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是上世紀(jì)五十年代過年時嫁到我村成為我的嬸娘。之所以稱為花娘,自然與她的長相分不開的。
作為一個農(nóng)村人家,家底十分貧寒,不要說娶上一個美貌的媳婦,就連把一個為活命從外地討飯到村里的婦女能娶到家里,都算是好命。花娘的丈夫沒有文化,長相也是螞蟻穿豆腐_難提。上千人的村莊,突然來了這么個美人,都夸贊花娘丈夫命真好。
花娘是大家的官用稱呼,也有叫花婆的。反正,簡單的稱呼,村民心里很明白,她是村里第一位漂亮的媳婦。
那時候,是生產(chǎn)隊,一個村子,都是同姓。那自然都有血緣關(guān)系。
關(guān)心花娘的人越來越多,特別是叫花婆的孫子輩,經(jīng)過多日觀察,竟然編起順口溜來:房水窩窩掉線線,我某某爺娶了個蠻蛋蛋。后面的話就可想而知。
再饑荒的年謹(jǐn),都有愛情生存。有的人利用田間勞動,偷著看花娘干活,走路,說話,笑,看啥都心里舒服,一個生產(chǎn)隊,花娘給帶來了愛情的激流。吃飯也說,睡覺也談,不少人興奮地竟然在花娘家門口把飯端來吃,為的就是多看一眼花娘。
花娘被大家捧的樂開花。丈夫也是不知道自己半斤八兩了,那時的滿足感,用現(xiàn)在的話說,那絕對的蓋帽了。
花娘被隊長特別關(guān)心。每天上班時間到了,全村男女老少都在槐樹下等候隊長派活。那個時候,集體化,隊長就是最高權(quán)力。
所有人都把活派完了,輪到花娘,她問隊長,我干啥活?隊長說,花婆,你回家等著,我一會地里回來再給你派活。
花娘自然聽從隊長安排,花娘啥都好,就是沒有機會參加掃盲班學(xué)習(xí)。斗大的字認不了幾升,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
一晃七八年過去了,花娘的孩子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有一天,孩子要錢買鋼筆等學(xué)習(xí)用品。花娘急忙地滿懷信心地打開了結(jié)婚時唯一嫁妝土柜鎖子,貓下腰,從土柜衣服底層拿出一張像錢一樣的東西塞在孩子手里說:去給你買學(xué)習(xí)用品去吧。
孩子接過花娘給他的“錢”,翻來翻去看了一會,對花娘說,媽,這不是錢。這是“羊群”香煙盒子。孩子去學(xué)校了。
花娘突然暈倒了。
他眼前漂浮著隊長無數(shù)次給她來家里派活的場景。每次完畢,隊長總會笑瞇瞇地說,給你錢,留下以后用。花娘用力的把所有那樣的“羊群”煙盒子全部拿出來,放進炕眼門去,然后點火燃燒。
花娘從此不再理隊長了。這事,花娘沒有給任何人說,只是給我說了。她恨隊長,恨隊長這樣愚弄她。也恨自己,恨自己不識字,被騙了這么多年。
不久,隊長雖然高升到公社去了,但是,患上了腦中風(fēng)病,沒有多久,就一命嗚呼了。
花娘說,誰做壞事,老天爺真的有眼睛。
幾十年過去了,花娘今年去世了。我去給花娘靈堂上香,磕頭時,看見花娘給我說,我也走了,我對不住他,一輩子他都不知道我和隊長的事,這回,我到陰曹地府去,一定給他說我做過的錯事。
我說,花娘,你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