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世人皆知青蓮劍客劍法入神，對手臨終前只能瞥見一眼他清冽的劍光，卻望不穿他的人影。這一劍，恍如九天上傳下來的。于是，他被稱為劍仙，他的劍，被稱為神來之筆。
酒肆里，李白聽了這話，卻只淡淡蹙了眉，飲起身旁的酒。
劍，都是有破綻的。
這年頭，才華橫溢的年輕人都是有點傲氣的。李白二十開頭的年紀，一身劍術超群，他的傲，是讓人服氣的。
他成名一戰(zhàn)，是在長安街頭之上。
月光映在青瓦上，墻頭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大唐赫赫有名的神盜蘭陵王，他曾盜過一個夢魘，一頭龍。他曾從上千御林軍中盜走過女帝的龍袍，瀟灑離去。他還于一個時辰前寫了一封信，這封信還在狄仁杰的文案上，信上寫了他何時何地會來盜寶，盜得是什么寶貝，甚至畫出一條路，那是他經(jīng)過的路，但還是沒有人找到他，因為他會隱身。
另一個是個無名之輩，一身白衣，邊角綴著青蓮。
“為什么追我？”
“我要出名。”
“名氣從來不留給死人。”“死”字吐出口后，蘭陵王就消失了，仿佛這里從來只有一個孤零零的人。
“所以我會活著。”那個人說。
沒有人會知道蘭陵王的匕首會從哪個方向投來，知道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而死人不會開口。
李白也不知道。他手中的劍，甚至沒有抬高一寸，他仿佛放棄了抵抗。
一道暗影，劃落，像風吹落樹葉那樣，你察覺不到它會以怎樣刁鉆的角度。
但匕首劃入了空氣里，李白的身影還在那，他的劍依然還在手間，沒有動，但他仿佛變成空氣。
他依然看不見蘭陵王的身影，但他的劍，已流轉(zhuǎn)出一道清光。
蘭陵王默然，他的匕首，已被擊斷。但他沒有泄氣，因為他有一張底牌，他能瞬間從一個地方遁走到另一個地方，無論怎樣快的劍，都來不及阻止。
但他的驚愕來不及浮上臉龐。因為李白的身影再次消失了，但他的劍，沒有。
蘭陵王止住了身形，因為那柄劍，化成了月光。他望著那團月光，仿佛陷入了迷惘。
沒有人知道蘭陵王的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無名之輩，但他已不再無名，他叫李白。
02
“你的劍是有破綻的！”一個憨厚的年輕人這樣說。
李白喝著酒，他在喝酒，也有很多人在看他，當這個年輕人說出這句話，他依舊在喝酒，目光沒有絲毫偏移，像是沒有聽見這句話。
但人們聽見了，所以他們看著這個年輕人，像看一個傻子。
但那個年輕人依舊說：“你的劍是有破綻的！”
“別理他，他不過是個殺豬的憨子。”有人說。
依舊沒人破解這把劍，直到一個人邀戰(zhàn)，那個人自從出入武林來，大大小小七十余戰(zhàn)沒有過敗績，他叫無面。
小橋流水，多么溫馨的畫面，但空氣里仿佛凍結(jié)成冰。因為橋頭有兩個人，兩個很有名的人，一個叫李白，一個叫無面。
無面帶著一蓬草帽，藏在黑紗下。
李白依舊是那個飄逸如仙的李白。
無面持著劍，劍是黑色的，出鞘時像最毒的蛇在舞動。
“誰能接我一劍？”李白嘆了口氣。
當李白的身影再次沉入空氣，無面喉間出現(xiàn)一絲紅痕。
無面死了。
但無面又出現(xiàn)了，一樣的黑紗，一樣的蓬帽。
無面的黑劍，又如毒蛇般襲來。李白垂下手，當他的身影從虛空再次回到現(xiàn)實里來，他不再無敵，盡管每一次的敵人都已等不到這個時候。
但無面等到了。
沒人知道無面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個無面，死了一個無面，會有新的無面，所以他才是無敵的。
無面的劍沒有擊中李白，因為有個年輕人拿著一把豬刀沖了出來。
豬刀自然擋不住無面的劍，所以無面的劍刺穿年輕人的心。但只是那一霎那，李白的劍，已綻開了青蓮。
無面死了。
又有許多無面，他們?nèi)缬位臧銞碛跇虻住砂叮踔梁住Ｋ袩o面撲了上來，像萬蛇噬咬。
但李白的劍已不再有破綻，所以，無面死了，徹徹底底死了，不是說沒有新的無面，只是說不敗的無面沒有了。
“你叫什么名字？”
“蘇烈”年輕人已倒下，口里噙著血，躺在李白懷里。
李白猶記得這個名字，他的記性向來不錯。
03
大雪。
少年仗著劍，去給師傅買酒來喝。
一道聲音從巷口傳來，“傻子，和你傻子老爹一起睡在豬糞里吧！”幾個吊兒郎當?shù)拇忠吧倌辏瑖粋€小孩，小孩躺在地上，地上是雪，他身上也是雪，雪很臟，像被踩過千萬次，他的臉也像是被踩過千萬次。
粗野少年在笑，笑得那樣肆意。
“大河之劍天上來！”不知誰吟出一句詩。粗野少年們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們的衣服齊齊不見了，他們瞬間感覺像掉進了冰窟窿里。
粗野少年跑了。
小孩爬起來，臉上臟兮兮說：“喂，我叫蘇烈，我不是膽小哦，那是我在等，等他們露出破綻，因為爹爹說過，每個人都有他的破綻，等到他破綻出現(xiàn)，他就能被打敗了。”
橋頭，蘇烈像是回到那年冬天，越來越冷了。
李白的劍，在他的旁邊，他看了眼，想：他的劍沒有破綻，有破綻的是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