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會遇到像陽陽那樣聰明陰險狡詐執著有靈性的狗了

“既然你如此喜歡陽陽,那現在的幼犬可以繼續沿用陽陽的名字呀”

“不,我再也不會遇到像陽陽那樣聰明陰險狡詐執著有靈性的狗了”


(一)

陽陽,是一條純種薩摩耶弟弟,2018年9月18日跟著從星巴克買了咖啡出來的老公回到了我們寵物店,那一天是我們寵物店正式營業兩個月的日子。不知道它從哪里來,不知道年齡,不知道是走丟還是故意拋棄……這些信息注定從跟著我們回店里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永遠的謎。


隨后我們發了朋友圈,也在周圍張貼了尋主啟示,沒事的時候還帶著陽陽在附近到處溜達,希望能碰到它的主人完璧歸趙。但是十天過去了,沒有人認領,想收養它的倒是有幾個,其中就有我弟弟。


沒人認領自然要找新的主人,畢竟那時候我們自己的狗就有三條,還有兩只貓,實在沒有精力再養一個大個子。我弟弟曾經養過一只德牧,有養大型犬的經驗,又考慮知根知底定不會隨意拋棄,因此愉快的決定把陽陽交給弟弟養。


那時候陽陽是沒有名字的,誰也不知道它曾經的名字,在沒有認領及領養出去之前,我們都是以“喂”代替名字。


交給弟弟之后,他回家認真查了百度,據說還結合了收養的日子算了八字,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念給狗聽,當說到“陽陽”的時候,狗狗叫了幾聲并伴有興奮的表情,當即決定取名陽陽。


在我們看來,弟弟很溺愛陽陽,盡管當時他的經濟條件并不好,但他依然愿意在能力范圍內給陽陽最好的物質生活,陽陽沒吃過每斤單價30塊以下的狗糧,零食、保健品從沒間斷,夏天24小時空調,定期洗澡,無論工作多辛苦都定時遛狗,哪怕犧牲自己的睡覺時間。


弟弟對陽陽非常寬容,狗狗在家胡作非為他也不生氣,最多就發發牢騷罵幾句作罷,真正上手教訓的次數屈指可數。由于弟弟一直單身,所以我的理解是陽陽跟他相依為命,有這個伴兒很是珍惜,至于其他的都可以不計較。



(二)

可是陽陽卻天生自帶“熊孩子”基因,從收養到離開,不到三年的日子里,離家出走的次數高達七次。


2018年11月27日上午九點過弟弟出去健身,臨走前他對陽陽說:“你把家守好不要亂來”,健完身回來11點多,發現大門敞開,他第一反應是進了賊,本一副小心謹慎的進屋準備捉賊,可突然發現家里的狗不見了,立馬把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


他扯著嗓子就開始叫陽陽。

弟弟說他覺得陽陽應該還在這棟樓,于是他從頂樓下來,一層一層挨家挨戶敲門找。

一個小時后把整棟樓的門都敲完了還沒找到陽陽,他有些慌了,琢磨著去物業調監控,可偏偏有權限調監控的保安不在。


只見大街上一個小伙子像十幾年前收破爛的人吆喝“賣廢書廢報紙”邊走邊喊,路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他也全然不在意,走了三四百米后接到小區保安打來的電話,說調監控的保安回來了。


當我弟弟通過監控畫面看到陽陽自己進電梯,并且用前爪熟練的按下了“1”的時候他驚呆了,平時從未教過它,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它善于觀察記住了,然后氣定神閑的出了小區大門,輕車熟路,像是趕著赴兄弟伙的約,開開心心的揚長而去……


弟弟說他當時覺得又好笑又好氣。這樣的劇情不應該是電影里才有的嗎,怎么會被他遇到呢!搖搖頭,瞬間恢復理智——當下最關鍵的是把狗找回來,于是立馬進入“賣廢書廢報紙”的角色,邊走邊找邊吆喝。


其實出小區后有很多條路,他根本猜不到陽陽是走的哪條,僅憑直覺隨便選了一條,希望瞎貓撞到死耗子能選對。讓人無語的是他大聲呼喚陽陽,周圍很多狗就一起叫,可是陽陽的聲音很有辨識度,他一聽都TM冒牌貨,哭笑不得。


又走了幾十米,他突然聽到一聲熟悉而模糊的狗叫聲,直覺告訴他就是陽陽!

這對他來說簡直是黑暗里的一絲光,渾身都來勁了,步伐加快,眼睛變成了一臺被設置好的掃描儀,不需要經過大腦的思考,對目光能觸及的所有場景進行自動搜索。


隨后聲音越來越清晰、叫聲越來越大,突然,他靜止了——陽陽出現了!

原來狗被小賣部老板拴住了,老板說狗看上去挺干凈,應該是走丟的,怕狗到處走有危險就套上了,主人若來找,找到的幾率也大些。


我弟弟,七尺男兒,看到陽陽的那一刻,哭了!


他說:“當時失而復得的感覺貫穿了整個身體,那一刻哪怕用自己全部身家來換陽陽平安歸來都愿意。”

作為同是寵物主的我來說,何嘗不懂那種滋味,他哭,不僅僅是喜極而泣,幸運、委屈、心寒、感動、生氣……各種情緒同時涌現。

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而這完全無法用其他任何物質或者感情替代,現階段人類的語言簡直不能準確描述當時的心情。


我問他為什么覺得委屈,他說:“當時的經濟條件不好,但自認為從來沒虧待過狗,為狗付出了相當多的時間精力感情,它居然還不滿意,還想離開我。”


看,養寵物的人很難做到不“擬人化”,這是這個群體的特征。


雖然理智告訴我們狗狗就是一時興起調皮了,可能是聞到什么讓它們好奇興奮的味道,可能是樓上樓下小伙伴在呼喚它出來玩。但我們還是忍不住覺得是狗對主人不滿,不理解。


本來就不理解呀,人類的感情對它們來說,可太復雜了!


弟弟說他慶幸自己是個鍥而不舍的人,在大家都勸他放棄的時候他沒死心,如果小賣部的人沒有暫時收留陽陽,他會一個小區一個小區挨著找,今天找不到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總之一定要找到!


大多數走失狗的主人可能都會這樣想,但我知道,我弟弟不是說說而已,他說“一直找下去”就一定會一直找下去。


經過第一次走失之后,弟弟有一種特殊的強迫癥,他在家哪怕有一分鐘沒看到狗,就懷疑陽陽是不是離家出走了,會立馬緊張。后來干脆把電腦搬到了客廳,他工作的時候就對著家門坐,不給狗狗再次出走的機會。


養狗的都聽說過動物的分離焦慮,而我弟弟是有“他在家陽陽必在視線范圍內”的強迫癥。雖然之后多次重蹈離家出走的覆轍,但都沒有第一次那么久,走得那么遠。



(三)

我自己養狗也有十三年多了,可從來沒見過像陽陽一樣高智商的狗。

它會故意逗我弟弟玩,趁我弟弟在家上廁所的時候它開門出去順著樓梯往上跑,當我弟弟急急忙忙順著樓梯往下找的時候,它悄悄的從后面扯我弟弟的衣服。

就像在說“嘿嘿,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沒走,就喜歡看你為我著急的樣子”。


它會在我弟弟得意地說“我要去趟三樓朋友那兒,就不帶你就不帶你”之后,自己打開門坐電梯去三樓,大搖大擺的進別人辦公室睡著打呼嚕,哪怕當時我弟已經離開了,它也不走。

還是物管工作人員告訴他“你家狗跑人家那里去了”,他才知道陽陽又“越獄”了。

到現在也不知道陽陽為什么能在電梯里準確的按下“3”,又為什么到了人家辦公室可以肆無忌憚的打呼嚕,為何有這般強大的心理素質以及新奇的腦回路!


陽陽的太多行為都是一個謎,如果沒調監控,估計沒人相信一只狗會按電梯樓層吧。

它識數?

不!

我們寧愿相信它對主人有無限的關注和在乎,把弟弟的一舉一動都牢牢記在心里。


在寵物培訓學校的時候,陽陽跟一位“同學”一直不對付,它打不過不敢正面交鋒,都以為它就此作罷,然而有一天陽陽趁對方睡著的時候把那位“同學”的耳朵咬了,小施懲戒……

從人類社會文明的角度來說,這樣做似乎很陰險,但我弟覺得陽陽很聰明,識時務,不硬碰硬,懂得保全自己,懂得隱忍,一旦抓住機會絕不浪費,勢必達到目標。


乍一看,完全具備一個成功人士的所有條件??


陰險狡詐毫無底線的做法出現在狗身上,好像沒那么討厭了?

事實上這樣的陽陽深得弟弟歡心,他更喜歡了。


我弟還說,有了陽陽之后,感覺世界都友善了!

他是一個不愛主動打招呼的人,現在的家住了好幾年也不認識左鄰右舍,從不跟人主動寒暄,但養狗之后,有很多鄰居會主動跟他打招呼,小區門口賣水果的、經常在小區花園溜達的退休老人、樓上樓下的鄰居,物業人員……


他甚至懷疑這些人是不是研究過他的生活軌跡。

比如每周二家里鐘點工做清潔他都會把狗帶到寵物店洗澡,在那一天,人家打招呼的話就從“下班了呀”變成“今天狗兒去洗澡了是吧”;

比如到遛狗的點兒,他在回家的電梯里遇見鄰居,人家會說“該帶狗出去玩了哦”;

比如在某一次陽陽走失的時候,一位大媽主動說她在小區里面找,找到了通知他。


他原以為這個時代人們的冷漠是正常的,但自從有了陽陽,感受了太多人類的善意,才發現自己一直活在錯覺中。



(四)

印象中我每次跟弟弟見面,都會聽到陽陽的新聞,它的風格以令人瞠目結舌、惡作劇、一邊捏著拳頭一邊喜歡它為主。兩年多以來,著實讓我弟弟的生活豐富多彩,驚喜(嚇)不斷。從我弟弟描述陽陽時的眉眼間、舉手投足間,我確定這個熊孩子已經融入到我弟的生命里,它的存在已經成了我弟的習慣,就好像生活中本該就有陽陽,它不是收養的流浪狗,它一直在他身邊。


我想我的狗侄兒大概會繼續以“作惡多端”的姿勢陪伴在我弟的身邊吧。


但生活總是比陽陽更調皮,今年4月24日,給我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我弟從去年開始事業有了起色,這意味著他加班頻繁,喝酒應酬的次數直線上升,因此引發了嚴重的痛風導致腳腫,無法正常行走。沒辦法,只能把陽陽寄養。


事實上這一年多來,陽陽經常寄養,在我弟出差的時候,在我弟應酬太多無法保證遛狗的時候,陽陽在寵物店里有獨立的單間,是店里的VIP,跟店里所有人的關系相處融洽,出門溜達也是單獨帶它(怕它偷襲其他狗)。


我弟像平常一樣帶陽陽送去了寵物店,他萬萬沒想到那一轉身就是永別。


24日那天早上,寵物店老板給所有寄養的狗狗喂了飯之后就立刻帶陽陽出門了,因為陽陽跟其他狗不合群,一直以來都是單獨遛的。遛狗的時候陽陽看到一輛會發光的單車,它立刻撲了上去,雖然牽引繩全程都沒放過但陽陽興奮起來的力氣太大,自行車被撲倒在地,騎車的年輕男孩很生氣,用鉚釘球鞋狠狠的往陽陽肚子上踢了一腳。


熊狗子立刻老實了,寵物店老板隨后牽著陽陽回到店里二樓的寄養間。

當老板把其他寄養的狗遛完回來之后,一一給狗子們補充水的時候發現陽陽已經口吐白沫了。于是立馬把陽陽抬到最近的寵物醫院并通知我弟弟。


我弟跛著腳來到醫院,醫生說是急性胃扭轉。

弟弟并不知道這是什么病,剛開始他認為搶救得過來,陽陽命大不會有事,可當20分鐘后還是沒有好轉,他著急了。

當醫生宣布搶救無效的時候,他一下子從板凳上滑到地上。


“就像電視里演的,貪官被抓獲的時候,腳軟站不起來,我一直覺得這是夸張的表現手法,沒想到我也經歷了。”

“我確定不是痛風讓我腳軟,而是一種全身失去重心的無力感,怎么立也立不起來。”

“一想到從今以后我永遠的失去陽陽,深深的絕望讓我忘記了哭泣!”


這時,我清楚的看到我弟的眼淚在眼睛里打轉,他把頭轉向窗外,不再說話。


時隔三個多月,他試圖用高強度的工作填滿生活,強迫自己不再回憶那天發生的事,但終究被現實打敗——每晚睡覺前,他依然會習慣性的學狗叫。


跟陽陽不知道多久開始達成了一個默契:他上床后,陽陽一邊把前爪搭上來看他一邊嗚嗚的叫,同時我弟弟也會學兩聲狗叫以示回應。這一套“流程”走完,陽陽不再打擾他,安心的睡去。

如若我弟沒有回應,陽陽會一直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不停的把前爪搭上床提醒他。

“互道晚安”已經成了我弟的習慣,以至于在陽陽離開一百多天后,依然沒改掉。所以任憑他白天怎么忙碌,睡前一定會想起陽陽。



(五)

我問他,陽陽的離開帶給你最大的影響是什么?

他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拼命賺錢”。

他說“如果陽陽去一家條件更好,從業人員更專業的寵物店,店內有足夠的空間讓陽陽在里面活動,根本不用帶出去,就不會被人踢,也不會在喂食之后立馬帶出去活動。或者哪怕寵物店員工足夠多,能及時發現陽陽的異樣,也能立刻送醫院救治,不至于過了半個多小時才發現情況不對。”


我說:“你這樣是不是太偏激了?”

他說:“不,我還沒說完。歸根到底寵物店是我選的,人家沒逼著我去,我為了接送方便把陽陽交給樓下寵物店導致陽陽沒了,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下輪到我語塞了。


他接著說:“陽陽走后我找了好多本地寄養寵物的地方,都比樓下寵物店條件好,當然價格也高很多。可是陽陽在世時,從來沒花心思去了解,我愧對它。如果……”


“如果”似乎是一個神奇的詞語,好像多幾個“如果”就能減少一點愧疚感,似乎我們做到了“如果”的事就達成了目標。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我們所動的僅僅是嘴皮子。


我弟跟寵物店和平協商了陽陽的事,如今新成員在寵物學校的培訓也接近了尾聲,即將跟他一起生活。

我問“這個幼犬為何不繼續沿用陽陽的名字?”

“不,我再也不會遇到像陽陽那樣聰明陰險狡詐執著有靈性的狗了。”


我,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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