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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蕭瑟在風雨中已有三十多個年頭了,像一個美人到了遲暮之年但仍見當年的風姿…
? 躺在床上聽窗外風瑟瑟的刮著,偶爾會有雪從屋頂的搖頭窗飄下來也會有風鉆進來,一切都如此熟悉,鄉村的夜很靜,連狗吠聲都沒有,只有風聲一切都熟睡了------
? 老屋的建成對于當時是一個浩大的工程,首先是木料的攢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農村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每年田里收的各季果實留下家里吃得,大多都賣了有的用來買木料,那時木料的買賣國家都要控制的,記得每年養的雞鴨除了過年殺幾只,大都都送給那些領導了,這樣父親像松鼠集果一樣集了幾年,終于攢足了所需的木料。
? 做青磚,八十年代初蓋房子買磚的很少,大都自家燒磚。燒磚是個繁瑣的工作,第一步,做磚坯,春末時,泥土開始融化,家人就會選擇幾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請鄉鄰們來幫忙,和泥做土坯要忙活幾天,做好后先曬再將干得土坯整整齊齊碼好,遇到雨天還得給它們披些茅草防雨淋。第二步,砍草積柴火,母親每個夏季都要上山砍草,每天兩趟十幾捆草,大人們砍小孩們也不閑著,去給大人們挑草下山,當時稱為接山。這時孩子間形成了一股攀比風,張三家的孩子幫母親挑了四捆草下山,贏得大媽們的贊許聲,那王五家的孩子就爭著挑五捆草,我還清晰的記得我也曾參與這攀比,看到差不多大的都去替母親們分擔,有一天我也和母親要求去接山,母親欣然答應了,因為是第一次母親給我捆了兩捆草,我興沖沖的挑起來一開始健步如飛的走在下山的小道上,與同行的小伙伴們比速度,十分鐘不到就牛喘一樣,越走越慢,好不容易捱到山下再也沒有力氣挑到村里了,我的這次嘗試也讓我了解到母親的辛勞,每天十六個草的砍挑需耗費多少氣力啊。這樣一夏積累下來往往能有扎扎實實的幾個大草堆,再加上稻草冬天燒窯的草大體差不多了,如不夠有時可以跟鄰家調劑先借一點,待他家燒窯時再還的。第三步,燒窯,一般是冬閑的時候,那時每個村子都有個窯的,我們村子的窯小而且不好燒,記得母親燒完一窯說有好多紅磚,沒燒透,于是又一個冬天就將土坯運到四里遠外公村里的大窯里燒,燒窯是個慢活很講究的,什么時候是大火什么時候是小火,火候的掌握要有分寸,需聽窯師傅安排,每晚還得有人看窯其實是加加柴火,澆澆水,很多個晚上母親一個人拿著個鐵叉子,一方面是壯膽,一方面是去挑挑柴火,一個人夜里忙碌在窯上,一忙就是一夜,有次外公村老了個人,第二天母親回家就說前天晚上那個人的魂來到窯上, 叫得好凄厲媽媽還用叉子嚇它,真難為母親了,我聽得都毛骨悚然晚上睡覺用被子捂著頭,生怕看到或聽到什么,我的“膽大”的母親如何度過這一夜的,現在想來我都無法想象母親那一夜的心理,該有多么的驚心動魄啊!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母親的辛勞下一籠籠的青磚在幾個冬季終于成型了。
? 等沙石料都買好后開始籌備拆舊房蓋新房,蓋這座老屋是初秋記得晚上露水比較大,因為老房子拆了只能在露天下搭床,每早起來總感覺濕漉漉的,蓋房子前前后后木匠瓦匠干了接近一個月,特別是木匠做工很細致,做像墊子一樣的一層薄薄木氈鋪在屋頂,相當于牛毛氈子,木匠們推刨的木花半個小時就要清掃,不然直接影響通行,每個椽子的大小椽欞的榫口,大椽小椽,每方都有三個粗木柱,木柱底的花崗石,兩開的大門,門樓前面的雕花非常考究的。房子蓋好后,父親經常會自豪的說,我家的老屋是全大隊最高的,大椽大檁啊,也不愧父親吹,每年貼椽上的對聯都要將一個大梯子(我家的梯子是全村最高的)放在大桌子上,請膽大的堂哥來貼,母親后來怕煩神,就掛燈籠掛一次保幾年。父親說我家的老屋地震都不怕的,支撐的木料多,原先準備蓋四間的,等開工時住在我家后的大伯阻撓說蓋四間就會擋著他家,生生不給蓋,哎,在面子工程上親兄弟都不行。父母親沒法只得調整計劃,多出的木料也全部用上。老屋建成后父母累得脫一層皮,父親的大腿長了個好大的癤子,治了好長時間。家里一下寬敞起來再也不會一家老小都擠在兩間屋里,老屋蓋得真是太及時,那年我大概十二歲,從此老屋伴我成長,在老屋里留下了我們的歡聲笑語,雖然后來農村蓋樓的越來越多,但我還是喜歡自家的老屋,因為它身上到處都是父母的心血,后來又增加的幾個平房形成了一個四合院的模式,院內的桂花樹石榴樹與院外四周的樟樹相映成趣。
? 春天來了,老屋的堂屋大椽上又迎來歸燕,年年如此,梁上燕兒快樂成長,椽上的燕窩年年更新,它們見證了老屋從嶄新時尚到破舊滄桑,多年來風雨時間的淘漉,屋內有的地方水泥墻石灰已掉落,墻上也有下雨時留下的印記,但在我的眼里老屋仍舊那么的和諧,散發著濃濃的鄉村的韻味。這幾年總不斷的傳來村子要移老屋要拆的信息,不管是真還是假,老屋永遠在我的心中,每年過年回到老屋都是我最幸福的時候,我又回到了那個青蔥歲月,我又成了老屋的歸燕,那份熟悉和親切是任何高樓別墅都代替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