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升入高中，有了晚自習，九點半才下課，每晚接她是我的福利了。那條盡管只有五六分鐘的路，我是從秋天走到了冬天。
我所住的小區走出來，是環河路。這條路上，夜里有街燈閃爍，只是初冬，燈影在風里晃，有些冷清。今晚霧霾太大，遮了光，就是黑漆漆的，有些擔憂。
路右邊兒是濕地公園，一草一木，仿佛想要冬眠，看不清晰白天的芳華。我無心欣賞，只想著快到學校門口，接到女兒。
“你等一下！”一聲喊叫，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咋了，我的天，沒見什么人嘛？”我咯噔一下，“可不要惹事，大晚上的！”
我本想快些離開是非之地，不料又一聲:“妹子，等一下！你看你丟什么東西沒有？”
“什么東西？”我慢慢地停下電車，開始檢查，卻又低估著，“千萬不要是什么壞人在搞鬼！反正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妹子，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負責這條路上衛生的，下班的晚。”很溫情的女中音，走近了！
“我沒丟什么東西？”我也溫和了，“好像！”
“你再看看，我在掃落葉！只有你從這里過的。”她很堅定。
“是吧，我再看看！”我翻了翻前面的車簍，沒有什么意外，再摸了摸口袋，“好像有東西，又好像沒有東西，之前！”
“是不是出門時把那女兒的手套順手放在了口袋里了？”我用力地想。
“是不是一雙手套，不值什么錢的？”我輕松地說，但已經是很肯定了，“我想是的，丟了就丟了，沒什么的！”
“妹子，你咋這樣說！一雙手套，雖說只有十幾元，卻是我一個晚上打掃馬路的收入啊！”她摸摸索索地，從口袋里掏出那雙手套，放在我手心，似乎有什么要爆發出來，“你知不知道，還有很多跟我一樣辛苦掙錢的？”
“妹子，俺是窮，但是俺不貪別人一分一文。”她囁嚅著，開始不停地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在這暗夜里格外的響亮。
“大姐，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有些激動，不好意思起來，“您是好心人！我還想著您是壞人呢，都不敢停車！”
“妹子，你記著，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而且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她理了理衣服，“你看，我也要回家了，再見！”
“再見，大姐！明晚見。”我目送她的身影緩緩離去，有些莫名的感動。
身處繁華街市，見慣了爾虞我詐，見利忘義，靜心于一隅而能自持，已是不易，我呢？我是不是一個靜心的人，我希望我是。
穿過那片濕地，左拐，就到女兒學校門口的大街上，這里燈火通明，行人也多了，接送孩子的家長不少！
像我一樣騎著電車的，怕冷開著轎車的，也有近的跑著來的，大家都穿戴很是講究，看起來日子都還不錯，對高質量生活的追求，我們都不愿也不敢放慢腳步，不想落在人后，被恥笑。
我清楚地記得，每每走進餐館吃飯，不同穿著打扮，受到的待遇就愣是不一樣，見慣就不怪了！那個樸素而親切的大姐，會有著什么樣的遭遇，我不知道。
“媽，咱們回家了，你把我手套都帶來了，謝謝媽！”女兒開心地笑著。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把這個故事講給她聽，會不會她也會說，“丟了就丟了，不值什么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