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終有一日,時光會抹去這里所有的痕跡,但我依然希望可以透過風雨,感受得到往日的氣息。
1
? ? 今天回老房子了。爸爸的那套工具就放在老房子的吊頂上,搬家的時候沒帶走,這么多年了就這么無聲無息的一直都放在那,就好像真的把它忘記了一樣。前幾天突然有個朋友求他幫忙,他才勉強想起來它,托我取回來。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我當時的心情,畢竟,那是放在老房子里最后的東西了。
? ? 自打我有記憶起,就是生活在這里的。那時候時間公公走路還沒那么著急,一切都好像是慢慢的甚至有些凝固了一般緩緩的進行著。早上趴在窗臺上看日出,傍晚搬個小板凳坐在陽臺看日落。那么圓滾滾的叫人喜歡的太陽,清晨的光芒萬丈,傍晚的血色柔和,伴著隨時都可能化開的流云,出席著我每一天的生命。那時候相機很少,膠片很貴,以至于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直到多年以后我再回憶起來那段日子才恍然覺得,所謂“歲月靜好,現世安穩”,說的大概就是那樣吧。
? ? ?老房子在一條老街上,說不出來是怎樣的街道,總之就是一個岔路、一個岔路的把那片房子都收容在老街的懷抱里。沿著那條彎彎的小路出去,走上兩步路就是我最喜歡吃的單炒快餐,8塊錢一盤的肉段,4塊錢一盤的尖椒干豆腐,是過年過節我家里總不能缺少的兩道菜。快餐對面,是好像跟奶奶沾了一點親戚的“小義大饅頭”,長久以來我一直叫它“大小義饅頭”,鬼知道我當時是怎么想的。再往前走,是生意火爆卻死活不放心讓別人開分店的涼菜爺爺,旁邊相鄰著總要比別人少給一個冰棒的雪糕阿姨和每次見到我都想把我領回家當干女兒的面條阿姨。
? ? ?老街的最頭上,是一個賣小籠包的鋪子,那里賣著世界上最好吃的小籠包。就一種包子,愛吃不吃,想買的每天都要早去排隊,因為賣完就收攤了。永遠都是那個眼睛小小胡子拉碴的大叔在賣包子,帶著兩只白色的大套袖熟練的打包算賬,笑的總是那么開心。
? ? 一籠包子從3塊漲到4塊再到5塊,后來不知為什么突然就搬走了。而陸陸續續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那些鋪子都一個個的消失不見,原來的地方換上了嶄新的牌子、全新的面孔,蓋起來藍白相間的彩鋼房,也是會有飄過來的香氣,可是我卻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了。
2
? ? ?現在回想以前的事情,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那個時候好像還沒有拆遷這碼事的,老房子旁邊是浩浩蕩蕩的街區,前面一個自己弄的籬笆小院,住著一個白胡子飄到胸前的爺爺,總是愛自己倒騰一些東西,好像最后還上了新聞;還有一個自己蓋的水泥房子,紅紅的大門,里面是一對慈祥的老夫妻,小院里的月季好看的都要成精了。有那么一群小伙伴會陪著我玩,一大堆人樓前樓后的跑,在做生意的小攤里面穿來穿去,到處躲著捉迷藏,仗著鄰里街坊都認識頗有一種無法無天的感覺。天黑了就圍一圈在一樓打撲克,走廊是聲控燈,滅了就剁腳,就這樣一聲一聲的,真佩服齊爺爺當時是怎么忍著不給我們拎回家去的。那時候電視經常看得見雪花,總有那么幾個點播臺,長年累月的滾動著那么幾頁菜單,極其偶爾會放上一集《櫻桃小丸子》,能撞見簡直就像中彩票一樣。所以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滿街跑,有的時候會去山上摘櫻桃,或者轉戰到山下的公園去看玉蘭花和木芙蓉,有一次好像還救了一只小燕子,不過我已經不記得到底救活沒有了。
? ? ?總感覺不知道什么時候,日子好像被人按了快進鍵。小胖是第一個搬走的,算來也好多年沒見他,好像是工作了;遙哥還住那,那家伙仗著比我高比我壯總是跟我一臉得瑟,這兩天總能在我家樓下看見他去打臺球,還理直氣壯的告訴我他在享受生活;瑩瑩現在美的我快要認不出來了,學了鋼琴之后氣質簡直是直線上升;肥琳琳還是那么短粗胖,不過我怎么就看她那么順眼呢?至于絲雨,兩年前看她的時候身上多了五六處的紋身,然后,就沒有然后了……拆遷之后老街就只有老房子還在了,而我們這群孩子,不斷的長大、上學,也逐漸將自己的生活軌跡帶離了老街。
終
? ? 《從你的全世界路過》里有這樣一句話,記憶就像是一個正在坍塌的城市,后面的建筑不斷的倒下,變成廢墟,所以我們步步流淚,卻只能往前走。舊時光之所以珍貴迷人,是因為它的唯一。就算東西一點都不變,站在那里的我們,也再不是當時的我們。老街再怎么變都是這條老街,就像我再怎么變,都是從這里走出來的孩子。這里保留著我最初的樣子,第一次邁出的步子,第一次透過明亮的窗子去觀察這個世界,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老街的存在于我就像是根,沙灘上的字輕易會被沖刷掉,刻于石崖上也不過是一成不變。但是根不同,根永遠是越扎越深的。上面可以受傷可以殘缺不全,但是只要根在,就永遠會欣欣向榮的生長,長出全新柔軟的枝條,發出嫩綠的葉子,直到蓋過所有的傷痕,一如既往地強大下去。所以,其實某種程度上老街是一直住在我心里面的,在我漫長而又遙遠的路途上,不斷的照亮我,溫暖我,給我源源不竭的力量。
? ?再見舊時光,我要去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