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里,賈家倒臺,當然是內(nèi)因和外因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
從內(nèi)因上來說,賈府倒臺的關(guān)鍵原因在于,家族教子無方,找不到一個可靠的接班人。
賈家從第三代開始,男主子里就沒一個好東西。賈敬拋家棄子去做道士,留下個兒子賈珍,把寧國府鬧得雞飛狗跳。賈蓉賈薔也是紈绔子弟,壓根不把家族大事放心里。
榮國府雖好些,可也沒一個頂用的男人。賈赦一把年紀了,官不好好做,成日家惦記著收屋里人。賈璉不務(wù)正業(yè),成日家尋花問柳。
賈政只會和清客喝酒吟詩,關(guān)鍵是,他那幫清客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什么詹光、程日興、胡斯來,光從名字看,就知道都是惹事精。賈寶玉稍微好些,但也是愚頑怕讀文章,腹內(nèi)都是草莽。
總之,賈家找不到一個頂用的男人。要是太平盛世倒也罷了,可一旦遇到社會動蕩時期,朝廷最先舍棄的,就是賈府這樣的人家。
社會動蕩,就是賈家倒臺的最關(guān)鍵外因。如果沒有這個外因,賈家興許還能再撐幾年,甚至撐到賈蘭長大,再次中興賈家也說不準。
那么,當時到底有何社會動蕩呢?曹雪芹寫過很多次,第一回其實就提到了。
第一回,甄士隱家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甄士隱和封氏無奈,只好收拾行李,去自家田莊上去安身。可不幸的是,甄士隱夫婦發(fā)現(xiàn),田莊壓根無法安身,原因如下:
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盜蜂起,無非搶田奪地,鼠竊狗偷,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難以安身。
從這幾句話中,我們可以看到,當時的社會十分動蕩,連年水旱,地里沒有收成。因為地里沒收成,百姓吃不飽,這又造成了到處都是強盜和小偷。這些強盜搶奪田地糧食,鬧得百姓更加難過,社會更亂,于是朝廷就派兵圍剿盜賊。
更可怕的是,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時候,居然是《紅樓夢》剛開篇的時候,這時候,社會已經(jīng)動蕩了好幾年了。接下來很多年,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著,這可以從后面幾回中,找到證據(jù)。
五十三回,除夕夜,賈府田莊上的負責人烏進孝來交租。賈珍清點完各種稻米、豬羊等物品,以及銀兩后,就責罵烏進孝說,怎么就這么一點東西,比往年又少了許多?烏進孝就說了一番話:
今年年成實在不好。從三月下雨起,接接連連直到八月,竟沒有一連晴過五日。九月里一場碗大的雹子,方近一千三百里地,連人帶房并牲口糧食,打傷了上千上萬的,所以才這樣。
也就是說,到了五十三回,水旱災(zāi)依然在繼續(xù),社會依然動蕩。
接著,到了七十五回,尤氏在賈母那吃飯,丫頭竟然捧了一碗下人的米飯給尤氏吃。當時賈母就責罵丫頭不懂規(guī)矩,竟盛了下人的飯給大奶奶吃。丫頭回答說,今天多了一位姑娘,所以飯就短了些。鴛鴦也說:“如今都是可著頭做帽子了,要一點兒富余也不能的。”王夫人聽了,也解釋說:
這一二年旱澇不定,田上的米都不能按數(shù)交的。這幾樣細米更艱難了,所以都可著吃的多少關(guān)去。
王夫人說的,和烏進孝說的,都說明這幾年一直鬧天災(zāi)。只是第一回的時候,賈府尚且還能維持奢華的日子,到了七十五回,竟然連主子奶奶都要吃下人的米飯了。
接下來,到了七十八回,一個林四娘的故事,更是把當時社會動蕩,交代得清清楚楚。
總而言之,《紅樓夢》從一開篇,就已經(jīng)鬧了幾年天災(zāi)。因為多年天災(zāi)人禍,賈家的經(jīng)濟也越來越困難了,逐漸窮得連米飯都沒得吃了。
既然是連年天災(zāi),那么日子不好過的,可就不止賈府一家了。其他王公貴族,日子也不會好過。最關(guān)鍵的是,鬧天災(zāi)久了,連皇家都不會好過。當皇家越來越收不到租稅,國庫越來越虧空時,皇上會怎么辦呢?
在無法解決天災(zāi),增加收入的情況下,皇上最容易想到的,肯定是甩掉一些只吃飯,不干活的朝廷大蛀蟲吧?
很不幸的是,賈家就是這樣的朝廷大蛀蟲。他們躺在祖宗的功勞上,掛著虛名做官,卻沒一個為皇上分憂解難的人。朝廷還要養(yǎng)著賈府這一大家子,皇上能不越來越惱火嗎?
何況賈家那些人,也實在太不像話了,壞事也沒少干。這日子長了,皇上自然會想,干脆把賈家給抄了,不要養(yǎng)著這幫蛀蟲了。
歷史上,國家窮了,就抄大臣家的事,也不是沒有。比如乾隆一死,嘉慶就抄了和珅的家。雖說嘉慶抄和珅家,有和珅曾勸乾隆不讓權(quán)慶的原因,但也有嘉慶想把和珅巨額財產(chǎn)納入國庫的原因。
《紅樓夢》里面也一樣,因為多年天災(zāi)人禍,皇上也很窮。可賈家人卻大手大腳花錢,蓋個大觀園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錢,這在皇上看來,賈家肯定很有錢。
偏偏賈家男人沒用,不能給皇上辦實事,所以皇上干脆抄了賈家,沒收些銀子也是好的。再者,賈府的競爭對手肯定會推波助瀾,忽悠皇上去抄檢賈家。
總言而之,連年天災(zāi)人禍,以至皇家入不敷出,就是皇上抄檢賈家的重要外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