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聽來的故事。故事的講述者述說時,臉上的表情如同當時多云轉陰的天氣,沒有一點陽光。
原本不想說這個的,但是不說覺著心里很不自在。我心里的不自在和一個電話有關。
下午四點鐘左右,我一個同學在電話里問我,古小珊給你打電話了沒。我說,沒有,怎么了。
同學說,古小珊剛剛給她打電話,說自己在那個四線城市看上了一套精裝修的房子,八十多萬,現(xiàn)在需要交首付,想讓同學們給她集資十萬元。
古小珊還告訴我那個同學說,廉租房她住的夠夠的了,房租便宜是便宜,但是墻面整天滲水,想修都找不到滲水的地方,她必須得有自己的房子,這樣心里才踏實。
如果同學們能集資十萬元,她再添點錢交個首付,再按揭貸款三十年,即便她老了,可以讓孩子替她還賬。
我同學說她沒有答應古小珊的話。我說,如果古小珊給我打電話,我肯定一口回絕。
古小珊的丈夫段子剛是我的高中同學,五年前得絕癥離開人世。留下了媳婦古小珊和剛上初中的兒子。段子剛在醫(yī)院花光了家里的積蓄。他一走,留下孤兒寡母,日子確實不好過。我們六個同學就商量著幫孩子上完大學。
于是,我們建了一個微信群,每到開學跟前,大家都給段子剛的兒子捐款。經(jīng)濟條件好的多拿點,經(jīng)濟不好的少拿點。給孩子的錢也不多,每年差不多就是五六千元,好歹能給段子剛的媳婦古小珊減輕一點壓力。
段子剛家在農村,他去世后,古小珊去了四線城市打工,孩子在小城的中學住校念書。
其實,我們六個同學里,其中有四個在農村生活,日子過的并不輕松,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只不過大家覺著日子再苦,也都有一個完整溫暖的家。
而古小珊一個農村女人拉扯一個孩子,那是真的不容易。大家心甘情愿幫助古小珊和孩子,這也算是和段子剛同學一場的情誼。
去年八月底的時候,我們六個同學一起把湊到的三千元給古小珊送去,因為九月份孩子要開學了。
給古小珊打電話,問到了她的住址。當我們敲門時,古小珊在門內說,稍等一下,我畫個妝,不然沒法見人。
五分鐘后,古小珊開門讓我們進去,我看見她新描的眉毛和嘴唇上鮮艷的口紅。
進去聊了一會兒,得知我在朋友圈里賣面膜,古小珊摸著我的衣服說,你不能穿這么廉價的衣服,你賣化妝品,你自己首先要看起來很光鮮。
這話我贊同。然而,下面的話我就有點坐不住了。
你看看我這衣服,她指著她的袖子,我這個五百多,也是現(xiàn)在沒錢,只能穿這了,以前段子剛沒得病時,我一件衣服都是一兩千元的。
她說話的氣勢讓我覺著我自己就是個傻逼。我的丈夫十年前就下崗了,做生意賠了錢后就失去了斗志,再也沒出去做事。我兒子現(xiàn)在也是高三,正花錢的時候。等于說,我一個人的收入養(yǎng)活一家三口。
其實,我也是個窮人,如果有可能,我也非常需要別人的救濟。我從頭到腳的穿戴加起來不超過三百元,有時候甚至不超過兩百元。
而古小珊,我們公認的最需要幫助的人,人家一件衣服就夠我買兩身衣服的了。
把孩子上學的錢給古小珊后,在回去路上,我跟其他同學說,是否有必要再幫下去。我們不是大款,更重要的是,古小珊的生活并不是我們想象中那樣艱難。
其他五個同學都說,已經(jīng)幫了四年了,那孩子也快上大學了,上了大學后,他自己可以申請助學貸款,那時候我們也就不管了。
就這樣,現(xiàn)在是第五年。古小珊讓大家籌錢幫她交八十萬元精裝修房子的首付,那個一平米均價四千元適宜居住的城市,那樣的房子,對于四個農村同學兩個小城同學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心里很難受,又說不出具體的原因。買房湊錢的事,我們幾個同學估計都不干,可是后面孩子的學費呢,還要不要繼續(xù)幫助?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幫助。我只是認為,對于普通人來說,所有的事情都應該量力而行,不管買房子還是捐錢幫助別人,也得看受捐者是怎樣的情況,畢竟我們的錢一分一厘也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