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端午節,也是媽媽的生日。從小到大,媽媽陪我過了好多生日,我卻從來沒有陪媽媽過一個生日。想來也是慚愧,無地自容,媽媽一生已經足夠艱辛。
媽媽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和大多數年過半百女人一樣,早已歷經了風霜的洗禮。媽媽很小的時候,姥姥就去世了,是姥爺一手把她養大的。其中成長的酸楚,不必言說。我一直覺得媽媽命很苦。在農村那樣有著嚴重男權思想影響的環境里,即使嫁為人婦媽媽也要承受著我們這代年輕人無法理解的沉重與束縛。這些沉重,不是因為貧困帶來的磨難,而是一種人性上的壓抑和不自由。拿最簡單的吃喝來說,媽媽永遠是家里最后一個人吃飯,而且飯菜與粥米必須端到爸爸面前。如果該添飯的時候一時疏忽了,等待媽媽的必是一場斥責或破碎。斥責固然令人不快,但一手掀翻桌子后的狼藉,更是讓我看到媽媽的卑微與隱忍。再說到穿,媽媽的衣服大都是我和哥嫂有能力后買給她的,但媽媽卻沒有權利去穿全部的衣服。有一次,媽媽穿了一件稍微花色鮮艷的衣服,被年老的爺爺斥責了半天,甚至揚言要撕掉。從此,媽媽再也不敢穿色彩斑斕的衣服,我們再也不敢買這類的衣服。
除了不自由,從我有記憶開始,媽媽的背影總是忙碌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原始人和現代幸運之人才有的福分。媽媽很可能天不亮就開始忙碌,夜已深還不能停歇。經年累月,我看到了媽媽越來越多的憔悴與疲憊,還伴有無法治愈的身體疼痛。即使我們兄妹現在都已成家,媽媽也不曾停下來安享晚年。上有老,下有小,這成為媽媽不能停止忙碌的最大借口。每天,媽媽照顧年邁的爺爺和幼小的侄子,還要幫爸爸一起料理生意,不曾抱怨。生活里的平淡,在媽媽身上硬是活出了一份從容。
媽媽從來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一直說我只要有能力和念想,讀到博士他們也會供我。當年大學畢業我開玩笑問她家里有沒有錢供我讀研,媽媽說家里有最不缺的就是錢。我至今都記得媽媽說這句話時候的豪氣,可我深知我們家只不過是比普通農村人過得稍微好一些的小康之家。那些錢沒多少,卻是媽媽和家人日日夜夜掙來的血汗錢。后來我研究生畢業嫁為人婦,她又一直鼓勵我要自強,告訴我“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
有時,我和媽媽說一些體己話。我覺得媽媽命苦,媽媽卻總說自己是幸運的,比起小時候吃糠咽菜幸福多了。我說媽媽在家里辛苦,媽媽卻認為做生意比那些起早貪黑種莊稼的村里人輕快多了。我在媽媽臉上會看到疲倦和勞累,但很少看到愁眉苦臉。反而,媽媽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喜笑顏開的。面對爺爺和爸爸這種男權主義的重壓,媽媽常常也只是一笑了之。在她那里,似乎生活里除了生離死別,沒有什么值得是傷心落淚的。不管柴米油鹽,還是酸甜苦辣,這本就是人生百態,媽媽總能以一種順其自然的方式與艱辛的歲月相處下去。媽媽不識字,卻懂得人活一世最為深刻的道理。
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農村婦女,我學到了善良、堅韌、豁達、從容。我也在努力變得更好,希望有能力為媽媽提供舒適穩定的晚年生活。今天是媽媽您的生日,在我心里您與屈原一樣的偉大。撰寫此文,只為向您傾訴我心底無法對你言說的深情與愛意。媽媽,我愛您,這句不曾親口對您說出口的話,今日我會大聲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