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芳水? ? ? 【文字家園】
深夜三點多,我聽到樓下傳來“蹦蹦叭叭”的響聲,起床下樓查看,原來是二公子在樓下吃宵夜和聽音樂。
一樓客廳的茶臺上,擺放著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我凝視著那杯紅茶暗思:誰三更半夜還喝紅茶?
走進生活廳,見老帥哥蜷縮在沙發另一端,手機屏幕的藍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你怎么起床了?”老帥哥見到我驚問。
我回問:“現在幾點了?你還不休息?”
老帥哥說:“我正在看我的比賽回放,找找丟分的原因。”
“太晚了,先別看了。你去和二兒子說聲讓他早點休息吧!”
“你不去說?”
“我一說他就吵,你去說好點。”
“好!”
他去樓下找二公子,我卻陷入沉思。
最近一年,老帥哥迷上了打乒乓球。
當初只是想讓三公子在家練習時有個陪練,就讓老帥哥找私教學學乒乓球。
沒想到老帥哥一學會,就打球入迷著魔,每天除了打球,就是在趕去參加各種打球比賽。
他不再有時間陪孩子們和我了。
也許適合自己的運動,總是易使人上癮的吧!
二兒子上樓后,房間突然傳來摔門聲,金屬合頁的震顫在寂靜里蕩開波紋,像某種隱秘的暗號。
曾幾何時,二公子能在我未開口時就遞上溫熱的姜茶,說:“媽媽,請喝茶吧!”
如今,他青春期了,我說什么,他都只回:“I don’t care.”
如今的婚姻除了責任,似乎更多的是撫養和教育孩子的義務。
曾經有過的那些默契,像被時間揉皺的宣紙丟進了垃圾桶。
他已讀不懂我欲言又止的褶皺,我也看不清他沉默背后的棱角。
在某個起風的夜晚,我突然驚覺:或許我們都在用各自不同的語法,書寫同一本婚姻日記。
青春期的二兒子像株帶刺的仙人掌,在透明的玻璃罩里瘋狂生長。
他把自己房間,變成加密的保險箱。
每次交流,都是失敗。
他摔門的力度,像似努力破譯失敗的警告。
那天幫他整理書包時,飄落的素描紙上畫著扭曲的黑色太陽,暗紅顏料沿著紙紋洇開,像道未結痂的傷口。
我忽然想起產房里他初生的啼哭,那團溫熱的生命曾毫無保留地信任我的懷抱。
陽臺的梅樹仍在春寒中抽出了新芽。
我蹲下身擦拭陶瓷花盆時,發現老帥哥悄悄釘在墻角的鐵藝花架——去年夏天我對著家居雜志隨口夸贊過這個款式,已然存在家中。
二兒子書桌的抽屜深處,藏著用便簽紙折成的千紙鶴,泛黃的紙角寫著“媽媽別生氣”。
生活的褶皺里,原來藏著很多未被解碼卻又令人驚喜的密碼。
心理咨詢師說:“中年是人生的第二青春期。”我暗笑著原來自已也在青春期中,難怪易怒易上火……。
我開始學習在老帥哥的空閑時間尋找對話入口,在二兒子緊閉的房門前練習輕聲叩門的節奏。
周末嘗試全家出行,當車輪碾過郊野公路時,風灌進丈夫的格子襯衫,鼓成陌生的形狀。
我們終將變得不似從前了……
二兒子突然加速沖到坡頂,逆光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像株正在拔節的竹子。
飄雪季節的某個清晨,陽臺上那株倔強的仙人掌卻開出了鵝黃色的花。
雪融了,水珠順著花瓣滴落時,我聽見身后傳來遲疑的腳步聲——老帥哥端著兩杯新泡的紅茶,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我的眼鏡片。
二兒子也抱著素描本倚在門框,畫紙邊緣露出的是半輪金黃色的太陽,閃閃發光。
渴盼破繭,愿未來——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好!
2025.02.13早隨筆于溫哥華
圖片來源:隨手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