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上燈,周圍便是一片漆黑。干枯的樹枝在窗外無聲地搖著,屋內卻是流淌著靜謐,像蜂蜜般讓人安心欲眠。可我卻無法迅速地入睡,現實像苦澀的茶葉,塞滿了大腦,讓我無法入眠。時間沖淡了夜色的濃,籠在夜色中的屋內的景色也逐漸顯現了出來。我側過身看見了床頭柜上的一張印有木雕的照片。
? ?這大概是兩年前的事了。
? ?已經大約兩個月沒見過你了。你太忙,每每休息時間又與我的不同,于是總是錯過見面的時間。終于,聽說你在正常的時間里休息了一次,隨即便在家里客廳里看到你,你坐在沙發的一側,發黃的光線深深淺淺地鋪在你的身上,連發梢也閃著金光。雖說是休息,你卻仍然低頭拿著資料,另一只手握著筆,在資料上圈點勾畫。寬松的黑色外套披在你的身上,像是掛在衣架上,空空蕩蕩沒有依靠,你太瘦了。我放輕腳步慢慢走近些,專注的你依然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帶著些許恐懼些許期待,看到了你的臉。常年的室內工作再加上你又不喜歡外出,,你的臉色愈加的蒼白了。你眼簾微垂,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陰影,與濃重的黑眼圈混在一起,那也許是數個你不眠的夜晚濃縮而成的烙印吧。可明明是烙在你的身上,我的心頭卻也隱隱作痛了起來。在端詳了你的樣子,細細咀嚼了你的變化之后,我還是走上前,坐在你的身邊。
? ? 大約是一直側著頭盯著木雕照片的緣故,我的肩頸有些發酸,于是翻過身,看向另一邊的窗戶。窗外的夜空沒什么云,月光還算明亮,柔和的月光與細碎的星光落進房間里,真實得仿佛觸手可及。那天的天氣正好相反呢,厚厚的云像是一塊殘破的抹布,松松垮垮地蓋在穹頂之上,無風,空氣如熔化的玻璃般,黏膩而難以流動。
? ?而在那時,對著在你身邊落座的我,露出溫柔又明亮的笑容的你,于我來說,大約就像是那天忽然吹起的溫暖的春風,照破重云的柔和的陽光吧。
你率先開了口:“好久沒有看見你了,最近怎么樣?”太久沒有面對過你,我幾乎已經忘記了面對你時我應有的態度,于是微妙的啞口無言。你也不在乎,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的工作前兩天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把手頭的文件交上去之后這個項目基本上就結束了,現在只要等結果了。那幾天真的是累死了,大概有……有兩晚沒睡了吧,真的感覺自己快成仙了。”你微微仰靠在椅背上,微長的劉海蓋住了一截眉毛,眼底雖然蜷著疲倦,瞳孔里卻閃爍著快樂又興奮的光。我似乎也被你感染了,不知不覺也笑起來。
? ?光是同你聊天,甚至只是聽著你說話,似乎沒有你的這段苦丁茶般的日子,也讓我愿意再嘗一口,然后從中覓出一絲甜。
? ?你稍作停頓然后又開口:“這幾天休息,我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去沖繩,那邊的特產里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我可以給你帶回來哦,當做禮物。”我稍作思索,沒有結果,于是搖搖頭。你再一次笑了起來,“那我就看著辦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后悔啊。”我也笑了起來,點點頭。緊接著你就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啊...好困。我先去睡覺了。”你邊說邊站起身,走向臥室,我目送著你進了臥室。記憶放到這里就如同老舊電影的膠卷般模糊了起來。
? ?我再次翻過身,仰面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燈。那邊的墻壁上掛著的鐘滴滴答答的響著,細微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里像經過擴音器放大明顯。屋外似乎有野貓叫了,綿軟卻又尖銳的聲音穿過玻璃后只剩了一點曖昧的余音。那張照片上的那只木雕,雕的也是一只野貓呢。
? ?后來第二天,你就出發去了沖繩。我的學習也因著考試緊張了起來,暫且無暇顧及他物。可在休息的間隙,也還是會想起遠在沖繩的你大抵會玩得很開心吧。這個念頭就像濾紙,濾掉了那一天所有煩躁的情緒,連緊張的考試復習也能明朗起來。考完試后的第二天,你便從沖繩回來了,帶著沖繩特有的海的氣息,和被海水洗去疲憊,洗得發亮的眼睛。拿到我面前的禮物卻是一張印著海的背景,與你用一只手托著的一只木雕的照片。那只木雕雕的是你與我都十分喜歡的貓。木頭本身便是漆黑的,貓眼的部分卻上了金漆,在陽光下黃寶石般熠熠生輝。清亮的海面有淺淺的綠色水紋,太陽不是刺目的白,像是熟透的蛋黃。你的手依然沒有曬黑,白而薄的皮膚上終于有了血色。你忙不迭地解釋:“我本來是把這只木雕買下來的,可老板說這是非賣品,不肯賣。我再找也沒找到滿意的禮物,于是就只好找店老板把它借出來拍了這張照片……”你眼里含著的小心翼翼過于清澈,一下便融化了我零星的惱怒,我無法凝視,于是又低頭看照片。然后控制不住地笑出來:“這張照片拍太一般了,焦都沒對準,但是,我還是挺喜歡的...”畢竟是你照的嘛……后面的半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就看見了你像是舒了一口氣的笑容。
? ?那大概就像今晚的星星,令我一下就失去了說話的欲望,只想靜靜地,報以微笑。
? ?思慮漸漸模糊了起來,困意浪潮般襲來,我無力抵擋。于是,緊接著的開門聲,和溜進門幫我理好被子的秋的涼意,我也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來思考那是不是你了。
? ?這晚,我做夢的記憶已同弗洛伊德所言一般消散了,夢中你的身影也模糊了,只有你在我睡著前似乎來過的印象還清晰的殘存著。那樣的溫暖,就像一杯溫熱的蜂蜜牛奶,在涼涼的秋夜里長久的、堅定的散發著熱氣,讓我沉浸在睡夢中不愿醒來。
? ?清晨,不,準確來說已經是上午了。假日里暖暖的陽光從窗戶外溜進來,爬上我的臉,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禁不住癢的我最終還是不情不愿的醒了。我坐在床上,在等待大腦開機的空當,瞥見了你漏開一條縫的門,然后又回憶起了昨晚的事。似乎又是兩個月沒見你了呢。我迅速地下了床,輕手輕腳地蹭到你的房間門口,從漏開的門縫里偷偷看你,期待與恐懼的戰栗再次涌上心頭。
? ?房間里的窗簾拉著,窗簾縫隙里泄出的一線陽光,斜斜的順著床沿,被子起伏的輪廓,爬上你的臉頰。空氣里的浮灰懶洋洋地游動著一切都是靜謐的,你也睡得很沉。
? ?你的窗外那棵桂花樹開花了,香味絲絲縷縷地溢了進來。那香味清而甜,是一種名為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