厲害,那家伙像支手電筒,在黑暗中,在新鮮的沼澤濕地中探尋摸索。旺盛的劉光明漸日讓白妮感到害怕。又一次,白妮咿呀的推開了他,她握住劉光明的地方,她向他比劃著形容著她的痛處。白妮第一次試著用她的雙手撫慰代替她豐腴的身體。劉光明沖著窗外將要到來的黎明發出低吼。黑夜接受了光芒,他也接受了安撫。他的接受讓白妮有了欣慰了,有了躲避疼痛的開始……
劉光明頭一回說,大妮,你的手,美著哩!
4
冬日的大雪來臨了,一點點積攢起白色,覆蓋了田地樹木,覆蓋了劉家崗。
農人們在這片白雪里享受著難得的閑散,他們穿著襖子的身上鼓囊了,他們不用勞作而享用秋糧的胃滿滿當當,把他們的肚子也養鼓了。但是白妞的肚子卻鼓不起來,像是落了捻的鞭炮,沒有響動靜。
大雪的饋贈給劉光明帶來了空閑,但他的一刻也不想空閑。他心里有些著急,著急著要把白妮的肚子弄的鼓起來。
慷慨的大雪也留給了劉田安思考的時間,他在堂屋門口一坐就是一個上午。他瞧著院里刨食的母雞在雪地里刨來刨去,撓的他心煩,順手抓起一把雪砸過去,把那母雞嚇得撲棱著膀子咯咯的跑回窩里。母雞可以不打鳴,但它得下蛋。白妮可以不說話,但她得生娃。劉田安擔心白妮要斷了劉家的香火。他的擔心變成了焦慮,他得找兒子說說這香火的事。
光彩正巧看到她爹的舉動,她問爹,你咋啦?十幾歲的光彩雖然懂事,但她不懂的她爹的心煩。隔壁香春嬸家的毛蛋站在門口叫她,"光彩,光彩"。光彩見他爹也不言語,圍上紅圍脖就出去了。
光明從西屋出來時,劉田安在堂屋叫住他問:"大妮那肚子有沒有啥變化哩?"劉田安說完心里又覺得他不該這么問,至少他不該這么直接的問出口,他是個長輩,不該像個婆子一樣惦記兒媳的肚子,但他還是急切的想得到答復,他等不住了。
劉光明撓撓頭發,他事后還真探索了白妮的肚子哩。他的手擠擠按按像個專職的大夫。那白白的肚子除了些微的豐腴,沒有一點鼓脹的跡象。他又連續偵查了肚子上方那對乳房,用手指衡量。
劉光明記著村里女人們要是有了孕,奶子跟肚子一樣都會鼓脹起來,像春香嬸懷上毛蛋的時候叫他幫忙挑水:春香嬸插著腰,隆起的肚子上又排列著一對碩大的乳房,頂起輕薄的衣裳仿佛要蹦跳出來,看的他心砰砰。
但劉光明手里的,白妮那對乳房絲毫沒有腫脹的意思:他第一次握住它的時候裝滿一個大巴掌,現在它又正好窩在大巴掌里。他聽了他爹的話,事后用枕頭墊高白妮的屁股,讓那些發燙的種子流進她的肚子。可劉光明失望又氣憤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錯讓他有種顆粒無收的失落。他對他爹說,沒啥變化,上面,下面都沒大,我天天回回給她墊枕頭,啥也沒大。
劉田安得到的答復讓他的長臉更長了,他給光明說,過幾日去你領白妮去劉斜眼家瞧瞧吧,讓你斜眼叔抓幾副藥來吃。要是再不成了,開春到城里瞧去!劉田安望見在廚屋拾掇晌午飯的白妮,心里一陣不快。他開始咒罵白承功,罵那個老東西留給劉家一個啞炮,不聲不響要斷了他劉家的后人。
4
光彩在院墻外的柴火堆邊一腳踢爛了毛蛋的雪人,她生氣了毛蛋的話。她朝毛蛋喊:“呸!你可別胡言傳哩!我嫂子好著,你不要再胡說。”光彩不許別人閑碎她嫂子,她嫂子對她好,對誰都好,嫂子拆了毛衣給她織圍巾,毛蛋稀罕嫂子也給他織了一條。
毛蛋吸溜著他的鼻涕,那鼻涕一進一出,像兩條流動的蚯蚓:“我可沒胡說!也不是我說哩!是我娘在那屋喧話聽嬸子們說。她們說你嫂子是個漏底罐子!我是給你學來了!”毛蛋看了看地上模糊的雪人,吸溜著他的鼻涕轉身走了。
光彩站在雪窩窩里,眼淚下來了。她嫂子比她也大不了幾歲,但她嫂子的到來讓這個原本破亂的家有了條理,讓這個老早沒了娘的女娃有了模樣。她尊重又佩服著嫂嫂,但她沒想到她尊重又佩服在別人的嘴里那么不堪入耳。光彩不大的年紀感受到從未有過的侮辱,她揉起一把雪球朝毛蛋的背后扔過去,像她爹扔母雞一樣用力。她的雪球帶著情緒,帶著年輕的力量,想把所有閑言碎語都砸碎!
5
天空中的大雪還沒個夠,它落的不停,不遺余力的遮蓋著黑暗,遮蓋著大地丑陋的部分,仿佛極盡的也要把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覆蓋了......
空閑的時間多了起來,劉家崗人的話也多了起來。貧嘴的人他們說,劉斜眼,他都治不了自己的斜眼,還給人治球的病哩,騎著葫蘆過河——拽大蛋!劉斜眼聽到這話,站在他的小診所門口大罵,都去拽恁娘的蛋吧,以后再來抓藥,我用耗子藥毒死那些個爛嘴。老子我叫劉寫言!!!
劉斜眼罵罵咧咧的時候套著的白大褂,和雪一個顏色,站在雪地里光漏個頭腳,讓人分辨不出是他站在雪里,還是雪壓在了他的身上。
劉家崗的人把劉寫言叫劉斜眼,碰巧他的眼珠也斜著。人們把腿腳不好的叫瘸子,把腦袋不好的叫傻子。他們愛運用那些讓人印象深刻的殘缺的部分叫人,背地這么叫,當面也這么叫,罵人時更叫得大聲。叫得直接又認真,連被叫的人偶爾都忽略了自己的大名了。
群眾的語言向來有這樣的功效。
劉斜眼的右眼小時候刺進一根麥芒,他娘用乳汁用娃子的尿水,甚至用舌頭舔舐都沒能弄出來。那根堅硬的麥芒留在他的右眼里,讓他正在成長的眼睛變形,再也找不到焦點。但即使這樣,他覺得人們也不該這樣稱呼,自己跟別人多少應當有些區別,至少在這小小的劉家崗應該是有些醫生的地位。但大家有了病痛時只顧難受,無病無痛時又忘記他是個醫者,這本該擁有的小地位卻總不被重視,這讓他苦惱。
6
白妮跟在光明的身后,踩著雪咯吱咯吱的往劉斜眼家走。她早上拾掇飯時,就聽到劉光明的爹讓他帶白妮去斜眼家。人們常說十啞九聾,但她不聾,她聽得見男人在她耳邊的喘息,也聽得見閑言碎語。那些閑言碎語像這雪一樣,一遍一遍一層一層,越堆越厚,讓她抬不起頭,喘不過氣。
劉斜眼見到光明和白妮走進門診時,嘴巴正嚼著從搪瓷缸里濾下的茶葉。他的搪瓷缸上印著XX醫院贈,是在縣城醫院的兒子滿成送給他的,他總在病人面前端著它喝水,那幾個紅字已經讓他有些自豪。
光明在門口就看見喝茶的劉寫言,他喊著寫言叔寫言叔!順著把他從外間讓到白布簾后面的里屋,嘀咕起女人肚子的事。雖然劉斜眼早已耳聞,但光明說時,他還是努力捕捉到一些耐人尋味的細節。劉斜眼眨巴著那只沒有焦點的眼睛,腦袋里有了方案。
劉斜眼心里有些高興光明來找了他,這是個名利雙收的事,即使解決不了也無礙,這女人的孕事自古以來就棘手,而且他也愛聽光明口無遮攔的細節,聽的心里癢癢,褲襠里也癢癢。他腦海里沒有用醫治這個詞,在他看來這種事得是解決。這事是問題,不是病痛。
他得讓白妮的肚子大起來。
光明在白布簾后的小屋里,推下棉褲。劉斜眼這治治頭疼腦熱的大夫,哪里治得了男女的毛病。但他以前給生產隊里瞧過牲口,覺得自己多少積累些經驗。
劉寫言他那剛洗過的手一股胰子味兒,左翻右摸,甚至用手揣住底下,像把玩兩粒核桃,把光明弄的支棱又尷尬,把他也嚇了一跳。他開始走到門口臉盆架前洗他的手,他說,侄啊,你這也么啥問題,都正常,你去叫白妮進來吧。他把胰子在手心打的嘖嘖響,洗手讓他覺得自己顯得專業又衛生。
光明提上褲腰出來時,聽到毛蛋在門口喊他:光明哥,俺娘讓你去一趟,家里的驢正下犢子,腿出來了,頭還在里面,俺娘讓你幫忙拽哩!光明看了坐在桌子邊的白妮一眼,示意她進到白布簾后去,轉身跟著毛蛋走出了門診。
劉寫言洗完手走出里屋,對著白妮說,大妮,進去吧,叔給你瞧瞧,他端起桌上的茶缸洇下一口水,一個人影從門口閃進來,抬頭一看,劉滿成正站在他的跟前.......
白妮走出門診的時候,臉頰一片緋紅。
7
春香的男人開著拖拉機咚咚突突冒著黑煙,行駛在山野田間那條因雪而泥濘的路上,他一臉緊張的又不時的回頭看,車斗里,劉光明正躺在一床被褥里埋著頭,輕聲哼唧。
春香怎么也想不到那頭平日里溫順的母驢怎么突地撂起蹶子,一腿踢到了后面拉犢子的劉光明,蹬到腿上,肚子上也都不打緊,光明那身子緩一緩也便妥了,可偏偏是那男人命根子的地方啊。光明結實的身體轟的一聲砸在地上站不起來。她毛蛋都嚇哭了,她踹了一腳毛蛋,喊,趕緊去叫你斜眼大爺!!!毛蛋也不哭了,撒腿就往診所跑。
劉滿成跟著毛蛋一路跑過來,跑到堂屋,跑到毛蛋家那張劉光明正躺著疼得掉淚的床跟前,他用背擋住旁人的視線,扯開劉光明的棉褲,看到劉光明那腫的像甜瓜的家伙。他說,走吧,趕緊送到縣醫院。
劉田安坐在車斗里,心里別提多難過了,他想,老天爺這是真的要絕他老劉家的后啊,他看著躺在那痛苦的光明,又想起他那短命的老婆來,不禁潸然淚下。滿成看著
老淚縱橫的劉田安一時不知找什么語言來安慰了,他別過頭去,看著身后路上雪地里碾過的胎痕。那兩條痕跡像兩條蛇,蜿蜒的延伸到劉家崗。
8
大雪停了,太陽照耀下來。白承功在一片暖陽里哼著小調,盡管雪地的光線讓他瞇縫著眼睛。他駕駛的驢車緩慢的行駛在路上,吱呀吱呀像哼調里的伴奏。身后的車棚坐著白妮的娘和二女兒白蘭。他一早套了車裝了禮心要去劉家崗。他們收到信兒,女婿娃劉光明被驢傷了,正巧妮的娘想她了,妮的在縣城上了高中的妹妹也想她。
白承功因為賣牛的事,心里中有些忌憚他的女婿,但他還是要撐起些顏面來,他給白妮找了個黝黑健壯的年輕人,哪怕家境貧寒,但渾身力氣。
劉田安正在院子里揮舞著鐵斧頭劈開秋分時從河沿刨出來的樹根,光彩蹲躲在一旁將零碎柴片拾進筐里,當她正跑去撿蹦到門口的樹根時,正巧看到了白承功在院外栓驢,她轉身跑到劉田安跟前,她說,爹,嫂子家的人來了。劉田安向下揮動的斧頭砸的更重了,他頭頂冒著氣,熱騰騰的像是著了火,但他看到白承功一家走進院門來,還是放下斧頭,迎了上去。
白家的三個女人好久未見面,摟在一起哭了一通,光彩見了,想起自己的娘,也似受到感染,留下眼淚來。哭完她們開始張羅起飯菜。白承功去到光明的跟前,噓寒幾句,同劉田安坐下來。光明在床上躺了多半個月,雖然可以下床走了,但看到白承功心中還是有恨,他佯裝迎合幾句,了懶得起身下床了。
劉滿成走進光彩家的院子時,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廚屋門口洗菜的白蘭,他原本是來看看光明的情況,卻不曾想被眼前的這位姑娘深深的吸引,以至于田安叔留他吃飯時,他的沒嘗出菜的味道,他年輕的心思全被眼前姑娘的吸引,一顰一笑都攪的他心神不寧。他工作的醫院里雖然也有那么幾個護士追求過他,但他卻沒有萌生過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心頭一震,隨之羞澀躁動起來,像是在夢中一陣驚醒,再也無法入眠。白蘭,那個美麗的姑娘,像一棵年輕的樹,長在了他的心里,他想要把她呵護灌溉,他想要的到一片枝繁葉茂的綠蔭。
9
春日悄然的來了,河流從冰層下蘇醒,開始涓涓流淌。
樹木抖擻精神,準備發展枝葉。地表下所有的生物都要鉆出來。這一切似乎充滿盎然之意。在這一片勃勃生機里,白妮的肚子也有了生命的生長,然而同樣生長的,還有劉家崗肆意的言語。
女人們在播種的季節里埋下種子也撒下傳言,她們說:瞧啊,老劉家的,那肚子可是大起來了,巧啊,偏偏男人的家伙那時出了毛病,那地是他家的地,那種喲,可不定是誰家的種哩。這原本屬于女人的閑言碎語,在田間耕作,茶余飯后的閑散空當里,也成了男人們的生活里的調味。
男人們說:我看見白妮進了斜眼的診所,我看見光明跟毛蛋出去了。我看見了滿成回來進了那屋。他們說的真真切切,仿佛誰都看到了那發生在診所里的事,即便是臆想,他們也會在末尾加上一句:“真的,我親眼看見!”
語言啊語言,它像春風一樣吹進自己的季節,吹進那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耳朵。
劉田安的臉開始嚴肅起來,他的嚴肅比那時在拖拉機上見到光明腫脹的下體還要嚴肅。人家從田里回來時,他去播種,人家要從家中去田里時,他就回來。他害怕見到熟悉的村民,有次早上正碰見從縣城回來的滿成,滿成叫著他:“田安叔,下地呀?”他更是快步的溜開了。
劉光明對白妮的恨意簡直到了極度,現在他一言不發,甚至碰都不碰她一下,看都不看她一下,他聽到的語言讓他都不敢走出門去。吃飯時,他望見白妮隆起的肚子,那孕育的生命讓他渴望又懼怕,他的內心矛盾著,擔憂著。
白妮呢?偌大個村子里,只有光彩和春香嬸偶爾在她身邊,春香嬸來教她做針線,她們原本坐在門口的柿子樹下面,來往的人雖樂呵的打招呼,卻在她身上投來異樣的眼光,她感到那些眼光像刀子,要把她的衣服利開,要把她的身體豁開,她收起小板凳,走進屋里。她想她再也從不去柿子樹下了,再也不走出這個院門了。她的心如秋天落地的柿子,軟綿綿,爛乎乎,碎的稀巴。
劉斜眼站在門診的路上咒罵:一群爛嘴的老鴰!一群爛嘴的老鴰!
10
一輛自行車倚靠在縣城河邊的柳樹上,白蘭和劉滿成坐在河沿,他們開始了一段對話。
白蘭問:“滿成,你是不是......?”她欲言又止,臉頰泛起羞澀但又極力想要表達。
劉滿成知道蘭蘭想問什么,白蘭急慌慌的把他從醫院叫出來,一路上卻不怎么說話,他想她同他一樣,一定是聽到了什么言語。
滿成說:“我用命來保證,絕對沒有!”
“那為啥,村里的人都說我姐肚里的娃是你的”
“相信我蘭蘭,你我相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我絕不是那樣的人”。“我們醫院可以做化驗,等你姐的娃出生了,讓他們來找我,讓你姐夫也來”。
劉滿成回憶起那天大雪時從縣城趕回家的畫面,他走進診所的門,看到略顯慌亂的爹,看到坐在那扭捏的白妮,他似乎明白早有耳聞的東西。劉滿成把他爹叫到一處耳語一番,接著走回到白蘭的跟前,他從挎包里取出特意從醫院帶來的檢測儀器,并取出一個小塑料杯,告訴白蘭,這里要裝上她的尿液......
滿成本想把白妮已經懷孕的消息告訴光明哥,可不曾想緊接著就被毛蛋叫去,緊接著在醫院安頓受傷的劉光明。等到他想要通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又想到了村民們閑碎的語言,他沉默了。他在縣城休息的時候,把這一切都想好了,他明白,流言終會被事實擊碎,現在唯一等待的就是孩子的出生。
在回城的路上,滿成推著車子,依舊看出了心上人的擔憂,他扭著頭微笑著對著一旁的白蘭說:“蘭蘭,等鑒定結果出來了,你就跟我好吧”
落日的天邊泛起霞光,白蘭覺得,自己的臉一定跟那晚霞一樣紅了。
11
秋收的季節來了,人們忙著收獲金色的糧食,老劉家忙著收獲一個孩子,一個嶄新的生命從哪間屋子里傳出在這世界上的第一次聲響。
幾周后,劉滿成騎著的自行車帶著白蘭,也帶著一張從縣醫院的證明進了劉家的院子。
這張證明在院子里每個人的手心里摩挲傳閱了很多遍,劉天安的面色不再嚴肅,劉光明的心里敞快了,在場的人都釋然了,劉斜眼依舊咒罵:一群爛嘴的老鴰!但他們明白可怕的謠言,它將要像秋收后的秸稈,被割斷,在熊熊烈火燃燒之后,化為灰燼。
白妮看著襁褓里的孩子,流著眼淚在白蘭跟前咿呀比劃,白蘭若有所思的在紙上工整的寫下三個字。
“劉秋生”孩子的名字,再好不過。
這片正在經歷收獲的土地上,遙遠的河水平靜的淌進四周的寂靜生長的原野。天空中幾只大雁伸展翅膀飛去南方。一片云彩升起,一輪落日漸隱,金色的光線照在遠方的泥土,映出寧靜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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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9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