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樽之星

有一個手機游戲我玩了很多年了,從iPhone4到iPhone6,它一直是我手機上的裝機必備。iPad上也裝了,后來iPad Mini也裝了,作為我這樣的幾乎不玩游戲的非重度玩家來說,這已經是大大的異象了。我說的不是數(shù)獨游戲,數(shù)獨Sudoku我是從iPhone1代就用Cydia安裝開始玩的,那更久遠。我這里說的是Zookeeper,動物園管理員,一個日本三消游戲。

對我而言,世界上最好的游戲都是基于3的數(shù)學組合,比如數(shù)獨、比如魔方、比如三消,我在高三之前都是小數(shù)學家,后來我念了文科,數(shù)學就只淪落到游戲的范疇了。

我玩Zookeeper最沉迷的時候,騰訊還沒有出天天愛消除,我在很多講設計或者游戲、社交的會議和沙龍上,都把Zookeeper的截圖和游戲模式放進PPT里介紹一番。它的玩法類似于天天愛消除,但是比后者簡單,并且社交模式異常直接。兩位選手在線上相遇,先互相敬禮問好,然后開打,典型日本人作風。我當時確定國內很快會有這種搭載社交的三消游戲,果然一年多之后天天愛消除風靡南北,而我也暫時放下了Zookeeper,在天天愛消除上每周爭奪第一。天天愛消除的動效節(jié)奏稍快,玩起來會更痛快一些。因為有三年的Zookeeper經驗,愛消除剛出來我便玩得很溜,左右手兩只大拇指分管左半屏幕和右半屏幕,一左一右確保消除聲永不停擺。愛消除的音效非常棒,后來才知道,不愧是我大學好朋友的作品,他現(xiàn)在應該是騰訊天美的音樂部分的總負責人,當年的XX第一吉他手。

跑題很遠,其實在去到北海道之前,我只是知道小樽這個地名,我甚至連巖井俊二的《情書》都沒看過,半年前我補習了一次這部經典影片,看完又覺得似乎多年前仿佛看過。而在Zookeeper這個游戲中,我經常遇到一個叫做“小樽の星”的玩家,因為這是個日本游戲,所以日本玩家占絕大多數(shù),我和小樽之星的成績總是不相上下,五局三勝的比賽我們常常出現(xiàn)平局。按照他的作息時間猜測,我總是會想象對方是個小學生,晚上做完作業(yè)便可以玩幾盤游戲,然后北京時間晚上十點(日本十一點)之后便再也碰不到他上線。我腦海中甚至會模擬出他的形象,一張圓臉,鍋蓋頭,白襯衫藍色短褲,坐在榻榻米上抱著手機全神貫注。

有段時間我和白老師玩愛消除去了,把Zookeeper扔在一旁幾個月,回來再玩發(fā)現(xiàn)還能偶爾碰到小樽之星,看來他的成績也一直在徘徊中。我?guī)讉€手機和iPad上都裝著這個游戲,所以自然有在練小號,玩小號的時候也偶爾能遇到他,我和白老師的小號名字取得各有千秋,什么“飯飯愛購物”、“妞妞愛打牌”、“雞蛋羹”……這時候我總是痛恨這個游戲為什么不把社交再做強一點點,讓我能發(fā)送消息給小樽之星,告訴他:靠你嘰哇!是我啊,我是那個“扣肉”啊!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們越來越忙,慢慢的沒有時間再玩游戲,每天開會、畫圖、做飯、開車、應酬,時間都在縫隙中慢慢沒了,連好好看個電影的時間也沒有,游戲也更沒有時間玩。我每天大會小會外加各地出差,晚上的時間也多數(shù)用來看書和做PPT,白老師則在廚房里潛心研究廚藝。每次我想把兩臺閑置的iPad都賣掉時,就會突然想起還有各個小號的成績在里面,于是又不舍得賣了。

去年我終于決定辭掉工作,把時間都還給自己。我定好了日本一個月的計劃,從南到北,一站一站去體驗。北海道定了三站,函館、札幌、小樽,這時候我想起了小樽之星。我打開Zookeeper,玩上多久都碰不到他,我給閑置得早已空電的iPad充上電,登上小號,和白老師并肩兩人一左一右玩一臺設備,也再沒有遇見他。我說也許他的級別漲得太高,我們再也碰不到他了。白老師說,也許這孩子要考試了,考試前一段時間媽媽不讓他玩游戲了。

我不甘心,又自己玩了一整天,未果。然后我把我的數(shù)據(jù)在Gamecenter備好份,重建了一個新賬號,給自己取名“小樽の星”,我捧著手機拿給正在廚房的白老師看。

“你看!這是誰!”

“呀!小樽之星!”她喜笑顏開。

不過很快她也就反應過來那是主場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半個月后,我獨自拖著行李離開函館,坐上JR往札幌去。我買的非固定席車票,車廂里擠得滿滿的,過道里都站滿了臺灣旅行團,一路上聒噪無比。火車經過洞爺湖,經過登別,經過苫小牧,經過新千歲。沿途風光雖好,無奈我剛去過冰島,這些尚不足以吸引我,不知道沒機會去到的富良野花海是不是真能讓我驚嘆,但目前時機并非花期。原本我在札幌定了房間,但到了札幌之后我并不想進市區(qū)了,我把行李箱寄存在札幌站,買了一張去票直奔小樽。

我覺得我來北海道的目的,就只是小樽而已。

從札幌去小樽的鐵道北面緊挨著海岸線,坐著平視窗外,就好像火車在海面上平穩(wěn)駛過。走出舊舊的小樽站,一條大路直接通向海邊,在接近水邊時,我看到了著名的小樽運河,以往從照片上看到過各個季節(jié)的小樽運河,夏天冬天各有風味,尤其是冬天蓋著厚厚白雪時,難怪《情書》要在冬天選在這樣純凈安寧的地方拍攝。而此刻眼前的運河其實短得可憐,都不如北京路邊排隊進站的公交車們長。從運河往西,小樽的手工藝街真不容小覷,小樽的特產,玻璃制品和木雕,每樣都很精致,琳瑯滿目應接不暇,我買了不少手藝精細的木頭制品,木制小辣椒簡直以假亂真。逛得正來勁,各個店鋪開始收攤關門,那時才五點半。等到了六點,整條古色古香的商業(yè)街幾乎只有我這一個游客了。太陽還沒落山呢。

我走在起了風的小街上,往市中心的舊銀行建筑和舊鐵道設施走去,那兒稍微多幾個人,不至于寂靜得恐怖。如血殘陽把不高的建筑和鐵軌上的銹印照出紅光,似乎這一二十年來,小樽這個地方再沒有往現(xiàn)代化發(fā)展。而這個城市,也和他低調的名字一樣,藏著如同木雕那樣的厚重文化,但是兀自躲在角落,孤芳自賞。我想,我應該冬天再來一趟。

這時候白老師發(fā)來消息:“你找到小樽之星了嗎?”

我回復她說:“小朋友長大了,也許去東京上大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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