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變奏曲——第十九部分

Chapter40結束

盧青什么時候進來的,向晚一點兒也沒發覺,看他臉色鐵青的樣子,她知道,暴風驟雨就要來了。

盧青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給誰打電話打了這么長時間?我一遍一遍地打也接不通,總是占線,所以就過來看看你。來了才知道,打電話也可以流淚的?是誰讓你這么動情啊?”

向晚鎮定了一下心神,輕輕說,“也沒什么,一個同學。”

盧青盯著她,“同學情誼那么深嗎?打電話還要掉眼淚?你告訴他我不高興你接電話是什么意思?莫非對方是個男的?”

“難道不是嗎?你一直在限制我的活動,我跟別人通電話你會高興嗎?”

“是女的我就不會不高興,你這么說對方肯定是個男的嘍?我知道了,是你那個在什么局工作的同學,對吧?是他又來找你了對吧?”盧青站起來在地上踱了個圈,又坐回到向晚面前,“什么意思?你告訴他我不喜歡你接電話是什么意思?想偷偷摸摸見面?”

“盧青,夠了。”向晚痛苦地站起身來,“你還要怎么樣?我向晚和你在一起,問心無愧,我一直在努力讓你滿意,我盡量滿足你對我的要求,在你面前,我覺得我已經做到無盡的卑微了,你不能踐踏我對你的感情。我容忍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是愛我的,看在你愛我的份上,我盡量寬容你,可是你不要再以愛的名義傷害我的自尊心。我也是個人,我不虧誰不短誰,我也活得堂堂正正,為什么我連一點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我幾乎放棄了我自己的私人空間,我把它全部奉獻給你,你還不滿足嗎?就連我接個同學的電話也要受你訊問嗎?和你一起了這么長時間,你對我連最起碼的一點信任也不曾有過嗎?”

盧青冷著臉看著她,并未為她的話有一絲絲的改變,“我不在這兒跟你吵,你等著,咱們回家算賬。”

向晚氣得扭頭坐下,再不理他。她也不想在這里吵,若被人聽見了實在不好。盧青能知道這個分寸,她求之不得。果然,盧青走了,淚水又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心里慢慢升騰起一種想法,如果晚上盧青不肯悔改,繼續那么不可理喻,她就真的不能再聽之任之了,這樣的生活她受不了,雖然是以愛之名,但那種壓迫的窒息感已經讓她越來越喘不過氣來。那是一種身體與精神的雙重壓迫。盧青的舉動,一方面消耗著她的體能和精力,另一方面更消耗著她對他的好感和感激。就算她欠他的,這兩個月來的共同生活,她也已經還清了。她是個大活人,她需要清新的空氣和自由的天空,她不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她不是離開他不能活。最不濟,到處玩一陣子,到了時間,還可以回到單位去上班。在那里,不會有人對她施以強制,只要不犯到沈家,她還可以活得安然,舒心。

就當這是一場夢好了,也許人的一生就要經歷各種各樣的坎坷,她向晚注定就不是一個安生的好命,她需要經歷一番波折,到各種各樣的地方,認識各種各樣的人,遭遇各種各樣的事情。這也沒什么不好的,自己一個自由之人,不管到了哪里,只要沒被挾持,只要沒被人犯子控制,她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來去。手腳都長在自己身上,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到盧青身邊來,是她自愿的,那么離開他,也并不是什么難事。

突然就想開了,向晚坐在桌前,含著淚笑了,她預感到,她在這片土地上的日子就要到頭了。不再難過,不再糾結,心里平靜了許多,她站起身來,輕輕地整理屋內的東西,如果,如果今天晚上,盧青不給她女人的尊嚴,那么,這將是她在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

下了班,向晚故意磨蹭了一會兒,等到人們都散得差不多了,才來到更衣室換了自己的衣服,把自己的零用品都裝進包里,才一個人慢慢踱出門。門外不遠處,盧青的車就停在那里,而車的旁邊,還有另一輛車,此時,那車的主人看見了她,就己經開門下來了。

向晚看到她,不覺在心里暗自長嘆了一聲,看來,一切真的都該結束了,這里真的已經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姚藍,從車上下來,款款走到她的面前,“向晚,我們聊聊可以嗎?”

向晚輕輕一笑,“為什么?我們之間,有什么可以聊的嗎?”

姚藍冷笑,“怎么會沒有呢?自從你來了,我們雒冰天就一直沒正常過,最近愈發地變了一個人似的。我聽說網上有一部紅透半邊天的小說,女主人公的名字就叫向晚,講了她暗戀男同學十年,最終跑來找他的故事?”

向晚向盧青那邊瞟了瞟,見盧青正在冷眼旁觀,就向姚藍說道,“姚藍,我真的沒時間跟你閑聊,你瞧,我男朋友就在那邊等著我呢。雒冰天是個好男人,你該好好珍惜他,網上的小說你也還是別信的好。另外,我也可以告訴你,請你再安心等幾天,幾天以后,你就會知道,今天你來找我也許真的是很多余的。”

姚藍沒太明白她的意思,莫名地用目光探詢著她。向晚吁了口氣,“不好意思,姚藍,我得跟我男朋友回家了,再見。”

向晚說完,大踏步地走向盧青,開門上車。盧青發動車子,側頭問道,“那個女人是誰?”

“我同學的老婆。”向晚答。

盧青回頭打量了她幾眼,“她來找你干什么?”

“和你一樣,懷疑我跟她老公有私情。”

盧青很意外向晚的直白,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半晌,突然笑道,“把人家那頭兒也驚動了,看來這事兒不小了?”

向晚冷笑一聲,“你這么看我也沒辦法。”

盧青很顯然生了氣,把車子開得飛快,一路上都沒再說話。向晚心里做了決定,也不再小心奕奕,就穩穩地坐著,把頭扭向窗外,看街道兩旁的櫥窗。人行道上,人流攢動,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家都活得開心自由,唯獨她,像犯了罪的囚犯,沒有自由,被束縛在情感之間。她希望,今天晚上,盧青再給她一個讓她更堅定的理由。

到了家,向晚也不說話,直接進到廚房做飯。盧青卻把她拉出來,按在沙發上。

“咱們談談,談完了你再做飯。”他冷著臉說。

向晚乖乖地坐下來,抬起臉看著他。“你問吧,我都如實回答。”

“下午的電話是不是你那個同學打來的?”

“是。”

“他找你做什么?”

“就是同學之間隨便聊聊,難道你沒有同學朋友隨便聊天的時候嗎?”

“你為什么哭了?”

“他說想見個面,吃頓飯,我卻不能,因為你不許。他說了些讓我難受的話,所以我哭了。”

“你覺得委屈?”

“是。”

“我這么愛你,你還委屈?”

“是。”

“為什么?”

“因為我沒有自由。”

“什么叫自由?在大街上東張西望,和別人打情罵俏就是自由?”

“你沒被限制過,所以你不懂。”

“那你想怎么樣?”

“我想活回原來的我。”

“你想離開我?”

向晚沒立刻回答,她咬了咬嘴唇,想了想才說,“盧青,我對我的未來沒有信心,我對一切都沒有確定感。我和你同居,沒名沒分,有一天,你厭倦我了,或者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我該怎么辦?我從家里出來,就是想擺脫一個牢籠,我想過一段自由的日子,我想讓自己放松一下心情。可是,我遇見了你,你又重新讓我生活在一個牢籠中,比從前更狹小,更可怕,更讓人窒息。我原來以為你愛我,我也可以慢慢愛上你,我們可以長廂廝守;可是現在,我突然沒有信心了。我覺得,我們這樣的關系,不會長久的。”

盧青把身子往后移了移,定睛看著她,“你別跟我繞彎子,你直說好了,你想離開我,是又看上了別的男人還是對我有什么意見?”

“我沒看上別的男人,我為導致同學的家庭不安定深感不安。但是,他們畢竟離我太遙遠,那個女人捕風捉影未免太可笑。對于你,我有意見,我不要你天天纏著我,我需要休息,我也不要你處處防著我管著我,就好像我是一個十足的蕩婦,一不留神就會勾搭上別的男人。開始我以為你是愛我不知如何表達,才表現出那個好笑的樣子。可是經歷了這么久,我不再覺得你的行為好笑,我已經深惡痛絕。記住,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你沒有權利約束我的自由,我只是你的女朋友,我連你的妻子都不是。”

盧青把身子往后一仰,“我明白了,說了半天,你在乎的是我沒有給你名分是不是?你不甘心以女朋友的身份被我管束,你認為你還該擁有你的自由,包括找更可心的男朋友是不是?前些天還有人跟我提過婚姻的事呢,他們說你配不上我,我該找相當條件的女人做妻子。不過你放心,我不那么想,我結過一次婚了,沒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想要個名分嗎?行,明天咱就登記去,怎么樣?如果你是我的妻子,那我限制你你就不會委屈了吧?不過呢,如果我們結婚了,你就不能再去上班了,我要你老老實實呆在家里,你的責任就一條,把你的丈夫服侍好。這樣OK嗎?”

向晚皺了皺眉,“我還沒這個心理準備,我也是結過婚的人,深受其害,我不會再草率地讓自己再踏進那個圍城了。”

“你什么意思?說了半天你什么意思?”盧青發怒了,一下子把身子湊到向晚面前來,“你想怎么樣?和我住在一起,然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和誰通電話就通電話,想和誰出去吃飯就和誰出去吃飯,然后讓我乖乖在家等你,上床也要等你的施舍,是這意思嗎?”

向晚沒有回避他的目光,“我想離開你,可以嗎?”

盧青愣住了,停頓了半秒,喊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結束吧,可以嗎?”

盧青脖子上的青筋暴了起來,臉色紅紫,一把抓住向晚的雙肩,手指甲幾乎摳進了她的皮肉里,“我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我都答應娶你了,你還要怎么樣?看我真心愛你,你就拿我的感情做交易嗎?你以為我舍不得你走?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么?你是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想呆就滾,立刻給我滾出去。”

他使勁一搡,把向晚撞到茶幾上,又摔倒在地上。向晚頭暈眼花,眼前金星亂冒,可是她的心底沒有怒火,她甚至很平靜,如果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倒免得她日后的許多掛牽。她爬起來,慢慢踱到臥室里,打開大衣柜,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拿下來,疊成疊,裝進自己的小提箱里。大約有十分鐘左右,盧青闖進屋來,一把抱住她,胡亂吻著她額頭上的傷口,喘著粗氣哀求道,“向晚,對不起,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不能活了,我的命都是你的,我再也不能離開你了。”

向晚沒說話,推開他來到廚房,她還要給他做頓飯。盧青跟過來,“我承認,我小心眼,可是我向天發誓,那都是因為我愛你,我總擔心你被別的男人搶了去,我不敢給他們一點點的機會。從今以后,我盡量改,好不好?你喜歡去哪里玩,我都陪你去,我不要你成天守在家里,你喜歡上班你就一直上,反正你喜歡清靜,要不白天一個人在家也怪鬧心的。結婚權交給你,你說哪天領證我就陪你去,怎么樣?我的存折也都交給你,以后我的工資你來經管,隨便花。”

向晚一直都沒有說話,把飯做好,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前把飯吃完。里里外外收拾干凈,才又回到臥室。她看到自己的衣服又都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小提箱又回到了大衣柜頂上。她上了床,盧青又跟過來,緊緊地摟著她。在此之前,他一直跟著她,不停地說著好話。

向晚沒有掙扎,如果這是最后一夜,那就讓他好好地消受吧。盧青見她一點兒也沒掙扎,就以為她已經消了氣,不過是礙于女人的面子不肯跟他說話,就高興起來,仍然不停地說著好話,又許了許多愿。

第二天,向晚讓葉大姐頂班,假裝上廁所,偷偷離開了商場,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盧青家,拿了自己的東西,扔掉了電話卡,從這塊土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Chapter41重逢

向晚坐出租車穿過了大半個城市,從城南一直坐到城北。這個龐大的城市,差不多有家鄉小城的十幾個大吧?車漸漸遠離了喧囂,兩側的建筑不再雄偉,人群不再擁擠,她知道,她已經遠離了市中心,來到了另一片陌生的土地。

付了近一百元的打車費,向晚下了車,在路邊的一家小旅館住下來。她先寫了一封信給盧青,囑他看在相愛一場的份上,把她的工作善后。一個月的工資她不要了,也請商場不要追究她的責任。

“你的愛太沉重,我承受不住。請你忘掉我,我將離開這個城市,永遠不再回來。”這是向晚最后對盧青說的話。

雒冰天那邊,她不打算再聯系。她不是一樣東西,可以有許多擁有者。今后,她也許還會有男朋友,但對方一定不能是曾經的舊交,她在心理上接受不了。她從小接受的是最古老的傳統教育,一個女人該從一而終。如今,當經歷了盧青以后,她的信念破碎了。她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怎么樣,但對于過去她都不后悔,就算未來總是在顛沛流離中過活,她也愿意走下去。也許人生來就是要經受苦難的,她愿意一步一步地前行,把所有的苦難都經歷一遭。

把信寫好,給了服務員小費,請他代勞郵出去。然后她借用旅館的電話,給于燕羽打了個電話。

“燕羽,我離開原來的地方了,我想到別的城市再走走,你能給我一個建議嗎?去哪個城市比較好些?”向晚平靜地說。

這倒是真把于燕羽嚇了一大跳,“向晚,你沒事吧?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向晚微微一笑,“沒什么,就是呆膩了,這次我想到一個完全陌生,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的地方去。你見多識廣,幫我出出主意?”

于燕羽太了解向晚,她知道她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不然她不會突然決定離開。

“向晚,我承認最近我太忙,疏忽了你。可是,你該主動把你的情況告訴我的,遇到了什么問題,受了什么委屈,都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都沒有,就是我厭倦了。得了,你要再不給我建議,我掛了,我自己隨便去哪個城市走一圈得了。”

于燕羽急了,連忙說,“你別掛,向晚,聽我說。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訴你,沈民浩他現在也在A市,他去醫科大學考研究生了。我還答應他,一旦他考上,就告訴他你的電話呢。你可不能走,沈民浩是個什么性格你是知道的,也是一條道兒跑到黑的倔驢。他去那兒就是奔你去的。他告訴我說,考上研究生以后,就去找你,然后把你的心收回來,還要和你白首偕老。你想,你若突然走了,對他的影響可就大了,就算為他的前途著想,你也再留一陣子吧,好嗎?你可以不答應他恢復關系,但作為朋友幫助幫助他總該沒問題吧?”

兩個人很久沒有說這么多話了,一時間知道了沈民浩的事,向晚倒是極其意外,怎么他也來A市了?于燕羽如此關心沈民浩,如此看重自己與他的關系,也讓她倍感溫馨。朋友,到底是老的好,雖然表面上可以各顧各的,天南海北,但內心里,卻從來沒有一點隔閡,彼此給予對方的總會是溫暖。

“謝謝你,燕羽,我會考慮的,這個是公用電話,等我弄到新的電話號碼,會告訴你的。”

向晚掛了電話,回到自己屋里躺下。她決定好好休息幾天,就躲在這間小屋里,好好睡上幾天覺,好好解一解這一陣子的疲勞。再把大腦清空,她要把這一段經歷忘掉,什么時候再走出小屋,再溶進外面那個紛繁的世界,她要以全新的面貌出現。

她真的就足足地睡了幾天覺。這期間,她也決定,再在這個城市停留一段。轉過年來,研究生的錄取信息下來,沈民浩的事情安穩下來,她再考慮出去走走。沈民浩不知什么樣子了呢?向晚躺在床上,想起了他,微微笑了。她清空了大腦,卻唯獨留下了他,不管想與不想,他都生長在了最深處。想起他的時候,有的只是溫暖,他給過她的,真的是太多的溫暖。她希望他好,各方面都好。他越好,她就會越開心。

住了幾天,向晚開始發愁,總不能這樣在旅館呆下去吧,還得找個公寓,省省錢,也該再找份工作,也不能坐吃山空。跟天天來打掃衛生的服務員聊了一聊,知道這里是偏僻的城區,除了飯店的服務員,幾乎沒什么用人的單位。人才招聘會都在市中心,她這個年齡這個身份,想在附近找一份工作恐怕不容易。

向晚不想去市中心,她擔心盧青會到處找她。雖然茫茫人海,偌大的城市,兩個人不期而遇的機率太小,可向晚就是擔心。她不知道一旦她再遇到盧青該怎么辦?她要完全忘掉他,她要完全把那一段生活忘掉,她再也不要觸及那段過去,哪怕一點點的機會她也不想給。

又躺了幾天,腦海里突然迸出來時火車上的一幕,對面那個有著善良面容的小伙子,給了她一聽牛奶,還給了她一張名片,告訴她,一旦有什么需要,可以電話給他。他那溫暖的笑容讓她記憶猶新。他那么面善,一定是一個好心腸的男孩子,在火車上,這一點就已經體現出來了。如果找他幫忙,介紹一份工作,會不會可行呢?

向晚突然激動起來,她坐起來,想了半晌,自己有把他的名片丟掉嗎?她把手包拿過來,里里外外地翻了一遍,沒有。錢包的各個夾層翻了一遍,也沒有。最后,她把希望放在那只小提箱上,搬過來,翻看每個拉鎖下面的小縫隙。終于,她在側面的一個小兜里,找到了那片紙。

這可能是天意!向晚拿著那片紙,激動得臉上通紅。暫時,她把紙上的那個電話看作是最后一根稻草,她要抓住這個機會。穿好衣服下地,來到服務臺,再次申請使用電話。住了幾天,服務臺上的人已經熟悉了她,就熱情地把座機推給了她。她按照名片上所寫撥出了那個號碼,彩鈴聲響起,向晚忍不住心砰砰地跳了起來。

“喂,你好,我是仲威。”對方的聲音清脆明朗。

“你好,我是……呃,”向晚一時間不知怎么介紹自己才好,“還記得幾個月前,在火車上,你給了一個女子一聽牛奶嗎?她一夜都沒有吃喝,你對她說,要注意身體,然后你給了她一聽牛奶,還開導了她一番,記得嗎?”

仲威似乎是費了點兒力氣想了一遍,“我有點印象,你住在我對面,好像你離了婚,心情不好?”

“對呀,那就是我。”向晚高興地說,“我叫向晚,你當時給了我一張名片,說如果有什么困難,可以打電話給你,你會盡量幫助。因為你知道,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里是多么需要幫助。”

仲威的聲音突然有了些異樣,“你說你叫什么?向晚?”

“嗯,是的,我叫向晚,我本來找了一份工作,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我現在又失業了。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份工作?”

“沒問題,你現在在哪里?我過去找你,我們面談,好嗎?”仲威的聲音有些異樣的歡快,仿佛等不及似的熱切。

“行,我現在在城北吉利街紅林旅館,你離我遠嗎?”向晚很高興他如此痛快。

“不遠,開車很快的,你就在那兒等我,我馬上就到。”

向晚放下電話,高興地回屋,把自己做了一番整理。她在鏡子中打量了一下自己,這幾個月,頭發已經長到過肩長了,參差不齊,顯得有些亂,一直工作在沒有陽光的空間,她的臉色顯得有些慘白。她盡量把頭發梳得平整,又涂了些腮紅,唇上點了唇彩,讓自己看著更鮮艷一點兒。挑了剛買不久的一套看起來比較利落的衣服穿上,才又下樓,站在旅館門口等著。

十分鐘后,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疾馳而來,在她面前停下。車門打開,仲威從車上下來,臉上帶著洋溢的笑容。向晚一下子便認出了他,剛要打招呼,車門又一開,又一個人從車里下來,站到她面前。

向晚驚呆了,茫然地望著眼前的兩個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沈民浩。他看上去比從前消瘦了許多,此時也是滿臉激動的笑容,眼睛里卻是盈盈的淚水。

向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兩個人竟然會聯系到了一起。這怎么可能呢?她從來沒聽沈民浩說過在A市有什么認識人。可是,此時此刻,他活生生地就站在了自己的眼前,想躲也躲不掉了。

還是仲威笑著過來,先開了口,“向晚你好,我們都不得不承認,這實在是老天爺給咱們的緣分啊。上去取行李,跟我們走吧,你顛沛流離的日子結束了。”

向晚站著沒動,還是滿腹狐疑地望著他們,半晌,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們怎么認識的?”

還是仲威搶先回答,“和你一樣啊,在火車上,我們也剛好住對面。民浩他約我喝一杯,結果我們喝著喝著,就把情誼喝出來了,他沒地方住,我就讓他住我家了。哈哈,所以我說,這簡直就是上天的安排,讓你們兩口子都和我相識,然后由我來引領你們在這茫茫人海中相見,多有意思啊!這回明白了吧?還不上去拿行李跟我走?”

向晚也驚訝這樣的緣分,但是,她還不想和沈民浩走得太近。他住在仲威家,自己拿行李過去算什么呢?想到這兒,連忙開口說,“行李就先不用拿了,總不能我也住你家去。等工作有了眉目,我再考慮搬到一個離單位近些的地方。現在先住這兒也挺好的,挺便宜的。”

“以后不管你在哪兒工作,都不能再住在這兒了。有我們這兩個大男人在,能讓你一個女人家住旅館?說出去,別人會戳著我的脊梁骨罵呢。”

仲威說著,就徑直進屋,讓服務臺給向晚結賬。一直淚水盈盈看著向晚的沈民浩這時才上前來,聲音有些微顫著說,“向晚,我們在他鄉能遇到仲威這樣的好人真的是我們的福分。你先跟我們走,咱們好好聊聊,以后,你想怎么辦,我們都不會強迫你的,我你還不了解嗎?”

向晚見再怎么也拗不過這兩位,也只好認了,在吧臺上結了賬,上了仲威的車。沈民浩和她一起坐在后座上,不時地側頭來看她,目光中充滿激動和憐惜。仲威一邊開車,一邊從反光鏡里看這對曾經的夫妻,嘆道,“向晚,我不知道這一段日子你過得怎么樣,但我可知道我這位哥哥是怎么過來的。他可就差達到頭懸梁錐刺骨的地步了。他說了,他這次必須把研究生考上,然后他要拿著通知書去找你。”

向晚看了看沈民浩,鼻子有些酸,輕聲說,“干嘛那么拼命呢?身體也是要緊的。”

沈民浩激動地笑道,“以前被你伺候慣了,多吃點兒苦頭對我來講也是好事。不說我了,告訴我,你這一段是怎么過來的?是不是吃過很多苦?”

向晚低下頭,“也沒吃什么苦,剛到了這里,就碰巧找到一份工作,是在庫房管理貨物的,挺輕松的。”

“那為什么不干了呢?有人欺負你了?”

向晚想起盧青,想起自己與他一起的那一段無度的日子,心里痛苦得痙攣了一下。經歷了那一遭,她可以坦然面對任何人,唯獨面對不了他沈民浩。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和別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他會怎樣呢?

“不是,也沒什么,就是不想在那兒呆著了。”向晚低頭說。

仲威在前面笑道,“哥哥,這剛一見面,你先別老問這問那的,向晚離開自有她離開的原因。現在最重要的,是她來到了我們面前,簡直就像從天下掉下來的一樣,你說是不是?就為了這,我們也得喝一杯去。現在,我先把她的東西送我女朋友那兒去,暫時就先讓她住她那兒,其它的事情我們再議。接下來呢,叫上青青,我們四個要好好慶祝一下今天這個好日子。”

沈民浩點頭應允,然后向向晚解釋道,“我現在住在仲威家里,我們哥倆處得已經跟親兄弟一樣了。他女朋友也是本市人,叫陸青青,也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子。她不在自己家住,和同學合租了一套房子,仲威讓你去,你就過去吧,好嗎?”

向晚感激仲威的周到體貼,連聲感謝,“就怕打擾到你女朋友呢。”

“嗨,這話就見外了。”仲威笑道,“我都和民浩說好了,以后他研究生畢業了,必須就留在本市,我們哥倆要當一輩子的好兄弟。要是有緣分,我和我女朋友結了婚,你們也重歸于好,那我們四個的關系可就不一般了呀,那就好比是郭氏夫婦和楊氏夫婦,咱將來生了孩子不義結金蘭也得結成夫妻,也整個靖康什么的。”

向晚忍不住笑了,為了仲威的熱情爽朗,可心里卻是一聲沉重的嘆息。他們那一對可以結婚,自己這邊不可能重歸于好了,她已經把那個可能消耗掉了。

沈民浩聽得心花怒放,開口說,“那是必須的,將來,咱們買個對門的房子住著,我家就是你家,你家就是我家,不分彼此。然后讓向晚教青青怎么做菜。青青好是好,可是連飯也不會做,那可不行。向晚的手藝才好呢,做出的菜呀,讓你吃也吃不夠。”

“那真是太好了,這回我可有口福了。”仲威快樂地大笑。

兩個男人你來我往,把未來生活設計得如此美好。向晚知道,是這二人故意說給她聽的。他們還不知道她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他們是想用這樣的話探聽她的底細。也真的不知說什么好,就把話題轉到別處。

“仲威,像我這樣的條件,工作好找嗎?還有,你女朋友那里,真的方便嗎?”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還能讓你沒活干?隨手我都能找到一打工作。只不過是適不適合的問題,就憑咱們這關系,我哪能讓你干吃苦受累的工作?你先別急,這事兒咱慢慢商量。就先住到青青那兒去。她那兒比我家寬敞,再住進去一個都沒問題,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說著話,車子就來到了一片住宅區。仲威給女朋友打了電話,讓她下來接他們。幾分鐘后,向晚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從小區里面跑出來,徑直向他們奔過來。

“是民浩哥的心上人嗎?我看看漂亮不漂亮?”陸青青毫不掩飾,快樂地說著,就奔到向晚這一側。

向晚連忙打開車門下來,微笑說,“你好,是青青吧,我叫向晚。”

陸青青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著喊道,“哎呀,仲威,這位姐姐把我比下去了,人家才是漂亮。”

仲威也下了車,笑道,“她漂亮,你可愛,這總行了吧?”

向晚一時在心里慨嘆:年輕真好!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地表達心聲。沈民浩提了向晚的行李,向陸青青說,“青青,真不好意思,我打擾仲威,現在向晚又要來打擾你了。”

“什么嘛,”陸青青一擺手,“仲威能找到你這么投脾氣的哥們,我都為他高興呢。這位向晚姐姐看著也不錯,我相信我們也能處得來的,走吧,上樓去。”

四個人便一起上樓,向晚邊走邊說,“青青,我先打擾幾天,只要找到合適的房子我就會立刻搬走。還有,若是我打擾時間長了,我會付房租的。聽仲威說你是和別人合租的,可不能讓人家不高興,讓你為難。”

陸青青笑道,“你可真客氣,其實我們倆都經常帶同學回來住的,有一次,我大學同學來,一住就住了一個月,那都不算什么。”

上樓進屋,向晚看到這套房子雖然兩室一廳,但卻有一個相當寬敞的客廳,客廳中間擺了一只超長的休閑沙發,又有一張床靠窗而放。

“瞧見沒?”陸青青指著那張床說,“我現在就住那兒,陰面的那個房間有些冷,我有風濕,這深秋時節,受不住的。所以呀,那間臥室根本就是空著呢,你來了,住進去不是正好?”

沈民浩看了看,就說,“青青,不嫌棄的話,不如就讓向晚和你們合租吧?和你們在一起,我還放心。”

陸青青想了想,又看了看仲威,說,“先住幾天再說吧,好嗎?怎么也得看看,我們三個合不合得來。”

向晚連忙說,“青青說得對,看看再說吧。”

把東西安頓好,仲威就招呼著大家下樓,就近找了一家火鍋店進去坐下,直接就要了兩打啤酒。

“今天我們必須一醉方休,這日子真的太值得慶祝了。”仲威笑哈哈地說。

火鍋很美味,人情很濃厚,這頓飯大家吃得都很歡暢。席間,仲威一個勁地‘暢想’沈民浩與向晚的美好生活,沈民浩則一個勁地關照愛護著向晚,又幫她燙肉,又給她夾菜。聽著仲威和陸青青關于二人未來關系的一唱一和,臉上蕩漾著幸福而開懷的笑容。他不多說什么,他知道此時他該做的不是說話,而是行動,有那兩個年輕人溜縫就足夠了。他還需要判斷,向晚此時是什么樣的心境,她會不會很快就回心轉意。

慢慢地,話題就轉到向晚的工作上來,陸青青想了想說,“我突然有了個好主意。不是說向姐姐做飯特別好吃嗎?不如你們倆雇她當鐘點工好了,天天為你們打掃衛生,給你們做飯。你看,民浩哥就要考試了,身體明顯比剛來的時候瘦了。要是這樣下去,搞不好會因為營養不良而耽誤了考試呢。就先委屈向姐姐幾天,等民浩哥考完試,再找別的工作不遲,你們說呢?”

她的這一提議立刻獲得了兩個男人的大力支持,“對呀,”仲威說,“一個小時五十塊錢,這是咱這兒的市面兒價。你就幫我們倆打掃一下衛生,最重要的是做可口的飯菜,把民浩的營養抓上來。這期間呢,我再幫你尋找更合適的工作,等民浩考試結束,你再決定去留,好不好?”

向晚回頭看沈民浩,但見他的眼神里已經有了一種可憐巴巴的意思。看他瘦削的身子,心里也有些不忍,雖然知道那二位是在故意撮合他們在一起,也就應承下來。

“好吧,那我就干到他考完試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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