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言有一種迷人的色彩和豐沛的密度,似河水涌流,又如月色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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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中有時代命運的折射,現實的反復折騰,小人物在大背景下的無措及沉浮,有生命的成長,激情的燃燒,衰老的降臨,人性的追問。小說著實寫出了現實的廣度和人性的深度。-——陳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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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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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篇小說《多灣》里,作者周瑄璞把一條大河邊那群如珍珠般閃耀著華彩的女人們,用季瓷的一生穿起來,呈現在讀者面前。很多大家為這本背書、推薦,比如陳忠實、賈平凹、李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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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多灣》里的故事在臨潁潁河邊展開,隨著季瓷的兒子去西安上班和季瓷的老去,故事漸漸跟隨季瓷的孫女章西芳在西安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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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意思的是,書中前半部分,在潁多灣發生的故事,用的是純正的河南話,后半部分,作者卻用普通話寫出來,這種沖突和對比,深刻地展現出書中人物命運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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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每一章前面,都有一首民謠,書中前半部分的民謠就像我們自己的老奶奶隨口念出來的;后半部分,又成了《漁夫和金魚》這類現代童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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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作家特有的細膩筆觸,把書中每個女人都刻畫得栩栩如生。倔強頑強的季瓷、性子綿軟的于枝蘭、放蕩多情的桃花、敦厚善良的胡愛花、愛錯了人的胡愛蓮、細膩敏感的章西芳……正如作者自己所說的,沒有什么正面人物反面人物,她描寫的是人性,這里面的人物折射著我們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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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瓷的頑強讓人覺得她是苦里開出艷麗的花來,就算是收成不好的日子出去要飯,她都要憑著自己剪窗花的好手藝去換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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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婦桃花為了報恩,似乎真的愛上了那個偷偷給她送吃食的賣豆腐的男人,她放蕩也好,她潑婦罵街也好,都讓人覺得她那么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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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充滿矛盾的章西芳,讓人覺得她離你那么遠,又那么近,也許是書中的人物,也許是身邊的姐妹,她幼時的寂寞,她長大后情感的掙扎,讓人覺得似乎讀者和她一起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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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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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見周瑄璞老師,溫柔、嫻靜、儒雅。1970年出生的她,幼時在臨潁縣臺陳鎮大周村度過,九歲時隨父母到西安定居。這也就更好理解《多灣》的故事軌跡,或者說,《多灣》對于她來說,更多的是一種緬懷,一種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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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瀝盡心血,她修改了十遍,刪減了10萬字。“《多灣》是我獻給故鄉的書,是大地之書,是河流之書,我生來就是為了寫這樣一部小說,寫出生命記憶,寫出家族故事,寫出對這片土地的認識。”在水韻沙澧讀書會上,她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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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寫《多灣》,周瑄璞老師多次回到潁河故地,徘徊在以她奶奶為原型的季瓷曾經走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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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的季瓷為了給在沙河一中上學的兒子送饃,用小腳沿著鐵路線走了一天,餓了,就吃玉米地里玉米棒子。一個曾經嫩得一口就能咬出水兒的小媳婦,漸漸被生活磨成了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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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瑄璞站在她奶奶曾經走過的鐵路邊,列車呼嘯而過,她仿佛看到奶奶的身影就在列車的那一邊,正用小腳丈量著鐵路,正把嫩嫩的玉米送到嘴邊,那一刻,她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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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她再也見不到像季瓷那樣的奶奶了;可能寫這部《多灣》太艱辛了,多次被拒稿,多次狠心刪減;也可能是不被周圍的人理解,在家鄉采風時,人們看著一個陌生女人徘徊踟躕,有人背后說:“怕不是瘋了吧”;也可能是因為她心重,就如同小說里的章西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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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重的孩子就是心事多的還是,總是敏感的、多情的、容易流淚的,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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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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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之所以吸引我,除了那些大家的推薦,還因為我也曾經在大河邊成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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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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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記憶把曾經的大河發酵得美了,而是大河真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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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凌凌的水在鵝卵石上流過,“水草油油地在水底招搖”,白色的鷗鷺成群地在河上飛過。沿河有著和河一樣長的沙灘,洗衣服的閨女媳婦嘻嘻哈哈地把洗好的衣服床單攤在沙灘上,衣物曬干了,在河灘里玩夠了,女人們就赤腳走過溫潤柔軟的沙灘,踩著夕陽的余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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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來不止一次站在高高的河堤上,試圖再現童年的美好場景,可回應我的,只有斑駁的被瘋狂挖沙蹂躪過的沙土地,一片片的蘆葦蕩,僅剩一間房那么大小的一片兒了,希望它不要絕跡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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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養育了沿河村莊的子民。她帶來豐沛的地下水,淺淺的井,流出的水甘甜可口;她帶來細膩柔軟的沙土地,能種出品質優良的紅薯、花生、瓜果;她一年四季慷慨地贈與著美景,贈與著魚蝦……她帶來故事,也帶來惶恐,汛期時人們曾經逃離,洪峰一過又回到自己的家園,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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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每個人生命中都曾經有一條多灣的大河,也許生命本身就是多灣的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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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山澗母體中走來,一路唱著歡快的歌,遇見棱石,我們磨平它,遇見落花,我們包容它,遇見高山,我們繞過它,遇見深淵,我們就來一次俯沖,遇見阻礙,我們就積蓄力量越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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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奔騰著,折騰著,蜿蜒著,曲折著,奔向我們宿命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