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放逐的夢-痕

小學六年級，同桌阿鵬對我說，他喜歡班里的一個女同學小玉，但他不會寫情書。

靠，在那個年月里，如果你不會寫情書就想談戀愛，簡直是癡心妄想。于是，我義不容辭為兄弟接下了這個活。

其實我也沒寫過情書，更別說怎么去寫。那時網絡又不發達，縣城里唯一的幾個網吧里，全是打紅警和CS，搶灘登陸等等紅極一時的游戲，誰還會去用它搜索怎樣寫情書呢。早知道神奇的網絡如此簡單便捷，我也不用費那個勁，窮挖心思地去幫別人寫情書了。

我隱隱記得，信里面就只是一通千花亂墜異彩紛呈的比喻，仿佛那時就只拿手這種修辭手法，把小玉比星星比月亮比燈比水，總之那封信里麻煩了很多我能想得到的喻體，不管符不符合，通通用上。最后，為了顯得那封信有厚重之感，我用了長過寫信的時間給那頁信紙后貼了一張足可以瞞天過海的信紙，這下放在手心掂量，實在而飽滿。

我將信交給阿鵬，他讓我幫人幫到底。一個漢堡，我就答應了。

當時學校男生住二樓，女生住三樓。我拿起自己為阿鵬寫給小玉的情書上了三樓。

真湊巧，樓梯拐彎處碰見了小玉。我首先看見小玉手里的香蕉，一把搶過來剝了皮全部塞進嘴里，可能是太過急促和用力，嗆得我眼淚汪汪。小玉一邊罵我瘋子一邊笑得直不起腰。我稍稍緩過來，從懷里取出那封情書遞給她，阿鵬讓我給你的。

誰知小玉接過去直接扔進了垃圾箱。我詫異道：你確定就不看看？那是我寫的啊！

小玉一聽是我寫的，走到垃圾箱前拿出那封信。

我舒了一口氣說，你看看么，我用心寫了好長時間的，要不是阿鵬，我才不可能幫別人寫呢。

小玉把剛從垃圾箱拿出的信瞬間撕了個稀吧碎，扔回垃圾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待在原地瞠目結舌好一會兒?？?，老子的漢堡沒了。

那天晚上阿鵬說睡不著了。我纏了他一晚上，說是沒功勞也有苦勞吧。終究漢堡還是泡湯了。

第二天早讀老班布置背誦課文的任務。小玉是第一個在老班手里背過的，然后她就負責了我和阿鵬組的課文背誦。我心想阿鵬這下要遭殃了。

早讀下后全班有五個人沒有背過，五個人中有我，沒有阿鵬。今天的午飯是吃不成了。

我是背過了啊，只不過中途有兩次停頓，但絕對沒有要小玉提醒半個字，她為什么不讓我過！

中午放學，我們五個老老實實在教室里背課文。一會兒小玉來到教室，給我桌子上放了個漢堡。我吞了吞口水說不吃。小玉說愛吃不吃，走了。我盯著那個漢堡好久，之后推到了阿鵬的桌子上。

阿鵬來時問起這個漢堡來。

我說，小玉給你的。

阿鵬高興的說，你知道嗎？我課文壓根就沒背過。

我以要告知老班為由，訛了阿鵬兩個漢堡填了肚子。

那之后，阿鵬和小玉就開始偷偷摸摸相互買些小零食，文具什么的。

阿鵬總愛在我面前清清楚楚劃分，哪個哪個是小玉買給他的，哪個哪個是他將要送給小玉的。我卻還傻啦吧唧幫他統計，誰給誰送的多。完了可以得到一個漢堡的報酬，也是我當時最莫大的幸福。

有一次，我們又一次翻出小玉送給阿鵬的東西。我發現，小玉送給他的比他送給小玉的東西要多得多，而且里面有很多東西都是我喜歡的，比如我喜歡的鐵皮青蛙，我喜歡的大空翼貼畫，我喜歡的鉛筆刀，我喜歡的忍者神龜等等，太多太多。

阿鵬見我喜歡就說，你想玩就拿去吧，只是別讓小玉看到。什么時候小玉能送我最喜歡的變形金剛呢？

啊！那么貴，你為什么不自己買？

誰讓她是我馬子，而且買的這些我又不是很喜歡，她應該送我最喜歡的。

我說，要不要我去告訴小玉，就說你想要一個變形金剛。

不要，這種事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的。阿鵬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而小玉卻一直沒能意會得到。

轉眼小學畢業，大家都買了同學錄相互寫著臨別贈言。

可是阿鵬卻急壞了，我問他怎么了。

他找到我說，小玉想要一副自畫像，可是去哪里找人畫啊。她又不愿意出學校。你素描得過獎，你就將就著給她畫一張吧。

我說，不行啊，我只會畫動植物，還沒畫過人的。

他說，那還不都一樣，都是畫畫么，幫兄弟這個忙，幾個漢堡？說。

就這樣，我給坐在我對面一動不動的小玉畫下了我生平第一次的人物素描。真的很不好看。但小玉卻說很喜歡，給了我十分肯定的鼓勵。

阿鵬見狀，帶我海吃了一頓。

畢業離校，阿鵬對我說，小玉把我送給她的東西都還給我了，并把她送給我的東西要了回去?？浚那鍐螌懙奶貏e仔細，哪怕壞了的東西也要回去了。唯獨只留下了那幅素描。

啊！那你答應給我那個忍者神龜呢？對了，是我的那幅丑的要死的素描嗎？

阿鵬氣急敗壞地說，還有個毛啊，都被要回去了。只留了你的那幅素描，你說她是腦子是不是壞了。

我失落地回答，嗯，就是壞了。

小升初后，小玉轉學去了外地。

阿鵬悲傷了幾天，又開始物色下一個對象。

某一個周末回家，看見門口放著一個紙箱子，上面寫著我的名字右下角括弧收。

我想不起來誰會給我這么一個剛上初中的小屁孩寄東西，管他呢，打開一看，我驚呆了。我喜歡的鐵皮青蛙，我喜歡的大空翼貼畫，我喜歡的鉛筆刀，我喜歡的忍者神龜等等，太多太多。咦，怎么這么熟悉呢？這些都是小玉送給阿鵬的！

最下面放著一本嶄新的同學錄，上面第一頁寫著：

痕：

你為什么沒讓我給你寫同學錄呢？你沒有找我我也沒好意思找你，所以我們彼此都沒有給對方寫過。

而我有好多話要給你說的：

你搶我的香蕉。

你說那封信是你寫的。

你喜歡的鐵皮青蛙，你喜歡的大空翼貼畫，你喜歡的鉛筆刀，你喜歡的忍者神龜等等，太多太多。

你給我畫的那幅好看的素描。

我故意不讓你背過課文然后人生中第一次給一個男生買第一個漢堡。

我給你買了你喜歡的鐵皮青蛙，你喜歡的大空翼貼畫，你喜歡的鉛筆刀，你喜歡的忍者神龜等等，太多太多。

我得到了你人生中第一幅人物素描畫。

我之所以答應阿鵬是想離你近一點，然后能夠清楚地知道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我才能很樂意買那些你喜歡的東西送給你，而不是阿鵬。

這本同學錄是我送給你的只有我一個人寫的祝福和回憶。

祝你幸福快樂。

摯友：小玉

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阿鵬。原來他在一場懵懵懂懂的感情里僅僅只是一個傻逼的自我幻想，可是我呢，將一個傻逼的形象深入骨髓般地表現的淋漓盡致。

也許，有太多感情往往如此，有些人用心良苦，有些人冥頑不靈。

哦，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小玉喜歡什么。

對了，背課文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