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去年六月十二日去世,終年六十二歲。
這消息是老媽告訴我的。在我從西班牙回國的第二天晚上,老太太失眠,半夜裹著被子跟我感慨說,你姜姨走了也好,她活著也是受罪。
從五十歲開始,整整十二年,姜姨從癡呆到失語,到慢慢生活不能自理,最后癱瘓在床,直到離世。
造成姜姨癡呆的最直接原因,只是因為一套房子。也許她到死也沒有想明白,弟弟妹妹為什么會這么對待她。
姜姨是爸爸的同事,也是我們家的鄰居。
在爸爸單位的那棟筒子樓里,我們一共住了七年。
那時候,姜姨三十多歲,在單位的招待所上班。
我們家跟姜姨家是緊挨的,每天,誰家做飯從廚房飄出的香味都能猜的大差不離。
記憶里,姜姨特別愛干凈,頭發(fā)向來都是盤著的,一絲不亂。就連她的女兒珊珊也被她收拾得像只小蝴蝶。
姜姨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她是老大。他們兄弟姐妹的感情很好,姜姨家經(jīng)常人來人往,珊珊的兩個姨媽和舅舅帶著孩子動不動就來串門。
二零零一年,姜姨父親單位要蓋一棟福利房,作為單位中層,姜姨父親有一個套三的住房指標,不過,需要上交三萬八千元,作為房屋的購買費用。
那時候,青島西海岸的樓市還在起始階段,老百姓人對于房子還沒有多少投資的概念。姜姨父母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一套房子,又上了年紀,幾個孩子也都有自己的房子,所以沒有必要再去花錢另外買房。
姜姨的兩個妹妹在事業(yè)單位上班,一個弟弟是老師,另外一個做生意,經(jīng)濟狀況都比姜姨家強。他們對父親的那個住房指標沒有興趣。
姜姨有自己的考慮,她和丈夫張叔只有珊珊一個女兒,不想讓孩子離自己太遠,以后珊珊結(jié)婚,哪怕不住在一起,有自己的房子也是好的。再說自家住的這套小居室才三十幾個平方,三口家住在一起實在有些拘謹,誰不愿意住在大房子里呢?
于是,姜姨跟父母商量,用父親的住房指標,三萬八千元的購房費用她出,到時候房子下來,再過戶到姜姨的名下。
對此,大家都沒有異議。
于是,姜姨和張叔夫妻倆拿出所有的積蓄,湊齊了三萬八千元,交給了姜姨父親的單位。
第三年,房子如期交付。
有一回,姜姨跟老媽聊起來,很高興地說,房子看了,又大又亮,戶型也好。
老媽順嘴問了一句,房產(chǎn)證下來了嗎?
姜姨說,下來了,名字是我爸爸的,如果父母想去住也行,反正珊珊還小。
老媽問,你沒有跟你弟弟妹妹寫個東西?讓他們簽個字,別到時候再弄出別的,房子可不是個小事情。
我媽的意思是提醒姜姨最好簽個協(xié)議,親兄弟還得明算賬,畢竟房產(chǎn)證上的名字是她的父親,雖然現(xiàn)在弟弟妹妹沒有意見,誰敢說日后呢?
姜姨不同意,笑著擺擺手說,不可能的,都是親姊妹,哪能干出那種事。房款是我交的,我弟弟妹妹都說了,房子是我的,簽什么字呀,弄得多生分。
是哦,往往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姐妹才彼此傷害的最深。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們可以預知日后,是不是可以避免許多悲傷?
二零零六年,姜姨的父親提出要搬到新房子里住。
某個周末,家庭聚餐之后大家閑聊,姜姨的大弟弟在房間里環(huán)顧一圈,一口一個“父母的房子”如何如何,讓姜姨和張叔疑竇重生。
第二天,姜姨抽空去父母那里探了一下口風。果然,母親悄悄告訴姜姨,大弟和大妹兩個人上個月就跟父母聊過新房子的事,還說了很多關(guān)于產(chǎn)權(quán)的問題。父親就是在他們的慫恿下才主動要求搬到新房子里的。
姜姨父母對房子的態(tài)度并不統(tǒng)一,母親承認房子是大女兒的,雖然目前房產(chǎn)證上是老伴的名字,但隨時可以過戶;而父親則認為,房款雖然是大女兒出的,但房產(chǎn)是自己的,如果當初沒有他的那個住房指標,也不可能會分到這套房子。他有居住權(quán),至于房產(chǎn)過戶問題,暫時不做考慮。
很顯然,私下里父親已經(jīng)被其他幾個孩子做過心理疏導。他想把問題盡量往后拖,到離世那天,拍拍屁股走人,其它的,愛咋咋地。
說白了,老頭有點不負責任。
而這正合了姜姨弟弟妹妹們的心意,父母已經(jīng)快八十歲,等他們都走了,房子自然會作為遺產(chǎn)平均分配。
姜姨十分震驚,甚至有點五雷轟頂。沒想到老媽閑聊時的那句忠告竟一語成讖。
她懵懵懂懂地回到家,跟張叔說了這件事。
張叔自然十分氣憤,說怪不得昨天晚上珊珊大舅一口一個老頭的房子呢,他是拿話說給咱們聽呢。
姜姨哭著說,不能呀,當初都是說好了的,房子錢咱們也交了,怎么現(xiàn)在反悔了呢?
張叔說,還不是看到現(xiàn)在房價都漲了,當初瞧不起那三萬八,現(xiàn)在那房子三十八萬都擋不住,眼紅了唄!
姜姨想想還是覺得不可能,嘟囔著說,是不是我媽瞎說的呀,我得打電話問問弟弟妹妹。
張叔阻止她說,先別給他們打電話,昨天晚上我就覺得苗頭不對,你那幾個弟弟妹妹都是人精,一個比一個會算計,早些年他們在咱們家連吃帶拿,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們那點小算盤?也就你是個大傻子。
姜姨著急說,那怎么辦呀?
張叔安慰她,等珊珊回來再說,這事急不得。
那時候,珊珊已經(jīng)二十二歲,高中畢業(yè)后在一家烘焙坊做學徒,她的夢想是開一家自己的烘焙坊。
跟姜姨不同,珊珊從小就不喜歡舅舅和姨媽以及他們的孩子。
十幾歲的時候,某一次珊珊跟我聊天曾經(jīng)說過,很煩舅舅和姨媽每隔幾天就來騷擾她家,好像爸爸媽媽欠他們似的。
果然,這次欠了他們一個很大的…房子。
當天晚上,珊珊就知道了這件事。
姜姨聽從了張叔的勸告,沒有給弟弟妹妹打電話,轉(zhuǎn)而打給了珊珊。她需要佐證,更需要有人給她一個解釋。
姜姨在電話里哭得很厲害,珊珊為此專門跟老板請了一天假,回家勸慰媽媽。
對于姜姨和張叔這樣的小老百姓,還有什么比房子更重要的身外之物嗎?有多少人一輩子都在為了一套房子而奔波勞作?
下午,珊珊去了一趟小姨的單位。相比其他三位,珊珊還算能和她說上幾句。
因為是上班時間,二人在單位的傳達室門外簡單談了談。
珊珊的小姨并不隱瞞內(nèi)情,她告訴珊珊,其實早在去年,大舅小舅和二姨他們就已經(jīng)在盤算這套房子。
小姨很坦率地告訴珊珊,不可否認當年集體失算,誰都沒有前后眼。當然也不能否認,珊珊家占了便宜,如果沒有老頭的那個住房指標,從何而來什么新房子?所以,她的態(tài)度是不爭取也不放棄,如果其他人不追究,她也不會主動去挑頭;可如果那房子最后成為老頭老太太的遺產(chǎn),那屬于她的那一份肯定也不能少。
看著小姨一副義正言辭的姿態(tài),珊珊一口氣堵在心頭,沒有再說一句話。
自此,房子問題正式攤牌,原本看上去關(guān)系那么和諧的一家人,如今像被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投進了水里,波紋蕩漾后,看似各歸其位,風平浪靜,其實掉下去的那塊石頭實實在在地插在水底,像一根刺,搬不走,也移不動。
壓垮姜姨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一年之后的秋天,父親的七十五歲生日。
那天,盡管大家對房子問題已經(jīng)心照不宣,不過老頭生日,還是都聚在了一起。
原本姜姨是不想去的,這一年里,她始終想不通弟弟妹妹為什么這么對她,常常流淚。
珊珊勸解媽媽不能因為一套房子傷了身體,不就是三萬八千塊錢嘛,房子沒了可以再賺,又不是全家人現(xiàn)在窘迫到要住到大街上。姥爺慶生這樣的喜事為什么不去?更何況,理虧的是幾個舅舅和姨媽,憑什么讓他們得意?
于是,姜姨在珊珊的勸導下,鼓勵下,打足精神,收拾妥當,母女二人打車去了預定的酒店。
老人的生日宴定在酒店的三零二房間。推開房門的時候,珊珊發(fā)現(xiàn),姥姥姥爺和幾個舅舅姨媽全家都已經(jīng)到齊,就差開宴了。
有一瞬間,大家都有那么一絲不能言說的尷尬,只是一瞬間而已。成年人,心知肚明的東西,都裝了這么多年,又不差這一會兒。
每個人都露出笑臉,紛紛跟姜姨和珊珊打招呼。小舅媽旁邊正好有兩個空座,連忙招手讓她們過去,小舅還問了一句,大姐,怎么姐夫沒來呢?
姜姨沒說話,珊珊馬上回了一句,我爸今天晚上有事過不來。
心下說,我爸才不愿意搭理你們。
生日宴離不開推杯問盞,兩個舅舅和兩個姨媽家都有車,夫妻都有駕照,所以各家派出一位代表和父親敬酒。
姜姨的父親從年輕時就喝白酒,每天都喝,每次喝得也不多。子女們都知道老人有這個習慣,所以一起聚餐時多少會陪著他喝一點。
姜姨心頭發(fā)悶,兄弟姐妹五個,只有她家沒有車。如果說相互之間沒有一點攀比心,那是睜眼說瞎話。以前珊珊爸在公司做調(diào)度,家里經(jīng)濟條件還好,弟弟妹妹們經(jīng)常過來蹭吃蹭喝,珊珊爸從來不說二話。這也罷了,現(xiàn)在弟弟妹妹家條件都她家強,他們?nèi)狈孔訂幔繛槭裁串敵跽f過的話又不算數(shù)了呢?
心頭發(fā)悶就想喝酒,姜姨自己倒酒,然后對著父母舉杯說,爸媽,祝你們…長生不老。
本來想說長命百歲的。
斜對面大舅的兒子姜沫忍不住嗤地一笑說,大姑,長生不老,那是王八。
珊珊就那么淡淡地看著姜沫,打小她就不喜歡這個表弟。
小時候,姜沫跟著父母來她家串門,特別喜歡翻弄珊珊的東西。
一個男孩子,竟然對女孩子的東西感興趣。而且經(jīng)常趁珊珊不備,偷偷順走她一兩樣小飾物,這讓珊珊非常反感。
珊珊曾對姜姨談過這個問題,希望大舅和大舅媽好好管教一下姜沫。
誰成想,姜沫十七歲了,連說話都不會看場合。
大舅媽對姜沫罵了一句,閉嘴!
姜沫對著他媽媽玩世不恭地笑,不對嗎?再說,做王八有什么不好?
珊珊順勢接過姜沫的話,看來你是喜歡做王八了?
好像一下觸碰到心弦上的什么敏感東西,所有人都看著珊珊,神色各異。
大舅最先開口,珊珊,你是姐姐,跟姜沫計較這些干什么?他不懂事,別理他。
珊珊對著大舅笑,姐姐怎么了?照你這么說,弟弟不懂事,姐姐就不該計較了唄?
一語雙關(guān)。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重。
至此,姜姨才慢慢捋出一點味道,原來,女兒珊珊之所以要她來參加父親的生日宴,是想替她爭取一回做姐姐的尊嚴。
這時珊珊的二姨插話,語氣有點不耐煩,行了行了,都快吃飯吧,老爺子今天過生日,別沒事找事哈,吃完趕緊走人。
珊珊心里的火噌噌地往上冒。
她站起身,很坦然地看著二姨說,你這是在下逐客令嗎?好像這次姥爺?shù)纳昭绮皇悄阏埧偷陌桑磕阏f誰在沒事找事呢?大家都別揣著明白裝糊涂,我爸媽老實,很多事不去計較,那是看在姥姥姥爺?shù)姆萆希⒉坏扔谀銈冏龅挠卸喙獠省α耍犖倚∫陶f,從前年開始,你跟大舅小舅就惦記上這套房子了,呵呵…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
說到這里,珊珊故意停頓了一下,順眼看著那幾個人對小姨射過去的犀利眼神。
珊珊端起杯子,又對著一直不說話的老頭老太太說,姥爺,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也祝二老萬壽無疆。我媽媽嘴笨,不會說話,你們別在意。這段時間她的身體不好,一直在吃中藥,醫(yī)生也讓她多注意休息。姥姥姥爺,喝完這杯酒,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她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后拿起背包,輕輕拍一下媽媽的胳膊,很淡然地和姜姨離開了房間。
回家的路上,姜姨對珊珊說,你剛才那么兇,他們肯定要氣壞了。
珊珊一曬說,是他們理虧,以我二姨那得理不饒人的性子,能容我那么說話又不反駁?才怪。
過了一會兒,姜姨怔怔地說了一句,今天晚上,你姥姥姥爺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呢。
她又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你爸說的沒錯,我就是個大傻子呀…
第二天,姜姨的精神變得很恍惚,總是喃喃自語,一會兒嘟囔‘明明是他們錯了’,過一會兒又念叨‘爸媽你們怎么不說話呀’…
張叔有點擔心,摸摸她的額頭,并不發(fā)燒。想扶著她到床上休息,沒想到姜姨抬頭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說,老張,我是真傻呀,我真傻…
張叔知道她心里苦,有些不忍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說,傻人有傻福,要那么聰明干嘛。
姜姨委屈地抿抿嘴問,那以后珊珊結(jié)婚怎么辦?
張叔給她蓋上被子說,快睡吧,你就別操心了。
姜姨精神恍惚持續(xù)了近兩個月,有越來越嚴重的跡象,經(jīng)常會成宿成宿地失眠,不斷自言自語。
張叔去藥店給她買過調(diào)節(jié)睡眠的藥,后來,珊珊還去醫(yī)院做過咨詢,給她買過鎮(zhèn)靜安神的藥。
只是,一直不見起色。
珊珊慢慢感覺出問題的嚴重,她抽時間帶著姜姨去大醫(yī)院做了一次檢查。醫(yī)生的結(jié)論是,類似阿爾茨海默癥,即老年癡呆癥,不過又有區(qū)別。很顯然,姜姨是受到很大的刺激才引發(fā)精神問題,而且病情的發(fā)展速度很快,和阿爾茨海默癥相同的是,病情不可逆轉(zhuǎn),家人只能給予耐心和陪伴。
原本只是猜疑,當醫(yī)生確診,結(jié)論清晰,珊珊的心里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回到家,珊珊把姜姨的病情告訴了張叔,他倒是很平靜,好像意料之中。
張叔說,反正我和你媽已經(jīng)退休了,我來伺候她,你就好好工作,不用擔心我們。?
二零一五年九月份的一天,我去香香蛋糕坊給老媽預定生日蛋糕。
老板娘珊珊熱情迎接,她已經(jīng)結(jié)婚,生了兩個漂亮的女兒。因為蛋糕坊生意很忙,丈夫原來給單位開車,現(xiàn)在辭職給她做幫手。
珊珊很能聊,我們不常見面,見面就東南西北說個沒完。
對了,珊珊說,我姥爺去年去世了。
哦?我一頓。
說到姥爺,就不能不提一下房子。
我問,你家那套房子有結(jié)果了嗎?
珊珊一笑說,現(xiàn)在房子已經(jīng)過戶到我媽媽名下。
我很吃驚,問她是怎么做到的。
珊珊說,我媽三年前就不能自理了。基本上我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用輪椅推著她到姥姥姥爺家,我對他們說,我媽想他們,老是念叨他們。老頭老太太又感動又難過。其實,我媽已經(jīng)誰都不認識了,她會去念叨誰?
我點點頭說,明白你的意思。
珊珊說,實不相瞞,我挺恨我姥爺?shù)摹@牙言诩依餂]有發(fā)言權(quán),大事都是姥爺做主,我媽造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是有責任的。
我問,所以你把姜姨帶到他們跟前,是為了證明他是錯的?
珊珊搖搖頭說,不,我媽已經(jīng)這樣,糾結(jié)對與錯沒什么意義,我需要的是他們的愧疚感。
愧疚感。
珊珊利用老人的愧疚感,和姥姥姥爺私下簽了一份協(xié)議書,在他們百年之后,那套房子歸姜姨所有。
為了那份協(xié)議書的合法性,珊珊特地開車帶著兩位老人去公證處做了公證。
去年姥爺去世后,為了防止夜長夢多,珊珊抽時間帶著姥姥和爸爸媽媽去房產(chǎn)交易中心做了過戶手續(xù)。
姥姥已經(jīng)八十歲,老太太神清目明。有一回,她拉著珊珊的手,淚眼婆娑地說,珊珊,我們都對不住你媽媽,五個孩子,屬她最孝順,也屬她最傻。
說到這里,珊珊擦了一下眼角說,其實在我們家,姥姥才是那個心里最清亮的人。
房屋過戶的第二天,珊珊拍了一張姜姨的照片發(fā)給了小姨。
照片上的姜姨,憔悴,消瘦,眼神迷離,佝僂著身子坐在輪椅上,那么小小的一團。
珊珊在照片下面寫了幾句話:我的媽媽,你們的大姐。托你們的福,她已經(jīng)癡呆,不能自理多年。經(jīng)年往事,不想再提,望各自安好。
我迷惑,房子已經(jīng)過戶給姜姨了,為什么還要發(fā)她的照片給小姨呢?
珊珊說,因為姥姥還在世呀,我不想讓老人難做。小姨是他們當中最理性的一個,本來她對那套房子覬覦的心思就沒那么深。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我媽媽了,那張照片肯定會刺激到她。
我問,為什么要刺激她?
珊珊笑,想看看她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如果猜的沒錯,她肯定會把媽媽的照片發(fā)給其他幾個人看的。
我不禁嘖嘖,你們家的故事真是一部宮斗劇。
珊珊嘆了一口氣說,房子爭到了又能怎么樣,我媽媽已經(jīng)傻了,在她失語以前,她最常念叨的一句話就是,老張,珊珊結(jié)婚怎么辦?…
珊珊又一次哽咽。
搬離那棟筒子樓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姜姨,對她的記憶一直停留在小時候,她盤著頭,一絲不亂的樣子。
珊珊說,她的媽媽從五十歲開始就已經(jīng)找不到有關(guān)親情和利益之間的正確答案,而她只是用現(xiàn)實幫助媽媽做了一次直接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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