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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講故事給你聽
隨著地鐵的極速前行,抬抬眼,望著這群永遠低頭黏在了手機里的人群,像是時間在一瞬間兩瞬間,永恒地冷凍結冰,所有的人無聲而寂靜,像是一場沉默的啞劇。
我長久地目視著行過的明明滅滅的站臺背景,冰冷的黑色里映著自己的眼睛。
一站過去了,一站又要停,就這樣無休無止地行下去。
耳朵里突然響起,“還是搞不懂,歲歲年年為了什么?
上帝他死了,不能把你悄悄帶走,年輕的墳墓不再一起。”
每一個人,都像是一只深水里的游魚。
歲歲年年地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而當不久以后,當我再次在街頭目睹了石鎖賣藝人的時候,心中有一方之處像是緩慢地崩塌碎掉了,是什么呢?是什么能讓對死亡如此敬畏而又懼怕的人歲歲年年去奔赴這樣的事情呢?
他是一位大約七十多歲的老人,赤裸著上半黝黑身軀,唇邊的胡須已經全部花白,嘴里的牙齒也稀稀落落不剩幾個,他的上半身,露出著帶著些微的肌肉的瘦骨嶙峋的姿態(tài),根根肋骨清晰可見。
我看著他拿著厚重而碩大無比的石鎖拋向頭頂,石鎖轟然落下,復有被他驚險接住,再次拋向頭頂。我終于還是轉身離開,只是因為無法忍受這一次又一次擔心而又折磨。
我久久難以平靜,拋向上空時,人求生的本能讓他的肌肉緊繃著,往另一方向傾側過去。
他怕死嗎?怕,他當然想要活著。
那他為什么還要這樣做呢?他只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這種相互碰撞著的逆命題廣泛存在著我們的生命,這便是生活本真的模樣,這便是苦難隨處可見的,生活。
我常想就像這樣循規(guī)蹈矩或是可恨的生活的意義又在于哪里?
后來的不久,我終于能夠慢慢明白。生命意義的第一層,大概要從一場鬧劇說起。
曾經明明正常騎過馬路的我,在一個根本無從得知的瞬間被后面急行而來的變速車給掀翻撞飛了出去。
飛出去的那一秒,我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結實的大地不停地離自己更近。急剎車的車輛刺耳的鳴笛。
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正反駁著說,是我撞到了他。
我有氣無力罵了一句傻逼,我的自行車難道是倒著騎的還能撞到你?
瞬間的空白后碩大的恐懼在我離開那里之后一點一滴爬上心頭。
若是哪怕再摔出去那么遠一點的距離,若是那一輛輛公車哪怕開地更快更難以反應,我的生命也許就在那里結束了,那個冰冷的布滿灰色陽光的泊油路上。
那一刻,我像是剎那間明白,生命的意義?生命哪里需要那么那么多的意義?
活著便是上天最好的恩賜,便是最初始生命最好的意義。
過了很久,當我忍著身上的痛楚,擔憂著遲到而跑向公司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身體像是終于反應了過來。
每上一步樓梯,就刺剌剌地疼著,手腕轉一下方向就呲牙咧嘴。被摔掉的小包搭扣已經完全壞掉。
那一刻,我突然想,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
總有一些傻逼差點害死了你,卻連個道歉也不會給你。
而所有這些,讓我想到的是什么呢?
是生,生活的意義最為根本的前提在于,你還活著。你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的生命里慢慢積攢見證了太多關于死亡。輕微的抑郁也讓我愈發(fā)對死亡更為感性。
很小的時候,看著覆著白布的身軀被抬了出去,和小伙伴們嚇得一哄而散,卻被大人們安慰道,他們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那便是對死最為初始的認識。
后來時候,該是帶著慶幸,家人的大病后愈,讓我一次一次學會了感激,也慢慢曉得,
有時候,生命便是一次,生離死別的苦楚,正是因為難以承受,所以愈是應當學會珍惜。
直到,每一次目擊死亡,都仿佛躺在那里的不止是他,也帶著我,帶著我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慢慢死去。這些年,愈是抑郁,便愈是在這種時刻,像是默默的埋葬而又治愈了一部分自己。
這便是生活和生命,只走一次的生命,打馬過河穿山的旅行。
死亡就是一閉眼的瞬間,那種對死亡的敬畏和肅穆,像是在以一種極為緩慢的節(jié)奏默然告知著,生活的意義也許一部分在于只有一次,學會珍惜。
我來來回回走在這條街道。
夜晚的北京霓虹耀眼的閃爍,初上的路燈,車來車往的立交橋,這個世界無數(shù)個房子里默然點亮的一盞盞夜燈。
我曾問自己,仍然一無所獲,還在堅持著什么?
內心深處卻不住的翻滾發(fā)燙,嚎叫著:那他們呢?他們在堅持著什么?
回過頭來,那廣場上七十有余的老人在高聲大喊,“這是石鎖藝術,這是只有中國人才會的藝術。”
那一路上匆匆走過的每一個人,地鐵里專心致志看書看報,拿著筆記復習的青年們,和用心在哆嗦震顫著的地鐵上碼字的自己。
那下班總是經過的鼓樓,流浪歌手的聲聲吟唱,夜夜不曾停息。
是呀,這么難以度過的每一天,我們又都在堅持些什么呢?
后來我想,這大概就是第二層意義吧,信仰的所在。
這便是在繁復的生活和短暫的生命里,能夠尋得的一處安放之地。
人之所以能夠活著,便是因為人存有信仰,有一生想要達到的地方,有一生的癡狂和熱望。
這個世界麻木嗎?麻木。
那個載滿了人的地鐵,同時又載滿了多少的走肉行尸?
那個走滿了人的馬路,同時又走滿了多少的空空皮囊?
這個世界痛苦嗎?真他媽痛苦。
我清晰記得,一位朋友告訴我,他要做流浪歌手時的話語,他說,再不去做,我以后便是結婚生子,一眼都能看得到頭的人生了。
我默然,那時卻覺得一眼望到了作為人最為閃亮的特質。
我也清晰記得,在地鐵口昏暗燈光里握著筆在紙上沙沙寫字的老人,他抬頭一笑,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見證了他的年輕,他破爛的衣衫,屁股下破舊不堪的小板凳,都像是見證了他一路最為閃爍的東西。
他說,好姑娘,我就是喜歡寫寫東西。一寫就是這么多年了。
理想?你讓我倔強地反抗著命運。
這一刻,像是以往的無數(shù)個黑夜,無數(shù)個日夜里長久地走在這個繁華的城市,長久地坐在一個又一個落寞而又喧囂的公交站臺,等待著每一輛公交的來來往往。
認輸嗎?
向生活認輸嗎?
無數(shù)次的我,滿含熱淚的呆坐著,尋找著說服自己的理由。
卻在一個偶然遇到一位很矮很矮的老人,他停下三輪車,默默走到我面前的垃圾桶里,伸手努力翻找著。
他朝我笑笑,好姑娘不哭啦。
轉身很努力很努力地踩踏著他破舊的三輪車向夜的更深處騎去。
那一刻,我明白,也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
無法改變而又身不由己的麻木與無奈那么多,
可是我們便認輸嗎?
不,總歸要笑著與這個世界抗爭。
總歸要溫柔地打回漂亮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