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少爺十年沒有笑過了?!毙熨徽驹谏倌晟砗?,心中默默地想:“每當梅花盛開之時,他站在院子的白梅樹下,總是孤寂地盯著那開得燦爛的白梅,久久不語,也許是想著那道令人懷念的潔白身影吧?!?/p>
少爺梁文博出生在大家族之中,那個年代,主人家家大業大,會請很多幫傭干活,而徐倩則是梁文博的乳母的女兒。徐倩比梁文博年長兩歲,從小長在梁家,與梁文博一起長大,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梁文博本來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父親威嚴,母親慈愛,他是在愛的滋潤中成長。父親工作繁忙,總不在家。母親管家,空閑之余總喜歡在院子的梅林里走走,或摘幾枝燦爛的白梅,用花瓶插上擺在家里欣賞。在梁文博眼里,總穿一身白色衣服的母親,站在滿樹繁花的梅樹下低眉淺笑,好看極了,有花羞雁落月流連之感。
可惜好景不長。梁文博的母親在他八歲的時候因病去世,父親卻快速地與張局長的女兒張靜再婚,讓他很是不解。當他無意中得知母親的去世竟然與父親以及他的新婚妻子有關,父子的關系從此勢如水火,梁文博再也沒有笑容。
一場春雨一場寒,下了一晚的雨,院子的地上鋪了一層白色的花瓣,樹上的白梅被雨水洗禮過后,顯得蒼白嬌弱。梁文博靜靜地站在走廊里,神色迷離,他像是看著園中的春色,又像是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少爺,清晨寒涼,您感冒剛好,不要著涼了。”徐倩說完,把手上的一件衣服披在梁文博身上。
梁文博依舊看著院子,“阿倩,你說老天爺為什么要給花美麗的容顏,卻沒有給它一個頑強的生命?一場小小的春雨竟是打下半數的梅花?!?/p>
“那些梅花,燦爛過,時候到了,自然就凋零了?!?/p>
“我只恨它的生命太短暫?!?/p>
徐倩不知道少爺說的究竟是“它”還是“她”。十年了,少爺始終無法對夫人的離去釋懷。
【貳】
“嘿!文博,讓你陪我們出來逛逛廟會,你別只顧著走路啊。”梁文博的朋友楊凱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拉住他。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一個看不住,梁文博說不定就跟他們走散了。
梁文博也曾是個活潑好動的孩子,因母親去世與父親產生矛盾,在家里總是沉默寡言。楊凱是他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因為楊凱,后來性子變得沉悶的梁文博,在學校也交了幾個知己好友。
他向來對熱鬧的地方都不感興趣,朋友非要拉著他一起來,那就隨便走走,但實在沒什么好看。
“好!”一聲高呼,接著是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只見前方圍了一群人,也不知道是搞什么活動。楊凱拉著梁文博,叫上其他好友,好奇地往人群走去。
等梁文博他們擠進人群,發現原來是一個詩會活動。
楊凱問旁邊一位大爺,“大爺,剛剛怎么回事?這么熱鬧。”
“剛才一位小姐連對了八十八道詩迷,把飛花獎給拿下了?!?/p>
“是誰???”
“剛往那邊走,穿白色裙子的那個年輕女子。”
梁文博幾人好奇地看向大爺指的方向,一個白衣女子正好緩步踏上青灰色的小橋,女子身材纖細,一頭黑直的長發披在身后,雖然只看到一個側影,也能看出是個美麗佳人,優雅脫俗,叫人心動。女子與幾個朋友走過小橋,消失在人群之中。
“可惜了,要是早點來,我們就能見一見佳人。”楊凱一臉的惋惜。
一個矮個子的朋友戲謔地說:“得了吧,你看到哪個女孩不說是佳人的。我看只要是個女的,你都想結識?!?/p>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哪里錯了?”楊凱性子活潑,交友廣泛,他推了一把旁邊看著小橋發呆的梁文博,“文博,你說,剛剛的佳人你是不是也看呆了,也想認識?”
梁文博可不理會他們的起哄,只是繃著臉道:“廟會還逛不逛了?”
“逛逛逛,走吧?!?/p>
【叁】
“少爺,我們去哪里?”徐倩跟在梁文博身后。
“先去書店買幾本書?!?/p>
當地的書店是一棟老舊的四層房子,進入大門就是書店店堂,書架擺在靠墻的位置,架前用透明玻璃柜將書架與讀者隔開。營業員站在柜臺后面,讀者看到喜歡的圖書,就讓營業員取出,翻看后不合意,歸還營業員即可。
梁文博到達時,里面的人并不多,他交代徐倩隨便看看,就去找自己想要的書籍。
梁文博的母親是博學通史的才女,受母親影響,梁文博認為女子也該識字會算數才好,從小就讓徐倩跟著自己學習,教她識字和算數。
徐倩也努力,雖然沒有上過學,學識和眼界也不差。書店里的書籍種類并不多,主要有社科、文藝、期刊類書籍以及畫冊。徐倩走到文藝類書籍的柜臺前觀看。
突然一對男女從大門走進來,黑衣男子與白衣女子低聲說了一句話,就自顧去選書。白衣女子看了一圈,認出了徐倩,走到她旁邊打招呼:“阿倩,原來你也來了。”
“文雅,這么巧,你來買書?”徐倩吃驚地問。
文雅正巧與梁文博同姓,中間的名字也一樣,出生于權貴之家,為人謙和大方。兩年前徐倩來書店為梁文博取預訂的書籍,機緣巧合下認識了梁文雅。兩人都是文藝愛好者,一聊之下就成為了朋友,雖然不常見面,卻惺惺相惜。。
“我是陪朋友來的。我們很久沒見面,你最近很忙?”梁文雅挽著徐倩的手笑問。
“也沒有,少爺最近放學了都不出門,我得在跟前伺候?!?/p>
“那你今天出來給他取書的?”
“少爺今天也在書店呢?!?/p>
正說著,梁文博手上拿著兩本書走過來。
“阿倩,這位是?”梁文博認出眼前的女子正是青灰色小橋上的白衣女子。此刻的女子更加光彩照人,白色纖細的身影、詩會上表現出的才華,正符合他心中對美好女子的標準。
“少爺,她就是我之前跟您說過認識的一位朋友,梁文雅小姐?!毙熨唤o雙方介紹:“文雅,這位是我家少爺,梁文博先生?!?/p>
梁文博與梁文雅互相問好,簡單聊幾句,就對徐倩說:“我與楊凱還有約,你可以和朋友聚聚晚點回家,書籍你給我帶回去?!备鎰e之后,梁文博揮手離去。
【肆】
小茶館里,徐倩與梁文雅相對而坐。
“你家少爺真是冷淡,竟然一點笑容都沒有?!绷何难旁u價道。
“少爺十年沒有笑過了,其實他人很好,以前很愛笑的?!毙熨欢⒅矍暗牟杷従彽卣f:“只是后來夫人去世,老爺再娶,他就再也不笑,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有個人,能讓他再一次綻放笑容?!?/p>
徐倩頓了一會接著說:“說起來夫人在文藝界挺有名氣的,叫溫婉,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竟然是溫婉女士,聽說她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可惜離世得早?!绷何难乓荒槼绨荩拔覀冃聛硪晃焕蠋煟洺L崞鹚?,說過一些關于她的事跡,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子?!?/p>
“夫人氣質若蘭,才華橫溢,我少時有幸與她相處,能有今天也少不得受她影響?!?/p>
“之前怎么沒聽你說起過?”
“自從夫人離世,老爺也娶了新夫人,就不喜歡別人說起夫人的事情?!毙熨粣澣蝗羰У卣f道。
“哎,大戶人家那點事啊……”
【伍】
傍晚,夕陽西下,鬧市中人來人往,熱鬧繁忙?;液谏慕ㄖA⒃诮值纼膳?,青石的磚道刻著歲月的故事。
“文博,我們又見面了?!绷何难艔拇u道的另一頭輕快地走到梁文博面前。微風輕輕地拂過,裙袂飛揚,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梁文博看著女子,笑顏如花綻,比白玉般的鮮花更明艷動人,臉上的冰冷不由自主地融化了幾分。
自從書店一別,他們兩人已經過很多次,慢慢地也就熟悉了。梁文雅發現,梁文博的冷淡只是表面的,其實他是個很熱情的人,與他母親一樣才華橫溢,見識廣博。
“這個時候你怎么還在街上?”
“今天去同學家討論學習課題。這不正要回家呢?!?/p>
“明年你就該畢業,可有打算?”兩人一邊聊一邊往梁文雅家的方向走去。
說起畢業的事情,梁文雅眉上染上憂郁:“我是還沒打算的,我爸希望我出國去留學?!?/p>
“現在出國留學正是好時機,我們國家經歷多年動蕩,現今的科學技術遠遠落后很多國家,各方面都要向先進國家學習,將來學成回來,有更大的能力報效祖國?!绷何牟├硇缘胤治觯安恢?,你可以慢慢考慮?!?/p>
“那你有留學的打算嗎?”
“有機會我也是要去的?!?/p>
梁文博回到家,剛走進大廳,就見到梁父與張靜坐在沙發上喝茶。
“回來了?!绷焊搁_口招呼,至于張靜,她深知這個繼子討厭他,從不與自己說話,只是坐著繼續喝茶。
“嗯。”梁文博神情冷淡,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聽說你和梁秘書長的女兒相熟?”梁父看到梁文博不理他直接就走,已經習慣,他直接問出自己的問題。
梁文博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依然冷冷地說:“那又如何!”
“好好相處?!?/p>
梁文博嗤一聲,語氣陰沉:“怎么,家里有個局長女兒還不夠,還要來個秘書長的女兒?”也不管梁父如何,快速地上了樓。
“混賬!”梁父把手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滿臉怒氣。
“老爺,別氣壞了身子?!睆堨o靠著梁父坐下,輕拍他的胸口安撫著。
【陸】
“阿倩,最近很少遇到你家少爺,他在忙什么?”徐倩今天過來取書,梁文雅其實是特意過來巧遇的。她一直沒機會見到梁文博,打電話到他家里也正巧不在。
“沒什么特別的事情,最近除了上學,楊凱少爺經常找他出去。老爺還給少爺相看了一個女孩?!毙熨灰苫螅澳阏疑贍斢惺??”
梁文雅苦澀地笑了笑,“我不是快畢業了,父親讓我出國去留學,可是我還沒想好。我想你家少爺見多識廣,能給我參詳參詳?!?/p>
“你父親放心你一個人出去?”
“我父親說宋昭也會一起去。”
梁文雅面色猶豫,還是提出了要求:“你能幫我約你家少爺出來嗎?我還是想聽聽他的意見?!?/p>
“好啊,我回去就跟少爺說說。”
徐倩回到梁家,梁文博正在書房里練習書法。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墨香,幾縷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落在梁文博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
他雙手的袖子折了起來,右手拿著毛筆龍飛鳳舞地在宣紙上寫上一行草書,徐倩認出來,那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每一個字都蒼勁有力卻仿佛帶著些微癲狂。
“少爺的字與平常有點不一樣。”徐倩放下手中的幾本書,淺笑著遞上一杯茶,“我看你寫了不短的時間,先歇一會吧?!?/p>
梁文博放下筆,接過杯子喝幾口就放下。他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斑駁的樹影,竟是又出神了。
“我今天在書店遇到文雅,她快畢業了,可能會出國去留學?!?/p>
梁文博仿佛沒聽到一般,好一會才問:“她自己一個人去?”
“聽說那位宋昭先生與她一起去。”徐倩頓了一下,解釋道:“就是那位經常跟在她身邊的高高瘦瘦的男同學?!?/p>
又是一陣靜默,梁文博轉過身,整張臉都背著光,徐倩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低沉地說:“之前我也聽她說過這事,出國留學也是好的?!绷何牟┱f完就往書房外走去。
徐倩輕嘆一口氣,動手收拾書房。少爺最近心事重重,比以前更甚。
梁文博和梁文雅始終沒有見一面,徐倩告訴梁文雅“少爺也說留學挺好的”。梁文雅什么都沒說,之后就出國了,在那個寒冷的初冬,與宋昭遠赴重洋。徐倩突然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柒】
“咚……咚……咚……”鏗鏘渾厚的鐘聲響徹整個寺院,余音裊裊,卻撫不平徐倩那顆浮躁的心。
寒冷的冬季已經過去,菩提樹沒了葉子,只剩下枯枝堅守著春天的到來。那不屈的姿態,徐倩仿佛看到了倔強的自己。
“大師,您說為什么我那兩個孩子都如此命苦,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這個世界,就已經不在了?!毙熨皇直蹚澢鷵沃烂?,十指緊握成拳抵在鼻尖下,雙目閉合,卻留下了眼淚。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做錯事了,老天讓他們代我受罰。”
“阿彌陀佛。生死有命,聚散無常,得失隨緣,一切自有定數,施主莫要過于強求?!?/p>
******
咖啡館的角落,一面透明的玻璃窗正對著街角,徐倩背靠在椅子上,落寞地看著窗外步履匆匆的人流。梁文雅推開咖啡館的大門,徑直走到徐倩對面的位置坐下。徐倩與十年前完全不一樣,她梳著精致的發髻,穿著暗紅色牡丹刺繡旗袍,耳環與戒指都鑲嵌著白玉。
“徐倩,好久不見!”
“是啊,十年了。文雅,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p>
時間倏忽,轉瞬十年,昔日的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種默契,刻意不再聯系,如今再見,也只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相見無言,有些情,你再懷念,終會失去。
徐倩招來服務員要了兩杯咖啡。梁文雅給咖啡加了糖,用小勺子輕輕地攪拌著,“我剛從國外回來,你就約我,你是我第一個相聚的朋友?!?/p>
“我還算你的朋友嗎?”徐倩抬頭直視著梁文雅,眼睛突然就濕潤了。
徐倩沒等梁文雅回答,繼續說:“你知道我嫁給誰了嗎?你喜歡過的男人,我家少爺。那天在書店,你讓我幫你約少爺出來,我只告訴少爺你要出國了,跟宋昭先生一起。我從小與少爺一起長大,我了解他,他待你是特別的。所以我將你們的事情透露給老爺,老爺重家世,肯定會讓少爺與你在一起。但少爺卻偏偏要逆著老爺,后來少爺就對你越來越冷淡,甚至跟你斷了聯系。”
徐倩抬手擦了擦眼淚,轉頭看著窗外,眼神飄忽,仿佛不敢與梁文雅對視。
“我愛少爺,從我懂事的時候開始。我知道也許我配不上他的家世,但夫人說過,這個世上相愛的兩人沒有配不配的,只有合適,就像穿鞋,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少爺必定不會按照老爺的要求,娶一個家世出眾的女子。我努力成為適合少爺的那個人,最后我做到了,現在連老爺都奈何不了少爺。我以為總有一天他也會愛上我,可是他對我只有責任。”
徐倩突然回頭看著梁文雅:“我對少爺說過很多關于你似是而非的話,我沒有說謊造假,但卻讓他誤解你對他的感情。”
她自嘲地一笑,“可以說少爺是我從你手上搶來的。我們還是朋友嗎?”
梁文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的指尖撫摸著咖啡杯沿,沉默不語。
其實當她從別人那里聽到梁文博與徐倩結婚的消息,她就隱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只是她不敢深究,也不需要深究了。事已成局,何必糾結。只是沒想到,最終從徐倩口中得知確切的因由,真是百感交集。
徐倩看了梁文雅片刻,她輕輕地道一聲“對不起”就起身離去。
【捌】
梁文博下課回來,看到梁文雅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邊上,左手把玩著右手,右手又把玩著左手,很是糾結的樣子。
梁文博走去過,看著她不如平常般淡定的面容,擔心地問:“你這是怎么啦?”
梁文雅被突然出現的人嚇到了,如驚弓之鳥一般,忽地抬頭看著梁文博,扭扭捏捏,半天說不出話來。
“有什么事想問我?”
“你……與徐倩離婚了?”
梁文雅突然提高了聲音,又仿佛帶著質問的語氣:“你怎么沒告訴我?”
“離婚又不是什么好事,沒什么好說的?!?/p>
“你……你……”
“我怎么了?”
“哼!木頭!”梁文雅一跺腳,轉身拔腿就跑,留下梁文博在身后摸了摸鼻子,表情也甚是糾結,口中低喃:“傻姑娘!”
******
“文博,最近文雅怎么總是給你帶吃的?你倆到底什么關系?”一個男老師神秘兮兮地把梁文博拉到角落里問道。
梁文博雙手交叉身前,靠在墻上,“你覺得呢?”
“一開始就聽說你們沒有親戚關系,她不會在追求你吧?”男老師反問,馬上又氣憤地說:“我說你這人也太不厚道,對人家有意思還偏偏要人家來追求你。我可聽說文雅雖然一把年紀,還沒嫁過人的?!?/p>
“我對她有意思?”
“哼!我可是經??匆娔阃低悼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蹦欣蠋熞馕渡铋L地說。
梁文博“嗯”的一聲,也沒給男老師八卦的機會,徑直走了。
“唉!你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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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鈴……
“文博,明天有空嗎?”
“沒事。你說。”
“那你明天能來一趟白石公園嗎?”
“好的,幾點鐘見?”
“十點吧。”
最近是暑假,八月的天氣,太陽像火球一樣,炎熱無比。
梁文博與梁文雅有一段時間沒見,他掛了電話,突然看著一邊的臺歷本,翻開明天那一頁,農歷是七月初七。初七啊……
第二天早上,天氣竟然陰晴不定。梁文博提前出門,到達白石公園時,已見梁文雅站在公園門口,額頭上冒著汗。盡管沒有太陽,她手上還撐著秀氣的遮陽傘,另一只手上提著一個袋子。
梁文雅看見梁文博出現,眼睛仿佛泛著光芒。她快步迎過去,“你來啦!”
梁文博“嗯”一聲,看了眼袋子,說道:“帶那么多吃的,要在公園野餐?”
“對啊,賞臉嗎?”
“女士邀請,豈敢不從。”
梁文博接過梁文雅手上的袋子,還把遮陽傘也拿上,神色自然地說:“走吧,先去逛逛公園。”
梁文雅一邊走一邊偷偷看梁文博,兩人都在學校里教書,話題總是不少。梁文雅以為自己隱藏得多好,其實梁文博看在眼里,眼中帶著愉悅。
在公園里走了一段時間,天色竟然說變就變,傾盆大雨毫無預兆就一瀉而下,那把秀氣的遮陽傘基本毫無用處。幸好不遠處就有小亭子,兩人快步走去。梁文雅幸好有遮陽傘擋了一下,梁文博就狼狽了,只顧著梁文雅,自己成了落湯雞。
梁文雅見狀,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你還笑!”梁文博假裝生氣。
梁文雅一邊笑一邊從袋子里拿出一條潔白的手帕,“擦一擦吧。”
亭子中間有石桌石凳,倒不怕被雨水飄進來淋到。梁文雅坐在石凳上,看著外面風雨交織,可沒一會,雨竟然就停了,陽光從遠處緩緩而來,落在地面的積水上,閃閃爍爍。
“我當年出國那天,也下著雨,天可冷了,可我的心更冷。我跟自己說,再也不要回來了。但我還是回來了,哪怕不能呆在你身邊,離你近一點,偶爾能看看你,也是好的?!绷何难耪f著看向一旁站著的梁文博,眼里泛著淚花。“我以為,我們以后就是那樣了?!?/p>
梁文博輕嘆一口氣,走過去抱著梁文雅,心疼地說:“傻瓜!”
“真好……”
【玖】
“我回來了。”梁文博打開大門,第一時間就沖家里喊一聲。今天有個座談會,梁文博難得穿了正裝,手上還戴著婚戒,哪怕頭發花白,面容有點蒼老,也是一個帥老頭。
邱悅跳起來挽著梁文博的手臂,“外公,剛剛外婆給我講了她和您的愛情故事,您想不想知道外婆有沒有說你的壞話?”
“你這丫頭!”梁文博寵溺地拍拍邱悅的頭,一臉嚴肅地說:“你外婆就算說我的壞話,我也甘之如飴?!?/p>
“嘔……這狗糧撐的,我今晚不用吃飯了。”邱悅笑著說:“外公,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經撒狗糧的。”
“看吧,你外公就是沒情趣,談情說愛都是一本正經的。為了忤逆他爸,連我都不要了,倔的要死。當年要不是我主動回來,又主動追求他,他就打光棍吧。”梁文雅頗為自得地說。
邱悅想了想,卻說:“要是沒有那個徐倩奶奶,外公外婆早就在一起了。沒想到她的心思那么壞?!?/p>
梁文雅搖了搖頭,否定說:“這算不上壞吧。徐倩只是有點心機,把握了人心。當時我和你外公都不確定對方是否喜歡自己,在曖昧不明的情況下,人是很容易想偏的。再加上那個時代,男女之情都很隱晦,不像現代,喜歡就說,愛了就在一起。”
“好了,故事就說到這,我去準備晚飯?!绷何难耪酒饋硗鶑N房走去。
梁文博也站了起來想要跟著進廚房幫忙,邱悅一把拉住,悄悄地看一眼走遠的梁文雅,小聲地說:“外公,我覺得您這么精明體貼的男人,既然喜歡外婆,不可能等著外婆來追求您的,您告訴我,這其中是不是還有故事?!?/p>
“小丫頭,這就叫情趣,你長大就懂了?!绷何牟┱f完就走向廚房,話里話外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