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原是不愛過洋節的。圣誕節天寒地凍滿城火紅,我卻畏寒畏堵,不喜湊熱鬧;情人節遇上我這老夫老妻,又臊得耍不起浪漫;萬圣節鬼怪無厘頭,只求心神俱凈的我又不堪其擾……摒棄了崇洋媚外的哪怕一丟丟隱念,似是質若蘭馨,卻時常還是被雜念糾纏了心腦。又回想那些傳統節也并沒有多少次認真對待的。說到底是我這個人太無趣。
而這個感恩節,不知那根弦受了撥動,想要好好掰扯掰扯心里藏下的那些情。
小時候的很多記憶,是長大后的人的共同話題。也在長大后的生活的閑情逸致里被翻來覆去了很多遍。但有一天突發奇想,在這諸多熟稔的翻覆中,除了忘記的事出奇的多外,就連沒忘的,也好似只剩下事件,幾乎每件事都難以憶起當時的情感。如今反應過來,我該陷入焦慮、恐慌才對?!驗槲液孟袷锹槟镜?,冷血的。我卻像“不知情”的樣子在這樣的路上渾渾噩噩走了幾十年。
【貳】
我不會表達愛意,不會以好示人,甚至不會感謝。
沒有自己的圈子,也很難從圈子里掘出真正的朋友,蓋以我對事即對事,對人即對人,卻很難有對情的時候。所以人于我,無論敬不敬都遠之。多數時候一開始,有話題比較搭的,觀點容易產生共鳴的,漸漸會在需要的某時刻,向我吐露心聲,以期得到友之情誼。而我,回應中除了分析事實考慮解決辦法,頂多就是象征性的以經驗安慰,似乎并沒能同理共情。
受了朋友的請或情,本著自小受教的寧虧己不虧人的原則,能以物質或金錢回待的一定回待,不能的也只默默記下心來,靜等何時還情的機會。雖給人了獨立理性的熟女印象,卻在相處時覺得冷氣襲人,似是得了感染般悶悶不愛樂。于是莫名生出漸遠的關系。多數時候我想要傾訴的繁情復愫,也就累無著落。
家是給予自己最多能量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少了這份“謝”的流動,也少有所見他人家庭那種熱烘烘、暖洋洋的氛圍。
小時候爸媽給的愛和支持,言傳身教的理和德行,長大后雖并沒有把它們居為理所當然的觀念,但說出來的“謝”寥寥無幾。娘親是個“外強中干”的人,也不讓說謝。似乎說出來,就客套了,就見外了,所有都是應該的,一家人么。于是情感上只有默默的放在心里,等人懂。其他能做出來的,只是偶爾的并不一定缺乏的物質慰藉。
成了自己的小家后,更多的是在意生活的壓力、工作的瑣雜,家庭中另一方及其雙親的感受,小心翼翼、努力儉省,心思一直在“如何經營”,卻忽略了交流和感受。換句話說,總希望在生活這條路上創造或者等待好的結果,卻不顧這路上還有美好還有需要發現的細微。又或者,根本還沒有學會怎樣去表達這種感覺。就好比,郊游路上,大家都覺得景色不錯,卻沒有誰說出來:嘿,剛才那朵花好漂亮,你曾見過么?
孩子的到來的確讓我有所改變。但這改變是什么?自己也并不透徹。內心柔軟了?所謂的善良了?待人溫和了?……直到她會說話,會說很多話了以后,跟我說的第一句“謝謝”,來不及究其自學模仿的源頭,就恍然意識到,如果說確有所改變,定是因為我在內心感謝她的到來,也是因為想要“報答”她的感謝。而我,怎么就沒能像孩子一樣,輕松自然又帶著愉快地把“謝”字說出來?
【叁】
那么,讓我試試?
你感謝過我嫁給你。那是曾經的曾經了,或許也沒說過感謝,只是覺得對于給我裸婚的慚愧。
你感謝過我為你生了孩子。那感謝二字或許也沒有說出,只是無數次表達對痛的不忍和心疼。
你感謝過我肯放棄工作回家全職帶孩和扶養病老的付出。那不再是疚意,而有一種新時代爹地媽咪的自豪感,是以滿滿一句“辛苦了”替代。
無論有沒有這個詞,你都讓我內心感覺到了。
而我呢?
【肆】
我想感謝你為我挑選的這座城市。盡管不是為我,是你的理想所在,但于彼時因歸鄉和留校都不滿意的茫然的我,因此有了著落,如樹種,安下了一顆想要落地的腳跟。
我想感謝你有雙好爸媽。在我們需要的時候義無反顧地提供幫助,對我們小家的事也只給支持從沒有相對,還肯遷就我容忍我沒有熱情的性格。(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感謝你的爸媽,因為他們對兒女全心全意的心使得你在他們面前好像還是沒有真正長大。)
我想感謝你,在家人焦灼于想要孫輩時能跟我達成一致,在我沒有準備的時候陪我一起丁克,我們準備好迎接她的到來的時候陪我一起美好地憧憬和等待。
我想感謝你,愿意一人承擔起養家重擔,在我回歸職場路上不順的時候。盡管前路漫漫,壓力重重,你卻只把困難緊緊,也僅僅鎖在你眉心,我不要多問,只待云開霽來。
還有,我最想感謝你,世事多變,你卻心無旁騖,愿意本本分分,守著一顆直奔白頭的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