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同性的追求。

驚慌失措，手無足措。

1

我在小鎮上讀了兩年的初中，與一幫魚龍混雜的人混在一塊。那些女孩子14歲就可以驗出K粉的質量，晚上翻過高高的校園圍墻去網吧呆一夜，在KTV里吸嗨了就和陌生男子抱在一起。

我看多了她們與老師處處作對的行徑，竟也掌握的輕車熟路。

那仍然是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和往常沒有什么不同。不知出于何緣故，被老師激怒的我操起屁股下方的木椅子朝他扔去。沒有中，椅子在我前方兩米處落下發出震耳的聲響，他相安無事，而我被當成了問題學生回家面壁思過。

說是面壁思過，其實跟退學沒兩樣，反正就是不讓你上學。

很快母親托人在縣城給我找了所寄宿式學校，領著我去報道。

在這里，我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追求我的同性朋友。

2

她叫關茜茜。

我打從心里認為她媽媽希望她做個正正常常的女孩子，所以給她取了個這么蘿莉的名字。

可是她沒有。

和我一樣，我們這個年紀的人總喜歡處處與大人作對，看什么都覺得不順眼。明明什么好處都沒有，就喜歡這樣倔著。

關茜茜留著一寸頭，穿著女生的校服，在課室里尤為顯眼。化學課超無聊，授課老師又是個老頭，我開始扭著腦袋左右張望。當我朝課室后門方向望去的時候，發現一個亦男亦女的人正用右手支著腦袋看著我。

下課之后她走過來，開口便是自我介紹：“你好，同學，我是關茜茜，早上第一節課我就開始關注你，你長得真像我前女友。”

就這樣，因為關茜茜的自我介紹，她成了我在這個學校里第一個認識的人。

以關茜茜為首，我開始和班上的一群人打成一片，她們做的事情常常讓我大跌眼界。比如有一天去到課室，她們跟我說放學后去吊雞（我們那邊的方言吊雞就是嫖妓的意思），我張著嘴問她們才初三的學生口味那么重好嗎？強拗不過她們，放學后被一幫人帶著去，從學校附近租來自行車，自縣城中心一直騎到附近一個農村的養雞場上，關茜茜她們在帶來的釣魚竿上綁上繩子，繩子末端留個圈，把魚竿伸進養雞場，用繩圈套住雞頭，吊出來。

這就是名副其實的吊雞，關茜茜她們做的輕車熟路，把吊出來的雞全部烤熟，再帶到課室上晚自習的時候全班一起吃。

關茜茜把烤雞分給全班之前，用力的扯了一個大雞腿給我，又去小店買了瓶飲料擱我桌面，她對我格外的好，也許因為我長得真的很像她前女友。

3

初三很快就迎來了下半個學期。

全城的學生都奮筆疾書刷題的時候，我們班的女漢子帶著我白天的時候騎自行車去鄉下偷別人的番薯、西紅柿和各種農產品，晚自習的時候偷偷溜出去打包酸辣粉回宿舍，周末的時候一群人窩在一個同學家里看木乃伊以及各種血腥電影，看到一個星期都在犯惡心，輕松替自己減了肥。

關茜茜把床單搬到了我宿舍，晚上的時候爬上我的床，我問她：“你有胸的么？”

她回答的瀟灑又大聲：“那你摸摸啊！”

我們宿舍的女生對性毫無顧忌，每個人胸部的尺寸都互相用手丈量過。反正你有的我也有，只是大小的問題。于是我也就毫無顧忌的把手伸向關茜茜的胸膛里，沒有一點凸出來，被厚厚的布料纏著。

“你裹胸？”我驚訝。

“因為不想要”，她回答的總是這么瀟灑。

我沒有做聲。

“你說我追得到你么？”她突然問我。

“我有男朋友”，我騙她。

“那我也要去撬墻角”。

“我珍惜你這個朋友”。

4

自從把床鋪搬到我宿舍去了之后，在初三下半學期最后一次換座位的時候，關茜茜為了換到和我同個座位，不惜讓她媽媽來學校和班主任談。

還有兩個多月就要期末考，為了讓考生們發揮更好的水平，學校加強了戒備，晚自習再也溜不出校外去。而我也開始有了考試的緊張感，把之前的課本、試卷都拿出來認認真真的刷。關茜茜如償調到我右邊，晚自習的時候說什么也要牽著我的手。

“我這只手要寫字”，我無奈。

“那你把那只手給我”，她不愿退步。

我與她對視三秒，收拾課本跑到后面空著的座位坐到一名男同學的旁邊。關茜茜把字條寫在一張大大的紙上，撕下來，抓成一團皺巴巴的紙團扔給我。

里面寫著：你不該總是這么狠心拒絕我的，你回來，我不允許你跟男生坐一起。

我不知怎么形容心里的滋味，索性再次把紙條捏成一團塞進桌膛，低著頭刷題目，假裝不去看關茜茜，卻總能用余光瞥見她那張可憐巴巴的臉一直望著我。

晚自習我可以逃走，白天不行。關茜茜越來越變本加厲，我不讓她牽我的手，她便開始要親我的臉。常常下課我仍在投入刷題的時候，她就迅速的湊過來親下去。甚至有一次在人很多的課桌過道里，她迅速的擠過來，朝我的唇親下去。我愣住了一秒，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瞪住她。

我決心再也不理她，不與她說多一句話，不多看她一眼。白天的時候我死死的盯著黑板，晚自習的時候移位到課室后面的空座位，關燈了才回宿舍，迅速躺下。

關茜茜也似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敢和我親近，不敢和我說話，甚至在我面前跟別人講話也不敢大聲。

就這樣我們無比煎熬的挨過了幾個星期，迎來考試的前一個星期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節課。

班上的所有人都忙著在校服上簽名留紀念。

在要臨近下課的前十分鐘，關茜茜走到我面前，小聲又謹慎的對我說：“你可以幫我也簽一個嗎?”

她遞給我一支大頭筆，轉過身讓我簽，我正要下手的時候她又囑咐“簽大個點”，她說。

當我簽完把筆遞回給她之后，她拿著筆問我“我也可以給你簽嗎？”

“當然可以”，我張開雙手，“你想簽在哪兒？”

關茜茜最終選擇在我左胸的校服上簽上她自己的名字，她把手貼在我胸上，一筆一劃的寫自己的名字。

完了之后她告訴我：“我覺得你有B cup”。

我和她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尷尬卻又釋懷。

5

高中之后和關茜茜分別兩校。她給我打過一次電話。

“你好嗎”，她問我。

“很好，你呢？”

“我有了新的女朋友”，她興奮的告訴我。

“祝福你”。

“她跟你很像”。

我想跟她說，那應該也像你初戀。

可是沒有說出口，兩個人支支吾吾，想說的話一句也沒有說出來便匆匆掛了電話。

時至今日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我想我對她的感情一直是復雜的，就像當年在那個夜晚我跟關茜茜說的一樣，我珍惜她這個朋友。在轉學的這一年多時光，有幸遇到你們，一群對我毫無戒備，把我拉進她們人生的人。

我無比感激。

并不是反對同性戀，而是當這份愛明確的奔著我來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告訴自己應該怎么做。

這么多年了，希望你在我看不到的遠處，能夠擁有更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