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簡單又復雜的角度

旋轉椅上坐著“角度人”，“擺渡人”坐著他對面，二人展開了一場室內交談。

擺渡人：“你是比較成熟的幼稚還是比較幼稚的成熟？”

角度人：“問題就在于我們成年后都想復雜了。”

擺渡人：“那你覺得想的復雜有什么用？”

角度人：“沒什么大用吧！就比如絕大多數從事兒童教育的人，并不懂孩子。”

擺渡人：“復雜的繼續說下去吧。”

角度人：“我看過一些給孩子看的文章，比如說早上出門，會以孩子的口氣去說：“天空很美，朝陽很紅，樹木青翠，空氣清新，諸如此類，對不對？”

擺渡人：“這對啊！表示孩子的純潔，一點都不復雜的語言。”

角度人（微笑）：“那我來跟你說吧！就早上出門看到什么的問題，我問過不下于一百個孩子，你清楚孩子都在看什么嗎？”

擺渡人：“比剛才那些要復雜嗎？”

角度人：“沒這么復雜，那些孩子的升高沒我們高，也就會沒興趣看這么多，那么遠，比較宏觀的事物。他們比我們更靠近地面，最近的才是最吸引他們的。他們會看蟲子，會注意地板的花紋，會留意風吹動的樹葉，會研究不同的人走路發出的不同聲響……他們注意的太多了，但是沒有幾個仰著頭看天，看朝陽，說藍天晴明的。”

擺渡人：“所以你覺得出版的兒童讀物其實是成年人的角度？”

角度人：“是的，我們看這種文字和圖片，會覺得很新鮮，而孩子看著看著會覺得很無趣，只會直接的表達為丟棄行為。”

擺渡人：“你從什么時候起留意孩子的態度的？”

角度人：“四年前吧，應該是。是和我哥嫂兩人去逛商場，小外甥一直在打鬧，就是不愿意進商場。開始我是覺得他餓了，后來我發現不是。我就蹲下去給他系鞋帶的時候，環視了一下四周才發現，在孩子眼里，商場一點都不好玩。”

擺渡人：“所以你選擇了現在的生活方式？”

角度人：“是的，簡單不復雜。”

她的家布置的像個孩子的房間，到處都是色彩光鮮的裝飾，所有的日常用品都是園邊園角，天花板上有螢火燈，房間貼滿了各種動漫海報。最有意思的是她的電腦桌，在一個蘑菇屋里，而蘑菇屋外裝飾的像一個森林，周邊還有各種野生動物玩具。

角度人：“其實我們很多習以為常的東西，本身就有點問題，但是沒人發現。”

擺渡人：“復雜的舉例下去吧！”

角度人（笑）：“你留意過超市賣的麻辣香腸還有外面賣的鹵鴨？”

擺渡人：“見過啊！那個怎么不正常了？”

角度人：“有一次我在超市買東西，一個小男孩站在貨架前很驚恐的看著麻辣香腸被其他小孩放入口中。我覺得他的表情很好玩，上去問是不是餓了？那個孩子說香腸很勇敢。我好奇問他怎么知道香腸很勇敢？他指著其他小孩口中的香腸說：你看啊，那些香腸居然敢在貨架上告訴大家這個好吃。我當時就忍不住笑了，還真是這樣的。”

擺渡人（白眼）：“可都是這樣吧？難道讓喜羊羊舉著牌子宣傳？”

角度人：“其實我只是舉個例子。當我們習慣了周圍的事物，但是孩子不這么看，孩子們會發現不同的問題。但是，我們只會因為：習慣了。”

擺渡人：“你的職業是插畫師，你用這種態度對待生活，但是別人都要謀生，不可能每天都是這種簡單的狀態的。”

角度人：“不是，我工作的時候就是工作，從態度到行為都是工作的狀態，因為我是在謀生。可我一旦放下工作，我會是孩子。因為我喜歡這個新鮮的世界，而不是習慣的世界。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喜好，而不是必須和別人一樣的態度。”

擺渡人：“是……這點我贊同。”

角度人：“所以，我這么生活，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了。至于我要不要對所有人說這些，這是我的權利。別人怎么看我，不是我的問題，是他們的問題。就像我的朋友，覺得我很怪，不正常，所以找你來跟我接觸，對吧？我覺得是他們不正常，而不是我。”

擺渡人：“很愿意聽你說這些。”

角度人：“不，你應該高興，你自己也是喜好新鮮世界的態度，如果你不是這樣的人，我不會和你說的。我告訴你了你也不懂，或者你會歪曲我的想法，對嗎？我知道朋友是對我很關心，可是他不理解我的態度，所以我也就不會說給他們這些。”

擺渡人：“嗯……那我該告訴你的朋友們你的這些事情嗎？”

角度人：“這個在你，你做決定。”

擺渡人：“那你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很幸福嗎？”

角度人：“起碼不太累吧！這是我喜歡的事情，做的時候很投入，很瘋狂，而且會自己找問題，想辦法。”

擺渡人：“那你對生活有什么復雜一點的追求嗎？”

擺渡人：“生存和興趣永遠是最好的動力。現在大家都在追求物質生活，把物質作為動力，也沒什么不行。很多人用很多不同的方式，去做很多不同的事情。比方說有人想有大房名車，有漂亮老婆，那么便拼命掙錢。另一個人想去森林造房子，不想跟錢掛鉤，希望變著花樣環球旅行，掙點錢就跑出去玩……那么你站在你的角度說：你們都是傻子，都有神經病。不為錢生活個屁！而他們也會笑話你為錢瘋了，或者根本無視你。其實這是什么，就是價值觀的角度問題。再說一個，你認為帝王追求長生是什么目的呢？還能追求什么呢？天下已經是自己的了，過去外星生物領域還沒有展開，想不到去征服，而對于自然的唯物認識比現在更少。而想站在更高的角度，所以只有……”

擺渡人：“只有求仙問道，煉丹制藥。”

角度人：“就是這樣的。你發現沒？孩子對于自然的敬畏超過了成人。”

擺渡人：“你思維真是亂跳啊……那是孩子的物質認知力不夠吧！”

角度人：“我沒亂跳，不過話說回來，是孩子有時候能一眼看透本質。”

擺渡人：“難道本質就這么簡單讓孩子看穿了？”

角度人：“正是因為孩子的經驗和閱歷不足，孩子的本能更強烈些。很多孩子會和喜歡小孩的人親近，而疏遠不喜歡小孩的人。但？這之前不需要交流和試探，為什么？孩子們總會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直接反饋給自己，形成本能，反映成大腦無意識的情況。”

擺渡人：“好像是怎么回事。”

角度人：“你看吧！我們看待事情，經常用客觀認知去理解，都說：好像是這么回事。其實很多客觀認識只是一個假設罷了，很多事情沒有解釋清楚到底為什么。”

擺渡人：“繼續復雜的舉個例子吧！”

角度人：“就說行道樹吧，孩子認為行道樹有思想，只是站在那里不動不說話罷了。我們會說這不可能，如果樹會說話，我們怎么從來沒聽到過？”

擺渡人：“懂你的意思了。交流就非得說話？就像樹說話非讓人聽懂？是吧？”

角度人（大笑）：“對，就是這樣的。而且真的有成人去研究的話，一定會有很多人來表示：是不是病了吃飽了撐得吧？知道樹能說話了，有用嗎？能賺錢嗎？”

擺渡人：“嗯，用一個簡單的價值去衡量所有的事情。”

角度人：“沒錯！不過我有時候想，沒準樹扎根很深，真的知道什么地方埋了寶貝或者值錢的東西，那是不是有個案之后，大家都瘋了似的去研究樹到底說了什么。”

擺渡人：“有這么簡單，我就不會和你在這談話了。”

角度人（笑）：“你很有經濟眼光嘛，哈哈，好了再說回來吧。”

擺渡人：“不，我覺得上一個話題很重要！”

角度人（笑）：“別鬧，說回來。我們需要很多可能性才會想了解樹到底會不會交流，而孩子不是，他們就很直接很干脆的認為樹是會說話的，有思想的！”

擺渡人：“是的，成人是需要一些不簡單的證據的。”

角度人：“對，在來說證據。證據是個很有趣的事情。比方說吧，在一千年前，你說地球是繞著太陽轉的，太陽系是銀河系很小的星系。別人說：好，你證明給我看，我就相信。你怎么辦？”

擺渡人：“想不出簡單和復雜的方法證明了。”

角度人：“大多數人是做不到用一些數學公式和一些計算證明的，只是籠統的了解罷了。”

擺渡人：“對的，記得我原來看過一部小說，說一個人回到過去，怎么怎么大顯神威一類的，其實那不可能。就算真的回到過去了，也什么都做不到，只是普通的瘋子罷了。”

角度人：“嗯呢！其實是我們群體性的站在現代角度，很多東西已經成為了認定的現實，不需要探索或者忽視掉了，不能引起我們的注意。但是孩子們會好奇，什么都會刨根問底。你告訴孩子說地球自轉公轉，孩子們會要求你講的更詳細，然后你會發現，最根本的原因和現象，你并不知道。而且，很多專業科學家也知道成因。”

擺渡人：“好像是這樣的……”

角度人：“就是這樣的，所以宗教的存在，我認為還是很有必要的，把許多事情簡化了。無欲無求的來無欲無求的過無欲無求的走，內心向佛方能強大。

擺渡人（笑）：“有意思。”

角度人：“其實可以這么說，宗教總能解釋最古怪，最離奇，最莫名其妙的事情。你研究宗教會發現，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宗教來解釋。神是萬能的，最天方夜譚的事情也可以說出來，以后如果對上號了，就說是神的預見罷了，對不上也沒關系，說明還沒發展到那種程度，一代一代地傳，死無對證，永遠都是神最偉大。”

擺渡人：“原來是這樣簡單啊！”

角度人：“是的啊！我覺得一些宗教還好，至少讓人向善。邪教就很壞了，反正傻子多的是，教主們都是一個思路：都信啊，相信！信了大家一起升仙，金錢你要他干嘛？給我，我甘愿墊底。”

擺渡人：“我覺得你沒毛病，很有意思，而且思維很活躍。”

角度人：“還是角度問題，我們如果不聊這一下午，你怎么想還難說呢。我們聊過了，你了解了我的角度，也就接受了我是的行為，就這么簡單。”

擺渡人：“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如果你真的瘋了，我又被你帶瘋了，那怎么辦？”

我們都愣了一下，然后又爆發出大笑。隨后擺渡人向角度人告別離開了他的家門。

第二場：交流的顏色

? ? 臥床邊坐著雨默，床邊的椅子上坐著擺渡人在一次次的敲打著手指，葵花婆婆在亭臺上微笑著一動不動。

擺渡人

? ? ? 擺渡人（心理）：罪惡的沉默打斷了頑舌，沉默的荒原游離在遠方。三分之一的沉默患者留在了病房，下雨的聲響留在了屋里。天神的問題打動了云層，咆哮的雨雷驚嚇不出你的口嘴。沉默的天才迷失在森林，活躍的瘋子溢出了水杯。沉默的影音喧嘩了片場，活躍的游樂園同化了笑語。一半是沉默，一半是活躍的雨默啊！我該怎樣用戀愛的言語和你交談。

擺渡人：“我就一直想問你一些問題，但又不敢打破你的沉默。”

雨默：“我不覺的你是那種連女孩子的沉默都不敢打破的人。”

擺渡人：“嗯……可能吧。我能知道你把膠條封在電視上的原因嗎？”

雨默：“因為他們（指她父母）在電視臺工作。”

擺渡人：“能再說的詳細點嗎？”

雨默：“他們做的是電視節目，我討厭他們做這些，所以把電視封上了。”

? ? ? 葵花婆婆在廳臺上微笑著一動不動（心理）：聰明的孩子呀！說話都比別人早，5歲就能讀報紙了。愿你傻一點的生活，多一點花兒的笑容吧！別在為父母不在身邊陪伴而沉默了，奶奶陪伴了你十一年的微笑，像每天的日出保持下去吧！

擺渡人：“明白了，我還以為是什么古怪的理由，原來是這樣。”

雨默：“嗯，我以為你會說我不正常，讓我以后不要這樣呢。”

擺渡人：“你怎么就不把電視砸了，反正又不是我家里的。”

雨默笑了……

擺渡人：“那你把門鎖換了，為什么只給你爸媽兩個人一把鑰匙呢？”

雨默（低頭）：“反正他們每次都回來一個，一把夠了。”

擺渡人：“你總是戴著這個黑鏡架肯定不是為了好看，應該是為了獲得躲藏的安全感吧？”

雨默：“你說錯了，不是你想的那種心理上的安慰。”

擺渡人：“你讀過心理學……”

雨默：“在你第一次找我之后，我就讀了。”

擺渡人：“那你為什么要天天戴著這個黑鏡架？”

雨默：“是為了不去看到每天的顏色。”

擺渡人：“顏色？”

雨默：“你們都看不到，我能看到每天的顏色。”

擺渡人：“難道我看不到你頭發是黑色？”

雨默：“不，我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先看到外面，在屋里看不出來，必須去外面，是有顏色的。”

擺渡人：“難道屋里沒有顏色？”

雨默：“不是，我知道你是好意來幫我的，最初我不理你不是你的問題，而是因為你是他們（指她父母）找來的。不過我不是有病，我很正常，只是我不喜歡說話。”

擺渡人：“嗯，我能理解，而且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才會認為你不正常的，例如電視機的問題和你把魚缸里的魚放了的問題。”

（旁白）：雨默曾經把家里養的幾條名貴的魚放了，基礎動機不是放生，比較復雜：因為養魚可以自動濾水投食恒溫，有電就可以幾個月都不管，看著就成了。她覺得魚太悲哀了，連最起碼的關注都沒得到，只是被用來看的，所以就把魚放了。

雨默：“嗯，不過……我能看到每天的顏色的事情，我只跟我奶奶說過，奶奶不覺得我不正常，但是你今后可能會覺得我不正常。”

擺渡人：“不一定的，我這個人膽子不小，而且我見過的稀奇古怪的人也不少。你再解釋一下‘每天的顏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默：“……每天早上的時候我必須看外面，看到的是整個視野朦朧著一種顏色。例如黑啊，黃啊，綠啊，藍啊什么的，從小就這樣。比方說都籠罩著淡淡的灰色，那么這一天很平淡；是黃色這一天會有一些意外的事情，不是壞事也不是好事；如果是藍色的話，這一天肯定有很好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喜歡藍色；如果是黑色就會發生讓我不高興的事。”

擺渡人：“難道就沒有哪天失過手？”

雨默：“恩，我上中學的時候發現的，帶上這種黑鏡架眼鏡就看不見每天的顏色了。”

擺渡人：“那粉色有什么特別的含義？”

雨默：“我不喜歡，那是魔鬼的顏色。”

擺渡人：“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會發生嗎？”

雨默：“會有人離開我。”

擺渡人：“那太可怕了。”

雨默：“可怕的是這些死亡宣告會以各種渠道傳到我身邊。”

擺渡人：“那紅色是不是更可惡。”

雨默：“你說對了的。我只見過兩次紅色，一次是奶奶去世，一次是跟我很好的高中同學去世的時候。”

擺渡人：“那寧愿色盲的不幸住在你的眼睛里。”

雨默：“奶奶去世那天，我早上起來不舒服，打開房門一看，被嚇壞了，到處是血紅的一片，非常的扎眼。之后媽媽把我帶去了醫院，才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我看著周圍的血紅視野，拉住奶奶的手只是哭……

擺渡人：“謝謝你把秘密分享給我，也把難過分給我一半了。開心的抬起頭把你的心事講給其他人聽吧，那你有什么喜歡的東西。

雨默：“我喜歡下雨，因為雨把世界都染成了藍色。”

擺渡人臨走時送給雨默一只藍色鋼筆，慢慢下樓便消失在這片藍色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