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司機

1月11日下午5點10分，我開著666路城鄉公交車行駛著今天自己的最后一趟班車。冬季再加上雨天，外頭已是漆黑一片，城鄉公交路線私家車過往的少，這輛班車的發車間隔時間為30分鐘，一眼望去竟只有我這一輛車。

“叮咚！三禾村到了，請從后門下車，下一站金元湖。“

溫柔的女聲語音伴隨著車窗外滂沱的雨聲在耳邊環繞，我看著那位拄著拐杖的老人緩慢下車后，拿起擴音喇叭，向其他乘客說道：“車子會直接開往黑礁山，中間站點有需要下車的乘客請在本站下車。”

車內瞬間吵嚷起來，不滿地抱怨著這不人性的安排，甚至有人沖到我面前吼：“為什么要繞站？！”

我無視這一舉動，再次拿起喇叭，“前方道路施工無法通行，請需要在三禾村和黑礁山中間站點下車的乘客在本站下車。”那人嘟囔著，卻不再反駁。

待下車完畢后，我回頭看了看車內剩余人數，只剩下5人，摁了關門鍵打了方向盤準備往山口村方向走，無意間看見一位下車后因忘帶雨傘而在雨中瑟瑟發抖的背著雙肩包小學生站在站牌下。愧疚感油然而生，可是我的車上裝著不該裝的東西，別無他法。

2、話務員

“您好，365便民服務中心28號很高興為您服務，請講。”

“你好，我想要投訴。”

“好的，請問您是要反映什么問題呢？”

“是這樣的，今天倒數第二班666路城鄉公交車不按照原來路線，繞路行駛。”

“不好意思，請問您能詳細說明么？”

“我的小孩在東雅鎮上小學，每天放學后坐666路車回家，然后在金元湖下車，那這個666路車，路線我講給你聽。”

“好的，您說。”

“666路是中山市汽車東站開往西錦鎮的，也就是東站出發，先到東雅鎮，再到桃源村，然后是三禾村，本來么下一站應該是金元湖的，但是這個司機直接往東開到了黑礁山，跳了四個站這，你說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下著個大雨都會讓人下車的？我們還在金元湖等，等了半個小時才看見小孩子冒著個雨走回來，可不可憐你說。”

“請問這個司機師傅有沒有說是什么原因要繞路呢？”

“他說前方施工不好走，但是西錦鎮往東站方向的都是正常的，怎么可能不好走呢？”

“好的。那請問該車次的車牌號您有么？”

“我連車子都沒見到怎么可能有車牌號，反正是東站開往西錦的倒數第二輛車子，發車時間大概是5點左右。”

“好的，那跟您核對一下，1月11日下午5點左右，您的小孩乘坐倒數第二輛666路城鄉公交班車回家，原本是在金元湖下車的，然而司機卻到三禾村的時候繞路行駛，中間跳了四個站點，導致您的小孩冒雨回來，所以您希望給您一個解釋是么？”

“對的。”

“好的，那這邊先幫您反映上去，您先后續關注，如果有處理結果會有工作人員聯系您，請您耐心等待。那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記錄完事情已經19點15分，我揉了揉太陽穴，繼續這無聊的工作。

3、警察

“查清楚了，死者名叫陳欽君，21歲，中山市本級人士，住在市區，死因是溺水，死亡時間不好判斷，大概在2017年1月11日晚5點到6之間。”

“溺水？”我皺起眉頭，“死者是在河里發現的？”

“是啊，是在蓮花鎮的一個池塘里，發現時間是1月12日早上約莫八點，據目擊者稱他原本是到池塘里面去洗衣服的，結果在池塘邊上發現趴著具尸體。”

“尸檢報告出來了么？”

“出來了，身上有被毆打過的痕跡，是生前被打的。死者死前沒有吃過東西，胃里有不少水，檢驗了下確實是這池塘里的水。”

“那就是還活著的時候，被綁了重物丟進池塘的。死者家屬呢？有沒有問出點線索？”

“在外邊哭呢。死者母親說死者在11日中午的時候就約了朋友舒利民出去玩，一直沒等到死者回家，沒想到卻被通知領尸體。”

“死者有沒有什么仇家？”

“一個在外讀書、寒假剛回家的學生哪來的仇家？死者母親說也死者生前人緣不錯，想來也不會是仇殺，沒有頭緒啊。”

“舒利民過來沒有？”

“來了，那現在咱過去問問？”

“嗯，走吧。”

現在已經是1月13日上午10點，得抓緊時間破案啊。我頭疼地閉上眼睛，為這可憐的母親默哀，同時也在暗罵著著該死的兇手。

“說吧，把具體的情況給說說。”

“我叫舒利民，跟陳欽君是高中同學。高中畢業后上了大學也有常常聯系，而且約定好每個學期結束后就聚個餐什么的。今年大學放學的早，就約定1月11日的時候出去玩玩，沒想到那天下大雨，本來想著反正下雨也無所謂，可陳欽君說下大雨不想出去。我也沒多問，反正時間多得很，換個時間再聚也是一樣。”

“你的意思說……你那天根本就沒有出去？”

“是啊，大雨天的也不是很方便啊。不對，警官您問這話是什么意思啊？”

“據死者母親所說，死者在11日中午12點左右就出門了，說的就是要跟你出去。”

“我的天！他怎么會說他是跟我一起呢？我前天一直在家都沒有出去過，您看，我這里還有11日上午他給我來電記錄，他打這個電話就是為了跟我說“取消聚餐”的呀！見鬼的是那天我爸媽去上班了，根本就沒有人能證明我當時確實是一個人在家。”

“你的父母現在在哪里？我能聯系一下他們么？”

“當然可以啊，我把他們的聯系電話提供給您？”

“不用，等下班我們會直接去你家拜訪的。”

舒利民笑笑，掩飾性地摸了摸鼻子。

我不禁又揉了揉眉頭。臨近年關，誰不想好好過一年？年前不把這個案子破了，不管是我還是死者家屬，都沒辦法過好這個年了。希望這次去能發現什么線索吧。

4、偶然

這個訴求件原本也不是什么復雜的事情，不過是司機繞路讓乘客不滿罷了。以前也發生過繞路的事情，這么一想好像去年這個時候也發生了一起命案，不過這是題外話，再說這次這個訴求件，繞路的原因有已經派人調查清楚，在三禾村往金元湖的路上斷了一棵樹，擋住了半邊路無法通行，但是如果只繞過金元湖到再下一站醋坊嶺，則會重復行駛路線，所以只能繞過中間四個站，直接開往黑礁山，現在斷樹擋路這一點已經到現場證實清楚了，只要跟市民解釋清楚就可以。可是聽倆警察這么一說，突然又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時間都發生在11日晚五點之后，或許兩者有什么聯系？更頭疼的是，自己的兒子居然與這起命案有關。

陳欽君，這個人之前倒聽兒子提起過，11號的時候，利民確實有說過會出去一趟，之后有沒有出門就不確定了，兩位警察來家里調查的時候，我也跟在后面看了下，沒發現什么不應該出現的東西，而且利民在11日之后也沒有什么異常的表現，與這起命案應該沒什么聯系。那么和這個訴求件是否聯系呢？

我想想……先梳理一下整個事件：倒數第二輛666路城鄉公交車發車時間為晚五點十分，首站東站，途徑東雅鎮、桃源村、三禾村、金元湖、醋坊嶺、蓮花鎮、虞山湖、黑礁山……城鄉公交每站間隔較大，加上紅綠燈時間，假設到達每個站點的平均時間假設為5分鐘，那么到達三禾村時大約為5點25分鐘，繞了金元湖、醋坊嶺、蓮花鎮、虞山湖，直接到達黑礁山……抄近路到達黑礁山的話，時間應該在5點35左右……而陳欽君死亡地點是在蓮花鎮，被司機繞過去了，看來這兩者沒什么關系……

我這么想著，又開始想利民最近幾天的行為。11日那天，我下班回家的時候，老婆已經在廚房準備晚飯，而利民則在客廳打游戲，昨天也是如此。雖然不知道利民白天都去干了什么，但是既然能這么坦然的玩游戲，想來也不會……不對，那天他好像洗澡了。雖然不管天氣如何，利民都有睡前洗澡的習慣。但是前天，11日那天，我到家的時候他已經洗過澡了。

5、線索

“真巧啊，舒利民的爸爸居然是交通運輸局的副處長，怎么樣隊長，有什么線索么？”

我搖搖頭，不確定道：“還不肯定，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你還記得我們經過浴室的時候，我說過什么么？”

“唔……好像是說了‘這么多衣服堆著吶’？”

“嗯，然后舒副處長說都是舒利民的，因為他有每天洗澡的習慣。接著我又問‘這都幾天了還不洗’，然后舒處長說衣服都是舒利民自己洗的，每周日洗一次。然而經過陽臺的時候，我又看見在所掛的衣服中有不可能屬于舒副處長和他夫人的褲子，并且只有這一條褲子。”

“那您的意思是？”

“我懷疑舒利民撒謊了，11日那天他確實有出去，而且穿得就是那條曬著的褲子，死者所在的池塘周邊都是泥土，我懷疑是因為褲子上濺上了泥土為了不讓人發現才洗的。”

“那鞋子？”

“玄關處的鞋子我也有注意，其中一雙鞋子干凈的很，然而死者死亡時間是5點到6點之間，那個時候舒利民已經回家了，這一點核對不上，所以雖然我懷疑舒利民，但是我們沒有其他的證據，而且也不知道動機。”

“那我們接下去應該怎么辦？”

“或許我們可以去汽車東站找一下舒副處長提到的那位666路城鄉公交車司機。”

“找他干嘛？”

“當我們提到蓮花鎮的時候，舒副處長說‘真巧，收到一個訴求件說那天從東站出發的倒數第二輛666路班車繞路，蓮花鎮恰好被繞了’，我不確定這兩者是否有聯系，但是除了這個我們沒有其他線索。你先去問問東站那位師傅的聯系電話，然后派人去找找死者和舒利民的高中同學和死者的父母，問問兩者關系如何，到時候匯報。”

看著小弟遠去的背影，我抖抖煙灰，為這越來越麻煩的案子感到頭疼，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么，不過走一步算一步吧。

6、利民

很早之前，我就已經想殺死陳欽君了，嫉妒并不是女人的專屬。

11日那天大約15點左右，我按照約定來到東站，與陳欽君碰面后，一起坐上666路公交車到蓮花鎮。據他所說，是要介紹他的女朋友隋鳳給我認識。一路上，他不停地說著與隋鳳之間有趣的事情，就像在上學的時候他不停地向我炫耀他的高分試卷一樣，炫耀著他的女朋友。天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厭惡。

因此下車看見那口池塘的時候，我決定動手了。

我故意走在他的背后，確認周邊沒有人后將雨傘收起直接往他的脖兩側打去，在他回頭的一瞬間抬腳將他踹倒在地，開始毆打。

等恢復理智的時候他已經不會動彈了。當然我不會立馬將他殺死，我得為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心里沒什么底，不過總得掙扎一下。

我把陳欽君拉倒池塘洗衣石板上，又搬來一塊大約三十公斤的石頭，把陳欽君的羽絨服拆破挖出羽絨后塞進石塊，包住后，利用兩只衣袖把裹有石塊的羽絨服捆綁住陳欽君的右腳。準備好后，我又把陳欽君橫放在洗衣石板上，雙腳及頭部沉浸在池塘里，并確保鼻子不被沉浸，然后將陳欽君推到洗衣石板的最前端，在保持平衡的同時，最大程度的增加陳欽君身體懸空的部分。這樣一來，等陳欽君醒來之后，即使是輕微的移動也會導致失衡從而墜入池塘。

捆綁的衣袖半途送了也不要緊。

因為，陳欽君不會游泳。

7、結案

“中山市黑礁山殺人事件已破，兇手成功落網”

趁著電話沒有進入的空閑偷偷瀏覽著新聞，沒想到在自己的身邊發生了命案……冷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拿過裝著熱水的被子呷了口水，繼續往下看，說是在1月12日的時候在黑礁山發現了一具尸體，死者是黑礁山的村民，兇手竟然是兩個666路公交車的工作人員，一位司機一位售票員，其中售票員也是黑礁山的村民，不過倆人并不在同一輛班車上，而死者則是他們的同事，據其他同事說三人一直不合。

這是一期有預謀犯罪。1月10日下午4點45左右，兇手之一劉某在中山市東站勒死已經下班的死者后，聯系售票員鄭某，此時鄭某已在西錦鎮發往東站的666路班車上，大約在5點25左右到達黑礁山下班，于是司機劉某將死者裝在麻袋內裝入公交車，5點到點準時發車，到達三禾鎮的時候，繞路趕在5點25到達黑礁山，由此劉某拿走麻袋……

看完后……即使是在空調內，我也感覺到了一陣寒意……這不會是我記錄的那個訴求件吧……

我在舊案查詢中輸入關鍵字，查詢到該訴求件狀態顯示為已完結，完結事件2016年2月5日，處理結果：已與市民解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