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難明:酴醾落盡,猶賴有梨花

一本能打動人心的書,在我看來有幾個特質。一、它寫實,讓你在文字中找到現實生活的影子;二、它塑造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書中角色;三、它讓你產生對某種特定價值的認同。


《長夜難明》對于我來說是這樣的存在。


(一)

它用寫實的筆法影射這個社會的黑暗面,書中描繪的情節單獨拿出來,我們都在社會新聞中屢見不鮮。性侵幼女、濫用職權、擾亂司法、殺人滅口、栽贓陷害等等。這些沉重而壓抑的事件匯聚到這一個故事里,可以想象它帶給我們的震顫和反思也是呈幾何倍數增長的。


說句實在話,在閱讀本書的過程中,體驗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說,整本書有令人致郁的潛質。但我感謝讀到了這本書,當韓國有《熔爐》這樣反應社會現實的深刻作品出現時,我也在急切的期待著我國能有同樣發人深省的作品,現在我讀到了,知道在我國也有作者在做著同樣的事,用文字反映著現實,警醒著世人。


我只恨這樣的作品太少。


治療發膿傷口的方法,不是一味的包裹,而是將膿液擠出,清潔傷口,這樣患處才會長好。


一味粉飾太平,不會讓這個社會變好,用華麗的錦繡遮蓋那些血淋淋的骯臟,結果只能是"老虎"橫行,"蒼蠅"撲面。


我們挑選書來閱讀的時候,不應該一味選擇那些讓人產生愉悅感受的書,有時候真的還是要讀一些讓我們不舒服,有點沉重,甚至是痛苦難受的書,這樣的書才有更多讓人成長的力量。


(二)

在探尋光明的道路上,從來不會一帆風順,往往荊棘密布,蛇鼠橫行。很多人在這條路上折戟沉沙、無功而返,甚至被黑暗吞噬,化為黑暗的幫兇。那些真正走到最后的人,值得我們尊敬,而書中的主人公江陽就是這樣的孤膽英雄,他真正做到了道之所存,雖千萬人吾往矣。


但他絕不是臉譜化的英雄,在一開始接觸這個案子的時候,他是抵觸,甚至是排斥的。他有很多自己的小算盤,一畢業就進入檢察院工作,前途可期。他對自己的未來有很多規劃,他想要登上更廣闊的舞臺,他想要更大的權利。和很多剛參加工作的人不同,他少年老成,有點世故。即使最后礙于同學托付的情面應承下來,卻也早早做好了,抽身出去的打算。


只是他沒想到,這條道路改變了他的一生。


一路走下來,當初支持他的人,有的離他而去,有的勸他放棄,但他真的就這樣義無反顧的走下來,為此大好前途盡毀,身家性命無著,他完成了從凡人入圣的一步。也許越接觸黑暗,就越了解光明的可貴。


沒有像西行四人經九九八十一難,最終求取到真經的美好結局。江陽雖歷經千難萬險,卻離成功總是一步之遙。終于在他找到決定性證據可以將隱藏在黑暗勢力下的大老虎一網打盡,卻在最后關頭,證據被毀,功虧一簣。這不是第一次,卻是對江陽打擊最大的一次。這份不忍和痛心在描寫江陽丟失錢包痛哭那一段,被釋放到最大,實在讓人痛心。


“這十年來,經歷了那么多,他皺眉過,苦惱過,咆哮過,可始終能笑得出來,始終懷著期許,把腳步往更前方邁去。

這十年他從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可是今天,只是錢包丟了,他哭了,大哭,前所未有的大哭。”


丟錢包事件雖小,卻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當鐵骨錚錚的硬漢也放聲大哭的時候,一個有血有肉的悲情英雄顯露出他罕見的脆弱,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間大不平,非劍不能消也。在選擇這條道路的同時,他就決定了做一把披荊斬棘的利劍,即使這一劍揮下去砍到的可能是鐵板。


不知道當他說出,“我已經不同于幾年前了,現在的我對未來前途不再抱任何期待,現在的我,還能更糟嗎?大不了他們也像前幾次那樣,找機會把我謀殺了吧,他們用我兒子威脅我時,我就不怕更壞的結果了。”是怎樣的心灰意冷。


當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么可以阻擋他前進的腳步,這就是所謂的“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吧。


被逼到絕境的江陽,還依然在傻傻的堅持。堅持他“世界本就不公平,所以我們想要通過努力在我們職責范圍里,讓世界公平那么一點點。”的理想。



(三)

書的最后,大老虎終于落馬。生動詮釋了正義也許會遲到,卻絕不會缺席。但這個結局并不能令我滿意。因為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有那么一位檢察官,為了查清一個真相,歷經十年光陰,為此付出了青春、事業、名聲、前途、家庭等等無數代價,甚至……甚至還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而這一切本來可以避免,人們不會想起第一次闖紅燈的時間,因為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當第一次這么做的時候,沒有人站出來制止,以后的行為就變得習以為常。


當我們面對不公義而無所作為時,我們使自己消極地適應這種狀況,因而最終喪失反抗的能力,無法保護自己及至親。活在當世,我們早已不能獨善其身了。


我們可以在好和壞當中妥協,但不能在對與錯中茍且。


當有人已經意識到問題的發生,卻選擇了緘默,看似明哲保身,恰足自遺其咎。任由問題變成龐然大物,擇人而噬。他們用自己的懦弱阻礙正義的到來,自欺欺人的維持著自己以為的黑白平衡,寄希望于若干年后真相在某一天、某一因素下,突然真相大白。


江陽是勇敢的,他敢于直面慘淡的真相和淋漓的鮮血,但他同樣是孤獨的,一路沖鋒陷陣,頭破血流。雪中送炭的感動少有,錦上添花的熱鬧真多。也許很多人他們心里都是善良的,是站在正義這一邊的,只是不敢像江陽一樣,有勇氣正面與龐大的團伙對抗,他們只是不夠勇敢。


當真相被揭開,而主角再也看不見時。洶涌的義憤,媒體的狂歡讓人心寒。也許正義真的就是個怕鬼的小姑娘,非得同伴足夠多才肯出現,單槍匹馬的正義實在少見。


有相似創作背景的《熔爐》里有一句話,我們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為了不被世界改變。書中也有同樣意義的話,世界本就不公平,我們只要通過努力,改變一點點,公平就依然會被人們所相信。


正是因為世界上有這些勇敢的人存在,正義就依然是我們的信仰。


長夜難明終會明,人間正道是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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