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很快迫近了樹林上空,不戴眼鏡的我快要難以辨清廣場上孩子們的身影。是時候將他們帶回小飯桌了。
我走到各個角落去喊那些玩得正起勁的小家伙們。走到花壇邊時,看見歐陽正一個人蹲在地上拾著什么東西。這個小孩,好奇心可強了,這會兒不知道又玩什么呢。我邊走過去邊喊:“歐陽~走啦。”他抬起頭看到我,叫道“鄭老師,等等,我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
我走近他一看,地上散著些許淡黃色的小葉子。歐陽很快地把地上的東西拾好往手心里一捧站起來,湊到我身邊神秘地說“注意看哦”,然后雙手一揚,手心里的葉片飛向天空。
我心里一嗤,這有什么好玩的……正想撤下我的目光,忽然覺得不大對勁,仔細一看,原來每個葉片都在旋轉。旋轉旋轉,一群飛蛾從頭頂沖向草地。再低頭一看,地上不過躺著幾片兩厘米大小的葉子。
“哇噻~它們會轉耶!”我興奮地朝歐陽大叫。而那小孩,早已又蹲下在撿那些小翅膀。我也蹲下幫他撿,拿在手上才發現這些并不是樹葉,而是花壇上方樹上掉下來的干枯的花瓣。花瓣呈半個橢圓形,脈絡朝外清晰地分布著,因干枯而堅硬,像極了昆蟲翅膀。底部連接著三角錐樣的包,想是存放種子的地方。就是底部的重量讓整個花瓣失衡而旋轉起來。
“太厲害了,你是怎么發現的?”我問他。歐陽咧嘴得意地朝我一笑,說:“老師,再來一次好不好?”“好哇好哇~”我站起來,仰著頭做準備。余光瞥見歐陽小手一揮,迷人的暮色中,一只只小飛蛾又在頭頂上空瘋狂起舞,而后迅速墜下。它們不出聲音,亦轉瞬即逝,我不敢多眨眼睛。
站在樹林底下,抬頭時目光透過樹梢的間隙看天空,四周的暮色讓我忽而想起家鄉那片田野。當西邊的紅霞淡去,漸而深藍色的天空下歸巢的鳥也慢慢止息了驚人的聒噪聲。稻田里被禾苗切開的水卻泛著亮光。廣闊的天與這窄窄的一汪水之間,黑壓壓的蚊子一群又一群,晃蕩在田埂上,在鄉間的小路上,在渠邊盛開的虎仔花上……
我和歐陽又玩了最后一次,然后收拾起花瓣準備回屋。歐陽抓起旁邊的一大串風鈴似的花枝,這些花瓣正是從上面掰下來的。他小心地摘下四片送給我,我看著手心里的四只小翅膀對他表示抗議:“唔…太少了,你有那么一大串,只分我四個呀!”他湊過來看了看,“那就再給你兩個。”好吧,改天我自己找去~
雖然手上有一大把,可是我們玩的這幾次,歐陽都是玩完了又小心翼翼地把每一片花瓣撿起來,而不是不加珍惜地揮霍。他將那一串花枝輕輕放在花圃里,怕人拿走了,又抓了些草蓋上。然后一雙小手歡喜地捧著零散的幾個跟我回了屋。一路上又是吧啦吧啦跟我講東講西。
四周的路燈亮了起來,心里有無數只美麗的翅膀翩翩起舞,而最閃亮的是孩子純真的心靈和明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