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 Supernova

Author: V匿

CP: Dean/Castiel, Sam/Castiel

Rating: G

Words: 2800

Warning:?主要角色死亡！

Sam和Dean在Castiel的病床前打了一架。

沒有人怪他們，除了護(hù)士和護(hù)工，但她們沒有叫來醫(yī)生，那些善于創(chuàng)造醫(yī)學(xué)奇跡的人一次次宣稱自己已無能為力，更何況兄弟倆也需要發(fā)泄一下了。

Sam用紙巾試圖堵住流血的鼻子，Dean沒有去揉漸漸腫起來的左肋。他從未像今天這樣疲憊。Castiel很輕——拜那些天啟時代的受傷和互相救助所賜，他親手抱起過天使的身體——但此刻他被平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畫面像砸地的鐵夯，一次次不留情地把Dean的心壓實，擠出所有空氣和希望。

他看起來好平靜，Dean沒有方向地想著，太平靜了。但這不是我的Cas。

創(chuàng)世之初的記憶就像高清數(shù)碼照片一樣清晰，混沌之后是色彩。奇怪的是先被創(chuàng)造出的是色彩，不是邊界，不是光年。因為這是投射進(jìn)視網(wǎng)膜刻蝕在腦神經(jīng)上最難抹去的第一印象嗎？人總是對于顏色格外敏感，紅色是熱烈、熾焰，藍(lán)色是寧靜、憂郁，白色是純潔、真摯，黑色是深刻，以及死亡。我從多久前就開始用人類的方式來思考啦——死亡，多么陌生的詞匯，主神給予他們的獨一無二的恩賜，直到我也開始恐懼。

藍(lán)白的天堂，黑紅的地獄。影像渙散成原子，又捏合為新的畫面，宇宙間沒有上下之分，天地都是恍惚而隨意的概念。星辰是他族用來計時的工具，只有在銀河里，時間才是流動的，立體的，真實可感的存在，而他已經(jīng)忘記了太久。他在里面蹚了一會兒，大概有Dean Winchester生命長度的三倍，等等。Dean。Dean？

這個名字只有一顆彗星那么大點兒，但是炸裂了像超新星毀滅規(guī)模的光，所有邊緣物質(zhì)以十分之一的光速向外拋散，遺跡拉成無邊的膨脹的塵埃。在這段期間內(nèi)一顆超新星所輻射的能量可以與太陽在其一生中輻射能量的總和相媲美，卻無法在真空中引起任何聲響，只有沉默和寂靜。我是那將死的恒星，Dean是時間尺度上的引爆點。

Dean有了面孔，有了嗓音，有了味道，他可辨的臉流逝在Castiel的空茫的思緒里。拯救，起源于主的任務(wù)，相識，試探，關(guān)注，犧牲?？偸怯姓l在問為什么，Castiel揮走了那些阻礙，一路向前。Dean在迷霧的盡頭，我必須走下去。

最后，他回到了地獄。

Castiel第八次在昏迷中發(fā)作癲癇的時候Dean不在病房。他躲到醫(yī)院的后門外，抽著一根有點皺的香煙。他還有一盒這樣的煙，屬于他自己，因為即使他知道自己不是個慣常抽煙的人，也不會去問別人要一支。他是Dean Winchester，他不求助于人。

回到病房門外他看到搶救已經(jīng)結(jié)束，醫(yī)生們正帶著器械搖著頭離開屋子。Sam背對著他坐在床邊，輕輕噓聲安慰著床上人，用毛巾給Cas擦拭著頭上的冷汗和嘴邊的血跡。他在痙攣中咬到了舌頭，他很痛苦。Sam的另一只手緊緊地握著Castiel松弛蒼白的手。

Dean看了一會兒，一言不發(fā)地退開，決定去干掉剩下的那盒煙。

煙草，怎么會有煙草的味道，Dean，是你嗎？不，一個更高大的男人，稍顯黝黑，健壯，長發(fā)，笑容，但在哭泣。你是誰？為什么哭泣？

這個人追趕著Castiel的逃離。Cas躲避地獄的烈焰，哀求折磨能停下，掙扎著爬向Dean，抓住一只寬厚的手臂，然后臂膀的主人顯現(xiàn)出來，不是Dean，是他，那個從不放棄的人，流淚，但固執(zhí)得可悲，總是把他拉出底層的深淵，哪怕自己也被贅進(jìn)其間。

他是他的弟弟，Sam。為什么我才想起來？

不，魔鬼的寒冰之湖在逼近，我不想再去了，求求你，Sam，還是誰，Dean，救救我，Dean……Dean……

你不能放棄他！

你怎么知道這不是他的選擇。

你又怎么知道是！

沉默

他不是你一個人的Dean，早該有人告訴你這一點了。

……Sammy，你什么時候才能接受，你是得不到Cas的。

Dean沒有做防御，他猜自己該挨這一下，甚至盯著眼看要招呼過來的拳頭，但那雙巨大的手猛地握緊，關(guān)節(jié)擠出鏗鏘的脆響，最終只是放松直到血色重新流過膚底。

永遠(yuǎn)不。

夢境里有一個Dean有一個Sam，夢境外也有，也許夢里是個兩個，我記不清了。假的這些很友善，照顧我，只在最后一刻把我推入深淵。意識之外的那一對總是在爭吵，關(guān)于要不要消滅無條件地愛著我然后毀滅我的那兩個幻象，所以我賭這才是現(xiàn)實。

Castiel的意識始終流離在鏡子的兩邊——虛像和具象彼此交替模糊，在神經(jīng)的末梢時隱時現(xiàn)?？尚Φ氖侨缃駢魞?nèi)外的狀況顛倒了過來，夢中的Dean&Sam變得不再對立而堅持，而猜測中真實的他們卻一點也不團(tuán)結(jié)了，隔著清醒和迷蒙也感受到劍拔弩張一彈即破的危險，為什么會這樣？Castiel沒有費很多心思在這上，他每天都忙著努力記起一點他的過去，同時試圖不去忘記Sam和Dean。好難，太累了，記憶的流逝如此自然，繁星的意義僅止于亮點，有條理的思考能力不可挽回地融成粘糊糊的漿液，上一刻的發(fā)生變得毫無意義。我打不贏了，也許是時候把決定權(quán)交給別人，我想好好睡一會兒，就一會兒，日日對抗撒旦的酷刑已經(jīng)是身體承受的極限，來個人吧，替我棄權(quán)。

Sam又在對Cas說話了，手拉著手的悄聲細(xì)語。他已經(jīng)不再避開Dean，他故意為之，一種執(zhí)著的挑釁行為，如果能激起Dean的嫉妒就好了。他聽不見的，Dean只覺得Sam可笑得像個孩子。

沒理由相信Sam會改變主意，他會把自己的一輩子耗在上面，對著一個毫無回應(yīng)的前天使傾訴衷腸。他一向是個重情的孩子，更何況對于他在乎的人。如果換了躺著的是他，Sam一樣會這么做。Sam值得任何人，而自己，Dean聳聳肩，只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只有時刻想著自己有多混蛋他才能暫時忘記那疼痛，窒息的，緩慢內(nèi)爆的摧毀。沒有人給我倒下的機會，我也不會給。

多少小時了啊……大概已經(jīng)上萬。Castiel無從計數(shù)，他覺得自己不像是真的活著，他看不到，聽不到，摸不到，除了不規(guī)律但頻繁的噩夢，散碎的迷失空間里才有熟悉的親人，他們卻開始失去棱角分明的樣子，變成印象派，再趨于抽象。他們救不了我，我卻懦弱地愿意永遠(yuǎn)迷失在這里。

其實我想我們早已經(jīng)說過再見。圍困Raphael是我們第一次接近明知的死亡，你帶我去紅燈區(qū)慶?！霸诘厍蛏系淖詈笠惶臁?，我們被狼狽地趕出來，你卻笑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你那樣笑，大笑，并看進(jìn)我的眼睛里。我無法虛構(gòu)出你的笑容，Dean，我都已經(jīng)快記不得你的模樣。我該怎么辦……

我已經(jīng)擁有了你的笑，不再要眼淚。也許，你也該……

Castiel陷入重度昏迷的第二百八十四天，Dean摘掉了他的維生系統(tǒng)。

他容器的心臟慢慢停止了跳動，但是脫離于肉身之外的一縷思緒飄乎乎地旋轉(zhuǎn)，纏繞著漸漸冰冷的身軀，不肯遠(yuǎn)離。

他想對那個他記得叫Dean的人喊，不要離開我，不要留我孤獨回到那片死寂的星系，那里除了無邊無際的凝固的歲月，什么都沒有。

他喊不出聲了。男人蒼老的背影垮成一個僵硬的角度，他的肩膀塌著，頭卻揚起。他真不像我記得的那個Dean，符合人類普世審美的英俊，Castiel最后的思維努力的轉(zhuǎn)動著，他沒看到Sam。他去哪兒了？算了，Sam是誰……似乎很重要，但我……

他要面對Sam的絕望和憤怒，他本說不準(zhǔn)他們兩個誰更自私，現(xiàn)在他知道了，因為Sam再也不可能握緊Cas的手了。

而面對那片死寂的無邊無際的凝固的歲月，將不是他倆中誰的特權(quán)，他選擇了放手，替他愛的人，替愛著他愛的人的人，就決定要承受永世的煎熬錘煉。他后悔了，果然，但遲一秒說再見并不會減輕撕裂之痛，Sam不懂得這個道理，他可能永遠(yuǎn)都不會懂。

Dean站直了身體，曾守護(hù)了他近十年的榮光消散殆盡。我的心陪你去那極寒荒蕪之地，別怕，它已去了，冷卻死亡的超新星，陪伴著你的塵埃是我破碎的靈魂，因知哪怕告別并不是解脫，哪怕……你我都懂的。

然后他伸手推開門，走出病房。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