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30日,樸樹新專輯《獵戶星座》在網(wǎng)易云音樂上線。上次發(fā)布專輯,還是14年前的唱片時代。等得那些花兒都謝了,他終于從自己的深淵中走出來了。
今日歸來不晚
新專輯《獵戶星座》 共11首歌。我喜歡 《在木星》 的宇宙與宿命, 磅礴的歌聲仿佛彌漫在《刺客聶隱娘》的荒野云霧里。喜歡《 Never knows tomorrow》的純凈天真,輕輕揚如重回《且聽風吟》時。喜歡《空帆船》的力量與堅定,喜歡《狗屁青春》的韻律與咬字。 要說專輯中最平凡的,就是《平凡之路》了,為了押韻而有俗套的詞,也許有韓寒的功勞。
《平凡之路》、《在木星》 是為電影《后會無期》和《刺客聶隱娘》創(chuàng)作的,《好好地》和《達尼亞》之前已作為單曲發(fā)布, 《forever young》是第一張專輯中 《new boy》的重新編曲填詞。因為老歌放在新專輯的緣故,網(wǎng)上有人說新瓶裝舊酒。但不管幾首新舊,是第一次聽還是無數(shù)次播放后,我都確信《獵戶星座》是荒蕪的流行音樂中,有養(yǎng)分的一涓清泉。
樸樹在專輯里說,漫長歲月的擠壓,讓凋零的樹木成為煤或者鉆石,這張唱片是一粒煤。 在這個遍地塑料制品的年代,成為煤已值得榮幸。更何況樸樹的品味在那,流行音樂現(xiàn)狀在那,只要樸樹開口唱,就能輕易獲得贊嘆。只是他從來不是一個輕易的人。
禪宗與宇宙
樸樹年少成名,經(jīng)歷一夜爆紅又差點跌落暴斃。 這消失的十多年,他在精神的自我救贖中掙扎,在病痛中曲折度日,通過藥物和宗教尋找出路。樸樹曾尋師修行,做苦行僧,每日打坐。在靜坐與冥想中,漸漸獲得安寧,精神安頓,身體漸愈。只是修行讓他感到越來越寂靜,越無所求。樸樹困惑,問師傅,師傅說:這就對了。樸樹說,這不對。
于是,他帶著十四年的逃離和傷痛歸來。
還是那個眼神純凈迷離的男孩子,帶著滿臉胡須硬硬的站在那里,呢呢喃喃的唱歌,與14年前無異。歌聲里是痛苦、幸福、善良、執(zhí)拗、堅毅、迷茫……中年大叔的樸師傅依然關(guān)心著這些,依然天真如少年。 只是他把自己所經(jīng)歷的,也放在了音樂里,歌詞之外飄蕩的,是禪宗和宇宙。
詞曲的退與進
《獵戶星座》的每一首曲子我都喜歡,但歌詞未必。不管是《平凡之路》還是《狗屁青春》,詞都狹隘了,把音樂的的無限性限制住了。其他歌里,雖常有‘“當陽光照著,并不著急開放的百合”這樣隨意拈來的句子,但也有多處勉強的拼接。
一首歌,是曲更重要,還是詞重要?聽者有主觀喜好,創(chuàng)作者有審美選擇。已成仙的竇唯,近幾年發(fā)了《山水清音圖》和《 時音鑒 》等專輯,不僅沒有詞,連編曲也讓常人難以接受,早不是魔巖三杰時膾炙的搖滾樂了。竇唯變了,樸樹也變了。
樸樹說他現(xiàn)在越來越不喜歡寫歌詞了,他感覺文字太具象了。能明確表達的,就有局限。你可以說他才華褪色,但他的音樂更滂沱堅定了。樸樹說 “09年之前,我很早寫歌的時候,我覺得我是輕飄飄的,我特別善于營造那些輕飄飄的東西,而且我是自戀的,而09年以后,我的歌里沒有那些東西,我自己認為音樂是有力量的。” 這種力量,是苦難錘煉的堅韌。
樸樹最打動我的,是盡管悲傷,卻始終呈現(xiàn)明亮和寬闊。 他經(jīng)歷過消極,甚至想過放棄自己,但即便選擇了宗教,也沒有萬事皆空。就像臺灣詩人周夢蝶在《九行》中寫的 “為什么不生出千手千眼來,既然你有很多很多秋天”。樸樹在《好好地》中唱到,明天盡管來吧。這微弱的積極最動人,是給所有同類的給養(yǎng)。
天真作少年
近一期的《跨界歌王》,樸樹以新專輯的《清白之年》幫唱王珞丹。主持人與他互動聊天,樸樹再次像皇帝新衣里的孩子一樣,作不合時宜的回答。但善良的大家都買賬。也只有樸樹,能在不合適的場合說著不合適的話, 卻以耿直圈粉。在豆瓣的視頻欄目《如是》中,樸樹對沈星說,不是我過于少年,是這個國家的人提前老掉了。
樸樹于我們來說,是一面鏡子。我們從他的耿直與不合時宜中,照見無數(shù)個不敢完成的自己。所以我們愛他、包容他,給他以贊許。就像為我們的錯失彌補,就像呵護自己墜落的純真。14年前《生如夏花》專輯里,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是《我愛你,再見》,有四句歌詞是:
一切都不必重來
什么也無須更改
生活在繼續(xù),舞會從來不曾停止
一錯再錯的,這故事才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